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个小时前,柳昊望着那片被厚重的云层间开始出现破碎的裂缝,缝中藏着淡淡的蓝色碎片,暗想着返家的时候或许可以久违地看见夕阳。举目所见,整片崎嶇如同乐高积木一般的城市蔓延至地平线彼端,柳昊几乎很少从这样的角度俯瞰整个城市,听蓝先生说他似乎很享受居高临下的感觉才会选定这个地方,或许那是柳昊一辈子也无法理解的感受。
「你很喜欢站在窗边吗?」身后,陷在单人沙发内的蓝先生,一如既往地翘起右脚,望着窗边那人悠悠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以后都跟你约这边见面好了。」
「不是所有人都跟你一样有自己的大楼。」柳昊抬起头,正好和玻璃上的淡淡倒影对上眼,倒影的眼中包含着城市一隅。
「没那么夸张,只是蓝家握有一点这栋大楼的股权而已。话说回来,神大人那边怎么样了?」
「你还要叫那东西神吗?」柳昊挑眉「那东西除了强得夸张的气场以外,我实在看不出有哪个地方足以被称为神的。」
「我比较喜欢这种叫法。」蓝先生满意地微微抬起下巴「而且他伤已经好了吧?光是那种怪物一样的復原能力就强过所有人类了……看你那个表情,交涉的时候吃了不少苦头?」
「勉勉强强吧,你口中那位神大人一点也没有传说中神佛那样的慈悲心。」柳昊笑了一声「为了和他交涉我可是把命都给赌上了,现在可真的是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不过这样换过来的代价,意外地还蛮值得的。」
「我很好奇,你到底拿什么去赌了,应该不只你那条命吧?」
「如果我这条烂命能换他一句答应,那位神大人搞不好还真的是观音佛祖。」柳昊瞥了一眼同样映在窗上的蓝先生倒影「我跟他说我有能让他回到原本世界的方法,幸好他信了,不然我们就等着被那东西挫骨扬灰吧。」
「你拿根本不存在的东西和他做交换?」
「所以我就说我在赌命了。」
「好吧。然后呢,你打算把他放在你家吗?」蓝先生瞇起眼,沉吟了一会儿「嗯,毫无疑问地你家的话非常适合,只是这样好吗,你心心念念的妹妹不是也在那里?以投资的角度来说这样蛮危险的。」
「那地方是我能想到的最安全的地方,况且我就是要让那个什么神大人待在我妹旁边。」
「你还真是毫无馀地利用可以利用的一切。只是如果想保护你的妹妹的话不如乾脆把她锁起来如何?这样不是比较轻松吗?」
「我只是不想让河家那些人接触她。」柳昊微微蹙眉,回头望着窝在沙发上的蓝先生,话锋一转问「好了,别说我了。你呢?医院的事情怎么样?」
「那些袭击我们的人只是杂鱼,不是河家的人,只是一些根本入不了家门的氏族而已,不足掛齿。」蓝先生勾起笑,后脑杓轻轻靠在椅背上「目击到神大人的人都处理掉了,警察那边也根据你的要求不会再追究你落跑的事情,反正那本来就是小事,就算放着不管也没差。」
「那河家的人呢,这么大的动静应该有动作了吧?」
「目前没有什么动作,那些人一向很喜欢玩惊喜,什么时候行动都不奇怪。」蓝先生顺手拿起一边桌上的高脚杯,轻轻地啜了一下杯中物「反正这些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处理。今天特别叫你过来可不是只为了说这些无聊的话题,我还特别帮你准备了座位呢,你要不要也来喝一点?」
「你知道我不喝酒。」柳昊还是依着对方的话,走到蓝先生对面的单人沙发前坐下「你是不是又有什么差事要塞给我了?」
