还有一句话他不曾说,总有贪便宜的人肯多走上两步路,到底觉着这生意难做,石桂笑一笑,也不答他,这地方倒不小了,可只有一个灶台,还得再另起两个,还可以装两张板床白日里做工,夜里就睡在这儿。
石桂点了头,宝芝爹把这儿的价钱压得很低,前边码头开间的铺子要二百两,这儿租上一年二十两,一间大开间,一间厨房,院子里头还有水井,宝芝爹指指水井:“要不是因着它,也不必贵这许多了。”
石桂很爽快的交了定钱,又让宝芝爹找工人来砌灶台,再搭上两张架子床,跟着就是找大师傅了,石桂一听工钱,却咋了舌头:“开价这样贵?”
宝芝爹笑一笑:“牙侩那儿都是这么个价,我特意问了妇人,能上灶的妇人,买断倒比雇佣便宜些。”
石桂自己被人买过,不想再做买人的事,宝芝爹却极力劝说她:“一个全灶的妇人也不过二十两银子,便是不得用,再卖出去,必是不亏的。”
石桂到了穗州这些日子,街上走的看的,全是女人也能当家作主谈生意,竟忘了这世道还能买卖,宝芝爹看她蹙眉头,只当她没这许多本金,租铺子二十两,烧全灶的妇人二十两,四十两就没了。
心里替她可惜,寻个烧灶的,一年的雇佣钱虽便宜些,可到底不如买来的安心,宝芝爹叹得一声:“我看过了,正好有个合适的,还能再压一压价。”
“一个全灶丫头也得三十两,怎么她的价这样低?”石桂再一想就觉出不对来,年轻的丫头子能上灶还卖得更贵些,她卖得这么贱,可是手艺不好?
宝芝爹道:“她还带着个□□岁的女儿,自己愿意身价低些,只求着主家把她女儿也买了,我看这后厨房总是少小工的,女孩儿五六两银子,加在一起也划算。”
石桂跟他讨论买人卖人,心里先自不舒服起来,把这事忍过,先把契书敲定了,那租户看石桂爽快没还价,越发指点这房子的好处,这一口水井打出来的水味儿淡,虽不是甜水井,却也比附近人家打出来的好许多。
真要开饭铺,这儿的水是用不得的,天生带着咸味,换到别处也是一样,海边一带的人口都吃咸了,就是船上带的水也是带着咸味的,出汗出的多,喝这个正好。
当地人吃水吃了多少代,石桂便也不说话,只把契约看过一回,她没立过契,唯一一份是自己的卖身契。
她拿过契约细细看过,还给加上一条,若要涨租,只得按一年租的涨上十之一,这地儿本来就无人租住,当库房自己住都不成,那房主人听见这一条,心头暗笑,等她们住上一年哪里还会再续租,宝芝爹当中人,三个人按了手印,送到官府去报备,这事儿就算成了。
石桂出来的时候带着两张五两的银票,让他明日上让取剩下的,中人的抽成就由着房主人出,石桂眼看着宝芝爹拿了一两银子,只笑一笑也不说话,到牙侩那儿,他还得好抽成。
可他办事牢靠,石桂倒愿意给她钱赚,听见他说那妇人可怜,很有要帮一帮的意思,更觉得他不是个坏人,落定了契约便道:“咱们往牙侩那儿去看看,若真是有手艺的,再说罢。”
宝芝爹也不能说得太多,石桂还是头一回进牙行,原来只知牙行卖货,不意穗州的牙行还有卖人的。
里头的牙侩坐着等来客,总他什么他都能答,石桂一说来看看佣个烧灶的,那牙侩还没开口,一直坐在角落里的瘦小妇人揽着个孩儿出来了:“我能烧全灶。”
宝芝爹不忍心,石桂一看他的神色,便知道说的就是她了,看她一脸煞白,怪道无买她,若是身上有什么病痛,吃出病来可怎办。
牙侩嘴里啧啧两声:“你在这儿坐了五六天了,可有人愿意搭上你那个拖油瓶,听我的话,各自卖开了,你们母女缘份也不定就这么断了,往哪儿卖的我给你留意着,你攒下钱再去赎她就是。”
小姑娘紧紧把脸埋在母亲的裙子里,石桂一看就忍不住扭过头去,她想到秋娘,那会儿也是这么紧紧搂着她,不肯松开来。
那妇人眼看着石桂松动了,原来黯淡的眉眼一下子有了光采,想拉石桂的衣角又不敢:“我原来就是给人帮工烧灶的,我这个女儿,从小就给我打下手,很能干的,姑娘雇一个师傅也得二三十两一年,不如就买了我罢。”
她这样瘦弱,怎么能掂得动大锅,石桂半天说不出话来,那女孩子从衣角里露出一只眼睛来,满是渴盼的看着她,轻声道:“我会做活,我很能干的。”
牙侩叹得一声:“王娘子的手艺是没得说了。”叹完了再看那个女孩儿:“她男人要把她女儿卖给别家当女儿去,她怎么也不肯。”本来就没得儿子,再能赚钱,比不上肚皮争气,她男人干脆提脚把这两个都卖了。
牙侩冷心肠的事见得多了,母女两个在他这儿洗衣做饭扫地没什么事儿不干的,不吃他的白饭,可也不能砸在手里,这个要价已然太低,王娘子身上能搜刮的给丈夫搜刮干净了,倒是原来做工的地方,几个人替她凑了些钱,牙侩这才肯低价卖她。
石桂强自镇定,光听见因着没生儿子就卖了老婆,她已经七窍生烟,压了这许多年的火爆脾气隐隐冒头,却知道二十六两不是小数,要是王娘子撑不起来,她白买了人不说,饭铺也开不了了。
那小姑娘一双杏仁眼,水盈盈的看着她,生得鼻翘唇红,生得这样好,说是说卖给人家当女儿,卖的是老鸨,当的是干女儿,王娘子自来软弱,若不是丈夫要把女儿卖到脏地界去,她也不能这样拼命,搂着着女儿说一道去死,让她丈夫一文钱都得不着,要不然那男人怎么也不肯放掉这么一个能赚钱的娘子。
石桂听着就想到俞婆子,天底下黑心烂肠的人这许多,眼前这对母女要活,怎么就不能给她一条路走,她张口要说话,这才发觉喉咙口堵住了,清了清嗓子才道:“我是开饭铺的,不是开善堂的,你要是真的能干,我才能花钱买你,本来家里就少个跑腿小丫头子。”
不能叫人恃善为恶,忖着她良善,就干些欺心的事儿,穷苦人跟穷苦恶人都是一样常见的,石桂先说明了,防着往后生事。
王娘子涕泪俱下,拉着女儿就给石桂磕头:“姑娘是再世的观音菩萨。”
☆、第298章 开张
眼看王娘子要跪下给磕头,石桂一把拉住她:“你真能干,我有什么不能出钱的,若是不能,我本金不足,也拿不出这许多来。”
石桂说的倒是实话,就是雇佣大师傅,也没一气儿付一年钱的,至多先给三个月的工钱,让牙侩当个中人,定下契约,要是干的不好,只管找牙侩来赔。
买下这母女俩又不一样,一次就得付清,原来能当本金的钱,全搭了进去,后头难免捉襟见肘,她是不愿意买人的,可不买人,这对母女还往哪里去找主家,七八岁的丫头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石桂是开饭铺的,又不是宅门里头买小丫头子□□好了能上差,这个年纪在宅子里伶俐些,能跑腿传话做许多事,可在饭铺里一不能炒菜,二不能卖饭,干点什么都多余。
可石桂不想看着她们母女就这么离散,王娘子要真是牙侩说的手艺好能烧全灶,倒是一桩划算的买卖,买了人来一样发月钱,她才叫王娘子触动心肠,就又蹙起眉头来。
王娘子眼里还在垂泪,心里却明白石桂也不富裕,真个买下她们,还得看她的手艺如何,赶紧央了牙侩,就在牙行后头的厨房里露一手给石桂看。
“我是外乡人,嫁到穗州来的,穗州的菜也会,外头那些也会,姑娘看看,要我做些什么。”王娘子说话细声细气的,做起事来却很是麻利,系了围裙,再烧水洗锅,又拿出碗筷来,用滚水都烫过一遍。