「别说那么难听,就是请你帮个忙而已,况且你也不是没有好处。」蓝先生轻轻放下酒杯,笑容中开始出现酣醉「几天前我的人派了个工作给你妹妹,不过被推回来了,虽然理由是她认为她无法胜任这份工作,但我们重新调查了一下,才发现那个委託人有点不太单纯。从这一点来看你妹妹还算是蛮机灵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给我妹妹的工作全都要过滤吗?」
「因为那工作本身危险性不高,委託内容也非常普通;况且我们也只针对河家或是其他氏族的人进行过滤而已。」
「所以你要我去调查那个委託人?你自己去不是比较快吗?」
「当然,但我想你应该不想错过任何跟你父亲有关的第一手线索。」蓝先生一面把玩着酒杯,望着里头的红色液体微微晃着「我们重新看过了那委託人的委託信件,才发现从一开始,那些委託人的指定对象不是你妹妹,而是你的父亲柳齐。」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应该是以前听过我老爸名字的人吧?况且当时我爸翘辫子的时候消息几乎都封锁了,不知道他掛掉还找上门应该很正常。」
「要真是这样就好了,但很遗憾地恐怕没有那么简单。因为指定你父亲的委託信并不只有这一件,而是很多件突然出现在各地,就连跟你父亲没有任何关係的同行都收到了委託指定要找你父亲。你不觉得奇怪吗?如果只是单纯要找柳齐,那寄几封信给认识柳齐的人就好了,干嘛特地弄成委託的模样还像发传单一样到处洒呢?」蓝先生勾起意味深长地笑「而且那些委託的内容都很普通,不是帮家里看风水就是看时辰,委託人的背景也很单纯,没有任何氏族或是河家的人,几乎查不到什么共通点。」
「这感觉很像在钓鱼啊,是有什么人在找我爸?但用这种方式就表示那个人恐怕不是老爸的熟人,又或者是……」柳昊托着下巴瞇起双眼「我爸都过世十年了,事到如今还找他干什么;挑现在这种时间点,难道是为了神吗?不对,那直接衝着我们来就好了啊,干嘛拐弯抹角找我爸啊?」
「所以我要你查的,就是那些委託人的目的。」蓝先生将酒杯放回桌上,双手交叠,逐渐黯淡的光线下望着对方从沙发上站起来,慢慢走到门口「如果只是单纯衝着神大人来的倒好应付,但要是为了其他我们不知道的目的,有可能会非常棘手,毕竟你父亲握有的东西太过强大,会覬覦那东西的并不会只有河家。」
「这我当然知道。」柳昊将手搭在金色的手把上,望着映在上头被拉长扭曲的面容「详细内容你之后再传档案给我吧。还有河家那边只要有一点动作都要联络我,我不喜欢任何事情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被解决掉。」
「这是当然。喔,对了,等一下。」
柳昊停下正要转开门的手,微微回头望着那仅剩下剪影的蓝先生掏了掏胸前,然后手一甩,旋即一抹黑影自空中划过,柳昊手一伸抓住那抹影子;他张开手低头一看,影子变成一个别緻的小盒子,锐利的稜角在黑暗中彷彿闪闪发光。
「算是一点对神大人的小小心意。带着那东西的话,不管你干了多么惹人注目的事情,都不会有人认出你,转眼就会忘记你的样子。」蓝先生颓靡地躺入沙发中,迷濛地笑了两声「我想这种东西对神大人来说应该很有用。」
「我觉得他应该不会想要带着这种东西。」柳昊将握着盒子的手插进口袋里,拉开厚重的黑色门扉「酒少喝一点吧。」
喀嚓。柳昊头也不回地踏出大楼,此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街上的人影裹紧衣襟流连于斑烂的霓虹光之间。在那炫目的夜街中,柳昊望着脚下像是满地玻璃渣那样倒映着夜街一片色彩的湿濡红砖地,任由脑内思绪飘忽,那些思绪中有着小小的一片是父亲、面容已经模糊了的母亲,还有年幼的妹妹。