石桂看到这儿心里已经有了几分满意,知道爱干净就是好的,看她手脚麻利的很,便是原来养成的习惯,不是随意做出来哄人的。
石桂笑得一声:“看看厨下有什么罢。”厨房的篓里有一把紫茄子,吊了半块猪肉,还有半颗白松,倒是米面充足,石桂有心要试她,也不开口说自己要吃些什么。
王娘子看也不看,取下猪肉来洗干净,把茄子头切掉,提了刀一下连着一下往下切,几刀下去,茄子就切成了条,她女儿松萝就跟在她后头,点火烧灶,又摆碗筷,还跟着洗米做饭。
石桂细细看着,这娘俩个是惯做的,松萝手上也有数,一眼看见三个人,又把牙侩一家都算了进
去,一碗米三碗饭,松萝用了两碗半,柴也是数着用的,米柴油样样都扣克的紧,想是家里从来都不富裕,这才样样都要计较。
石桂看到一半就已经满意了五六分,到底如何还得尝一尝菜,鱼香茄子做成盖饭,也正合适,肥猪肉榨了油出来,在锅里炒得喷香,王娘子对着厨房倒似沙场点兵,哪里是油哪里是盐,手摸就摸得着。
勺尖一抖,味都不必尝,拿出开家的本事来,她听石桂说要开饭铺,厨房里也确是没旁的东西好做了,这才炒了这个,再炒一个白菘,有荤有素,摆出来极快,又道:“面条包子我都成,凉茶甜汤只要姑娘想吃,我都能办。”
她说是全灶,就是样样菜式都得会一点,荤素点心案,都能拿得起来才叫全灶,石桂点点头,拿筷子尝一口,味儿偏甜,王娘子跟松萝两个紧紧盯住她,看她尝着也不说好也不说不好,攥了女儿的手:“我看姑娘像是吴江人,这才给做些甜的。”
石桂生得白皙,看着是有些像,只笑一笑,本地人的口味也淡,码头工爱的却是重油重盐,王娘子手艺过得去,带着个女儿,就是有了牵挂,石桂既肯伸手,就让宝芝爹去谈。
石桂买下了王娘子,宝芝爹也跟着舒了一口气,石桂越发觉着他良心不坏,看他一眼,宝芝爹便道:“我也只有这个女儿,将心比心,怎么能眼睁睁看着。”
石桂笑得一声,立了契约,王娘子身上只有一个小布包,紧紧牵着女儿松箩,跟着石桂回去,到了叶家门口,两个不意是这样的大宅子,石桂便道:“这屋子是沈家的,我们一家也是借居,等饭铺开起来,就要寻地方搬出去,里头规矩多,你们可别乱跑。”
王娘子连声答应着,石桂既是借居,还肯买下她们,她心里越发感激,松萝从小受苦,最会看脸色,知道跟母亲一道不易,也一样点头。
王娘子更是放下包袱就往厨房里去,秋娘知道石桂出去是租屋子的,不意竟带了人回来,待问了石桂,反先淌起泪来:“这世道女人不容易,能帮就帮她些。”
石桂反劝道:“娘也别太好心了,一时客气了往后再作规矩就难了。”嬷嬷们□□小丫头都是这样,王娘子才刚来,可怜是可怜的,是不是能支撑还是另说,明儿石桂就要带着她出去买铁锅,油盐酱醋都得买起来。
秋娘知道女儿不易,越是不易,越是不能给她添乱了,心疼女儿出了一身汗,一面给她擦脸一面道:“我知道,她们是买来的不是雇来的,待她好是一回事,你是主家,说一是一说二是二。”
石桂笑出声来,没成想秋娘竟也有了生意经了,知道买了人,绿萼也出来看,看见松箩小尾巴似的紧紧跟着王娘子,一步都不离开,又看她身上穿的没一件好的,反去屋里捡了几身旧衣:“给她改改就能穿了。”
本来也要给她们两身像样的衣裳,秋娘也去找了自己的旧衣出来,王娘子千恩万谢,收下衣裳又还回去烧灶,跟阿珍娘说她们是来上工的,做些菜给石桂尝一尝,往后是要开饭铺的。
阿珍娘这才松一口气,还当主家不肯用她们了,心里一松,倒可怜起她来,知道她是被丈夫卖出来的,嘴里叽里咕噜一长串,想必是骂人的话。
石桂心头一动,问松箩道:“你会不会说官话?”
王娘子是会说的,松箩自然也会,石桂这下笑起来,倒省了跟宝芝学,让绿萼秋娘都学起穗州话来,绿萼觉着有理:“姑娘都想学呢。”
她能叫石桂作妹妹,跟叶文心却天然有别,叶文心是官家女,就是落了难也还是官家女,不肯有半点怠慢。
这些都是刻在骨子里的事,非一朝一夕就能抹平,石桂很愿意她出去看看,还许诺她等叶文心去学里,也让她跟着去,能看一看听一听也是好的。
绿萼心里想去,可看着石桂跟秋娘两个忙,心里怎么过意得去,饭铺还没开起来,也跟着秋娘裁衣,前后两头跑,又理书房又做杂事。
如今有了松箩倒不必她两头奔忙了,石桂同王娘子说定了,就是烧大灶,要合码头工的口味,一天先预备一百份饭,推了小车出去卖,还没联系上码头的管事之前,一个月能把租钱转回来,就不算亏本。
有了王娘子,石桂便不必自家跑市场了,她是本地人,原来就是烧灶的,哪儿的米面肉菜便宜,她心里都有数,连送柴送鱼送水的她也都有熟识的人,石桂要开张,她转上一圈就能把东西办来。
石桂买她的时候没想到,不曾想她竟还有这本事,倒能省去许多心思,如今要紧的是找木匠,宝芝爹拿了图,倒找着木匠肯做,石桂连比带说,告诉他里头要能放饭,先要一辆车,若是好,就再要一辆车。
工钱给得足,木匠自然肯做,按石桂要的样子做一辆四个轮子的送饭车,还有挡板,往后一搁就能平放,顶上还要能支起雨篷子来,一辆木车的工钱就是三两。
锅碗加起来还没木车贵,木头本来就价贵,石桂却图它结实能装东西,还上两三钱,请工匠加紧做起来。
等定做的那一批竹碗送了来,果然是底下平上头能加盖的,石桂算计一回,米饭盛进去,再加一勺子菜,一样菜里总有荤有素,都是一口价二十五文钱,今儿是红烧肉,明天就是肉沫茄子,大后头豆角烧肉,轮换着来。
等找到了工人,宝芝爹才知道石桂要做的是什么生意,对石桂刮目相看,这生意要是做得大了,一日不说三五百,一二百份总是成的,又不必铺面的租金,只要起灶头有两个灶台便成,夏日里还送凉茶酸汤,一个人一天收二十五文钱一顿饭,算一算既省了成本,又开了财路。
他说不出话来,石桂却笑,对他找来的阿旺叔跟阿旺叔的儿子大发道:“要是真能卖得好,我另外算钱,一百份二十文钱。”二十文就不算少了,一天里若能销掉一百,一个月就有六百文,工人这许多,一天两百,那一个月净赚了一两银子还多。
本来就是得薄多销,多的也给不了,刘阿旺就管着工人的大通铺,知道他们一天甚个点儿要吃饭,他本就伤了腿,寻常活计做不得,也只能看看屋,听见不独有工钱拿,还有抽成,怎么不肯,打了包票,一开口就要三百份。
石桂知道他是贪那点抽成,却笑盈盈道:“才刚开张,一时备不下这许多,只有一百份,夜里让你儿子给你送过去。”供给足了,也就不显得难得了,先掐着份数,中午的生意还照常做。
小木车挂起旗子,画些什么石桂还没想好,只写上竹筒饭三个字,还让大发穿上红背心红裤子,后背上绣了竹筒饭,身前写上石记两个字,简单好记,打出名号去,也不愁人不知道。
秋娘非得看个黄道吉日,石桂现成去买了宪书来,越上一个好日子,放两串鞭炮,石记竹筒饭就算是开张了。
☆、第299章 广告
开张前一天,石桂秋娘带着王娘子在小院里忙得团团转,第一天的菜单是秋娘拿手的红烧叶百叶结,大锅做起来简单,只是花的功夫得足,肉汁儿浸到汤里,百叶结烧得入味才好吃。
猪肉是早就订好的,石桂跟着王娘子往市集上走了一圈,八十斤的猪一两六钱银子,四十斤六十斤的又另有价钱,石桂算了一笔帐,以单价来算都是一样的,更重的自然还有,却不是寻常人能买着的。
石桂只当越重的越好,王娘子却笑了:“再重的就是祭祀用的,寻常人买不来,八十斤的已经最重,咱们头天算了二百份,买四十斤肉足够了。”