四周喧嚣渐散,老家公寓的巷弄熟悉地令人安心,却又静謐地令人不安。柳昊瞥见脚下一隅闪过红蓝色的光晕,那种不偏不倚的红色和蓝色交错闪烁,是非常工整的而严肃的顏色,不如街上那些顏色胡乱照亮夜街;他反射性地抬起头,却见那紊乱的老旧公寓剪影之中,几辆格格不入的黑白色警车正大声地宣示着不祥的讯号。
*
「你还有时间打瞌睡啊?」啪地一声,不大不小的声音让小刘整个人跳了一下,好像有甩炮之类的东西在他耳边炸开似地。
小刘怔怔地往后看,见到身后那张熟悉又惹人厌的脸庞瞬间,整个紧绷的肩膀瘫了下来「馀生,你不要吓我好不好,我以为是陈大哥回来了。」
「大哥他半小时前就回来了,只是刚刚又出去了。」望着对方的脸像是幻灯片般闪过许多惊恐,魏馀生坏笑了几声,拿着手中的资料夹拍拍对方的头顶「据说是去拿连环杀人案的资料。前几天现场的详细报告也出来了,现在就等验尸报告而已。」
「总觉得自从那案子发生之后,陈大哥感觉超忙欸,我昨天看到他眼睛都是红的。」小刘推开头上的资料夹,蹙着眉打了个大呵欠「要是能赶快抓到兇手就好了。」
魏馀生笑了两声,像是在嘲笑对方的天真「你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大的案子吧?」
「嗯,我没想到会这么快遇到,总觉得心情很复杂。」小刘重重叹了一口气,话锋一转道「欸,你知道吗?我之所以来这里啊,是因为陈大哥的关係。」
「你暗恋他啊,那种整天皱着眉头的老阿伯有什么好的?」
「你不是警校出来的当然不知道,陈大哥他可是我们警校的传说……对了,十年前你不是就在陈大哥底下了吗?你不会不知道吧,那起让陈大哥声名大噪的大案子——」
「咳,先暂停一下。抱歉,我看你这样下去铁定没完没了,这种故事还是之后找个没人的厕所对着镜子说吧。」魏馀生笑着举起手一口打住对方的话,看着后辈闪闪发光的眼神逐渐死去「我特地把你叫醒是有别的事情的,趁陈大哥还没双眼充血回来,先来装作有在认真工作的样子会比较好。」
「……明明就是你先开头的。」
「唉,总而言之,关于尸体初步报告,有很多奇怪的地方。」无视对方的瞪视,魏馀生兀自翻开资料夹胡乱瀏览「目前加上我们桥墩下发现的那一具,三名被害儿童的死因皆为失血致死,头颅都是死后被切下,而且直到现在头都没有找到,不知道是被切碎还是被埋掉了……不过这也蛮奇怪的啦,是我要毁尸灭跡应该是整个身体处理掉啊?怎么会专门挑头部呢?」
「失血是因为尸体上那些奇怪的伤口吗?」
「嗯,一半一半吧?资料上是说三具尸体的致命伤并没有统一,第一具是颈部、第二具是腹部,第三具嘛……有两个地方,腹部两道,大腿两道。所有致命伤都瞄准了动脉,至于你说的那些奇怪伤口是死后才造成的。」
「死后才割那些伤口要干嘛啊?」
「放血啊,你不知道尸体要是把血放乾比较不会臭吗?」
「都把尸体随便丢了还管臭不臭?」小刘翻了个白眼,索性做了个结论「伤口的事情要等到解剖报告出来才能确定吧,前面比较早发现的两个解剖报告还没出来吗?」
「有,但还没送过来。」魏馀生啪地将厚厚的资料夹闔上「只是那些神奇伤口的位置啊,三具尸体都是一模一样喔,连数量都一分不差,你不觉得很毛吗?如果都是同一个人干的就算了,但都是不同的人犯案还要做到如此程度的相似不觉得很恐怖吗?」
「呃,不是说是组织犯案吗?说不定是他们的传统之类的,就像……你知道吗?日本黑帮要加入一定要刺青欸,而且刺青的位置都要一样,会不会就是这种感觉?」