她想着买一只猪回来,王娘子却道:“一口猪再没有一点能费的地方,可咱们要的五花膘,旁的用不上,不如单买。”
里头还得加百叶,猪肉一半百叶一半,四斤的猪能做二百五十份的盖饭,这还算是量足的,王娘子还道这样赚头太少了,石桂算过一笔,先明确是没什么赚头,只想着不亏,等名声传出去,又把大通铺的生意做起来,就怎么算都不会亏了。
石桂同那卖猪肉的说定了,若是今天卖得好,隔上三天再送一回猪来,都要活杀的,但凡肉有点不好,就不要他家的了。
本地的脚店里都有提着篮子卖吃食的,店家只要有个地方在,摆上些凳子桌子,自有人来卖吃食,还得付给店家一成利,卖梨干的就只要这人卖梨干,卖茶汤的就只要这一个在茶汤,光一个空壳都能赚出钱来,石桂不信自家的饭铺不赚钱。
王娘子跟松箩两个就住在饭铺里,石桂还不放心,她们一个妇人一个孩子,住的又远,哪知道王娘子笑一声:“有甚事,我就喊走水了,那地儿都是码头工,吃海上饭的,最怕就是火烧了船网,一听走水比什么都怕,便不欲惹事儿的,都得起来看一看。”
石桂还不放心,王娘子便叹:“原来在家也是一样,我那一个见不着人,咱们娘俩还好过些。”吃醉就要打人,松箩打小就养成了怯弱的性子,只要别个说话声音一高,她立时就吓得不敢动了。
让她住在叶家,还不如跟着娘在外头住,石桂点了头,又换过厚实的门,一间小屋子被王娘子收拾的极干净,石桂听见她对松箩说:“等娘拿了头一个月的月钱,给你买块花布,做个拼花小被子。”
松箩一双大眼睛里露出一点笑意了,连笑都不敢笑得过份了,微微点一下头,抿着嘴巴笑,石桂不能再做好人,便让秋娘去,先把一个月的月钱支了半个月的发给王娘子。
王娘子是买来的人,月钱便不如她在外头做工时得多,可她却很知足,对着秋娘叹:“能得着姑娘这么个好主家,就是我的福份了。”
她这样的卖断了比当雇工要好,当雇工得的钱还得给丈夫拿走,签了契卖身又不一样,身子都是主家的,丈夫再来寻也是无用。
把自己当成牛马实是求生的办法,石桂听了默然,绿萼也是一样感伤身世,拿了自家的旧衣裙出来,给松箩改了一身衣裳。
王娘子把灶台小院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移了紫藤株来:“今年是来不及了,明年开了花,好做藤箩饼吃。”
她还想着扎个竹篱,在里头养两只鸡,一把费上些米,好摸鸡蛋吃,王娘子在家时样样都自己做,开张头一天,心里倒有些慌,秋娘几个来得很早,天才亮就出了门,到的时候王娘子已经淘了米,预备做饭了。
秋娘不掌勺,只让王娘子做,秋娘切肉,绿萼跟石桂两个把百叶泡在水里打结,松箩洗竹筒碗,石桂在盖灶台的时候就让泥瓦匠把屋子当中空出来,当作操作台用,一张张竹桌子拼起来,松箩把洗干净的碗排在上面,煮好的米饭一分分往里头添。
满屋子都是煮肉味,王娘子下了大料,拿绵纱布裹起茴香八角来,石桂喜欢她办事细致,几个人一言不发,围着灶台团团转,松箩洗完碗就去灶下看火,时辰还没到,阿旺叔的儿子大发就来了。
他只是送货的,却也早早过来帮着帮忙,闻见肉香就笑,说了一句本地话,王娘子便笑了:“他说香得很。”
石桂本来就包了她们的饭,里头有两份是专给他和阿旺叔的,大发有把子力气,眼看饭煮好了盛在木盆里,一只手掂了木盆,一只手拿勺子。
勺子是特制的,一勺子饭一勺菜,竹筒就盖满了,小院里头香气扑鼻,一碗碗往车上放,掐着放饭的点儿推到码头去,挂起旗子来,石记竹筒饭一份二十五文。
石桂秋娘绿萼结伴去看,先时只有人看,等大发自家开了一盒扒拉起来,就有人闻见肉香过来了,绿萼帮着收钱,一个小木匣子,没一会儿装得满扑扑的,这饭料足又便宜,份量刚刚好,怎么会没人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