「你说用刀子帮尸体刺青吗?什么恐怖的入会仪式,我都有点好奇那是什么帮派了,刚加入就干这么大的事情被警察追的满城跑?」
「那会不会——」小刘张嘴正想要说下去,门口却忽然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两人顿了顿,望向声音的来源。
一名同仁气喘吁吁地蹲在门口喘气,哼嗤哼嗤的气息中穿插着几个破碎的消息「那个……其中一个兇手、找到了!」
然后,警鸣响彻云霄。
本该静謐的住宅区中央,四周杂遝的建筑忽然成了一种单薄的剪影背景;而那片背影前的舞台上,突兀地出现了闪着蓝红光的警车,如同电影那样极不真实,却又穿过萤幕,用一种冰冷的、打破他人遐想的姿态出现在这片住宅剪影中。
柳昊目瞪口呆地望着自宅前,被红蓝光照亮的深红色大门,以及几张有些熟悉的侧脸穿梭其中。
「喔?」忽地,正当柳昊琢磨着是否绕路的时候,其中一声高亢的惊呼让他被硬生生拉了过去,附带一些警察的好奇视线。
柳昊回过头,见其中一名穿着警察制服的男人,拉着一抹笑走了过来,他从没想过原来笑容在警车特有的顏色照耀下,会如此地令人莫名作呕。
「先生,我是不是在哪里看过你?」那名警察,魏馀生用一种特别刺耳的音调,好像在唱戏一样端详着柳昊「不好意思啊,你的脸特别会让我想起某个风雨交加的夜晚,某个人趁乱落跑的场景……」
啪!忽地,一声巨响落到魏馀生的肩上;柳昊看着前一秒还面带微笑打量着自己的奇怪警察,下一秒就直接抓着肩膀萎在地上,取而代之的则是另一个更加壮硕、脸色更加冰冷的另一个中年警察。
「不好意思,请问您就住这附近吗?」陈大哥瞪了魏馀生一眼,遂带着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望着眼前的青年道「因为前面发现一具疑似涉嫌重大刑案的嫌疑人尸体,目前正在调查中,方便的话能问几个问题吗?很快就好。」
柳昊没有回话,瞥了一眼默默离去的另一名警察,遂沉默地点点头。
「那个人你认识吗?」小刘默默地凑到揪着眉头的魏馀生边上,压低声音问。
「算是吧,不过对方好像不记得我了,有点小难过呢。」
「……可是对方看起来一点也不想跟你认识的样子。」小刘无奈地瞥了一眼身旁的同僚,遂拉上口罩,视线一转,晦暗的巷弄一隅,几个人影重重围在绿色的大垃圾箱四周,恍若那是一只古物一般被细细端详;箱盖被满溢出来的鼓垃圾撑开,像是流着口水泡沫的某种怪物,而在垃圾箱下方,一具惨白人体像是被拋弃的玩偶趴伏在垃圾包之间。
那玩偶脸上有着被惊吓扭曲的面容,双眼充血好像要夺眶而出,那副生动的表情让小刘有种有什么极为恐怖之物正在自己身后的错觉,令他犹如芒刺在背。
「呦,大杜检察官好久不见了,居然有幸还能再见到你。」无视小刘那张苦瓜脸,魏馀生找乐子似地凑到另一人身旁,低头望了一眼尸体「喔,听说这人啊,就是三个月前那个第二起孩童杀害案件的犯人,记得好像叫什么……呃,李庆贤?至于有没有同伙还要再调查啦。不过他的死相真的很惨烈啊,是我绝对不会找垃圾堆当作葬身之地,那样真的是太悲戚了,光看我都要哭出来了。」
「目前看起来尸体没有任何外伤,也没有什么中毒之类的跡象,法医那边初步判定死因是心肌梗塞;但我也觉得死者样子有点奇怪,我想应该需要更进一步的检验才会有头绪。」蹲在尸体边的那人无视对方的废话,一本正经地一面说明一面站了起来;那人有着宽阔肩膀,好似美式漫画中超级英雄的完美剪影,相较之下魏馀生就像插在巨大石像旁的火柴棒一样。
「死者家属还没到场吗?」
「联络不上,联络上的两个都推说没空过来,好像和死者的关係都不是很好。」大杜淡淡地瞥了身旁一如既往的嘻皮笑脸,那张有稜有角的脸被红蓝闪光苗出一层光晕轮廓「死亡时间不超过四个小时。目前有两个附近住户表示有看到这个人鬼鬼祟祟地走进这条巷子,时间大概是下午三四点左右。也就是说在段期间,死者突然心肌梗塞发作身亡,单看现场状况是这样。」
「是喔,可是下午三四点天还是亮的吧,都没有任何人看见他倒在这里吗?」
「死者被发现的时候,是完全被垃圾掩埋,看不到是理所当然的。但比较奇怪的是,死者为什么会死在垃圾堆里?除非他在生前自己鑽进垃圾堆,不然我还真的想不到其他可能性。」大杜眉头微微一蹙,话锋一转问「你有什么看法吗?」
「嗯,不知道,搞不好这位李先生死前在跟人玩捉迷藏?不过是我的话应该不会选这种地方躲啦。大杜啊,你知道吗,垃圾堆里面有时会有一些不明所以的东西,像我上次为了某个案子去翻垃圾堆,那沾在衣服上的味道真的超级难——」
「你的意思是,死者生前是在躲着谁吗?」大杜微微瞇起眼,望着那被强光暂时照亮的阴暗角落,不知为何却显得那堆垃圾更加阴暗,隙缝间好像都藏了点什么「如果照你这样说的话就连上了,因为我们在李先生持有的手机里发现很多通不明通话,距离李庆贤死亡时间半小时前打来的,还有非常多的未接来电。这部分就要等到电信业者那边提供资料才可能知道了。」
「嗯,毕竟经济不景气嘛,说不定是哪一路的地下钱庄之类的。不过李先生的表情真的就有点恐怖了,你看那个小刘,小腿都在发抖了,就知道有多可怕。」魏馀生看着尸体边上的同袍回头瞪了自己一眼,遂向对方拉出一抹灿烂的微笑。
「单看表情的话无法纳入线索,这部分只能等法医解剖再说了。还是说你觉得那表情有什么奇怪的吗?」
语毕,过了半晌,大杜却迟迟不见对方回应,遂顿了顿看向身旁的同事;魏馀生则一语不发地瞪着被团团围绕的垃圾箱,嘴边的微笑也烟消云散,那副表情是大杜在对方脸上极为少见的,黯弱的灯光下脸色有些惨白,额际全结满了汗珠。
「馀生?」
「嗯?」魏馀生猛然回神,遂用笑容取代方才的失神,望向一脸担忧的大杜,额头却仍是满满的汗「怎么了,大杜同学你的表情怎么那么奇怪,有什么问题吗?」
「这句话是我要问你的。」大杜顺着对方的视线瞥了垃圾箱的方向一眼,只有来来去去的同袍和飘盪在空中的黄色封锁线「你刚刚在看什么?」
「没什么,发呆而已。」
「你的表情很明显不是这样。」大杜用一种平淡地,却又不容反驳的眼神望着对方「有什么事就说出来,任何一句话或发现都有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
「嗯,该怎么说呢,一言难尽啊。」魏馀生夸张地叹了一口气,遂看见对方用一种认真到快要发出激光的眼神盯着自己,连忙说道「怎么说,那位李先生不太妙啊,感觉应该不是单纯心肌梗塞而已,用鬼故事的说法,他好像惹到了一些不该惹的东西——」
忽地,一阵骚动夹杂着惊呼打住魏馀生的话,两人同时望向骚动来源——原本围着垃圾箱的同僚全都开始往后退,所有人的目光,连照明用的手提灯都成了垃圾堆的镁光灯似地。而那聚光灯正中央,那具躺在浮凸舞台上的身体仍旧露出呆滞惊恐的神情,只是在那副诡异表情之下,那段发白的颈子开始慢慢浮现紫黑色的斑点。
像是某种墨水似地,黑斑用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苍白的颈部扩散;不知道是不是大杜的错觉,他好像看见那苍白的脖子像是拧毛巾似地开始被扭曲,接着「喀啦」一声,像是在所有人耳边弹了一记响指。良久,大杜才意识到那是一种骨头被硬生生折断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