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微凉,带着一点点暖意。
程子曦坐在树上,向顾言默伸出了手。
树下的顾言默抬起头,双眼被穿过树叶的光照得刺眼,他用手挡了挡,透过指间的缝隙,看见了程子曦笑着的脸。
爬上树,隔着粗壮的树干,他坐在程子曦旁边。脚下的路弯弯绕绕,变得小小的,曾经走过印下的那些足跡踏过无数地方,有些深有些浅。
记忆的幻灯片在脑海里一张张播放,好似那些久远,沉淀的岁月都被重新点上光,流淌了一遍。
零碎的记忆,成为片刻的永恆。
「顾言默,我们接下来要去哪里?」程子曦闭着眼,微风扬起了他的瀏海,他倚在树干上,听着风吹的声音。
「我们……去那座山吧。」顾言默看了看周围,就随意地指着地平线那一头的山。
「好。」即使是去未知的地方,心中的嚮往也会教他们如何与茫然共处,待到无穷之后,回忆踏满心。
时光荏苒,犹如过往云烟,随风飘散,飞进彼端的地平线。
之后的某一天,程子曦在傍晚的时候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他坐在户外的廊道上,才发现高掛在天边的月亮已经圆满。
月亮温柔地用自身光芒拥抱着旁边的繁星,没了千万光年的距离,在同一片夜空中,彷彿是在对话,说着世间的秘密,说着对彼此的爱意。
视线习惯了夜的黑,忽然程子曦听到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停在他的身后,仰起头看,一双灼灼闪耀的眼睛,很是迷人,差一点程子曦就要以为是月亮掉下的碎片。
四目相交,他们依偎在一起,再来的画面只剩月光朦胧了两人拥抱的背影,和相互的亲吻,碎碎的从眼睛到嘴唇,最后停在脖子上越来越重,越来越深。
顾言默拉着程子曦回到房间,他们听见床陷下的声音。他们交换彼此的温度,让情意在他们朦胧的眼里和喘着的气息间交错流连。
隔天,他们醒来时已经中午,是被电话声吵醒的。
「唯。」程子曦接起电话时一边在打哈欠。
「晨曦曦,你还在睡啊?」电话里路天明的声音满是吃惊。
「嗯,刚醒。」程子曦呆滞地坐在床上伸手要揉眼睛,但那隻手马上就被窝在旁边看书的顾言默拍掉。
「中午了耶,还真难得。」说到一半,路天明像是发现了什么,低低地在笑。
程子曦脸一红,转头就瞪向顾言默,顾言默本来不明所以,但看到他红的发胀的脸,再不懂也了然了,还嘻皮笑脸的对他挑了挑眉。之后,程子曦也不管扯到伤口,用力地往他身上踹了一脚。
「好了,你打给我做什么?」程子曦推开又凑过来的顾言默,一面努力地扯开话题。
「喔,就是你的休假也快结束了,公司给你接了一部戏,我等一下把剧本发给你。」路天明在电话里怎么可能没听到动静,但他还是有分寸不会让朋友难堪的。
「嗯。」程子曦已经放弃,任顾言默黏在身上。
「什么时候回来?」路天明无所谓的问。
「还不确定,我再看看吧。」顾言默居然又不安分,一隻手指头戳着程子曦的肚子。
「好,那到时候我去接你。」
掛掉电话,程子曦愤怒的朝顾言默头上丢了一颗枕头,终于不想理他了。后来是顾言默穷追猛打的道歉逗他,程子曦受不了笑出来才结束这场战争。
之后,他们偶尔嘻笑打闹,生活在最简单最平静的日常里过着。
再来又有一天,这次是纪飞然打来的电话。
「顾言默!!!」一接起电话,纪飞然的声音大到要震破顾言默的耳膜,恍惚间他以为自己又看见了大学时的纪飞然。
「干麻?叫那么大声是要吓死人?」顾言默把手机拿远了一些骂道。
「抱歉……可是舒国述他太过分了啊!」纪飞然气愤的说。
「你们怎么了吗?」顾言默才不相信忍了那么多年的舒国述会做出什么过份事,他猜想大概又是纪飞然自己小题大作了吧,但不好不理他,只好淡淡的问。
「他前几天突然说他喜欢我,我就礼尚往来的说我也喜欢他,然后他说不是那种喜欢,后来我问他什么意思,结果他居然亲我!」纪飞然讲的很快,没有半点停顿,显然顾言默不是他打的第一通电话了。
礼尚往来……「所以?」那一串话里面,顾言默抓不到他生气的重点。
「可是我又不喜欢他!不对,不是不喜欢,是不是那种喜欢……」纪飞然被自己喜欢不喜欢的问题绕了进去,讲了半天才放弃,「反正就是我们不是朋友吗!他怎么可以突然亲我!」他没有发现自己的话有点问题。
「嗯,其实也不算突然。」顾言默心想,他等了七年确实不突然,「对了,你也有打电话给丁平跟温冶吧,那他们怎么说?」他想参考一下他们的回应。
「噢,有啊!丁平他叫我自己看着办,温冶更过分,他听我说完就直接把电话掛断了!」
「哈哈哈哈,那你就自己看着办吧。」顾言默打从心底佩服他这群朋友。
掛掉纪飞然的电话,顾言默转头就拨给了舒国述:「你怎么突然告诉他了?」
「也没什么,就那时候跟你讲的话吧,我也想说试试看。」舒国述说,他的语气有点低落。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我也不知道,就再说吧。说都说了,而且讲开也没什么不好。」他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
「你看飞然这么多年都没再交女朋友,虽然以前不少,但要说真的爱过的那也是没有。兄弟,我看你还是有机会的。」
「这样吗?呵呵。」他的声音透着一点点无奈,「反正都这么多年了,什么关係似乎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晚上,顾言默跟程子曦说到这件事。他没有很惊讶的样子,似乎早就看出来了,对此他的回答是︰「那么明显,谁看不出来。」
顾言默心想,大概也就那傻子看不出来吧。
岁月总催促着人成长,但执着又总让人停下脚步。有些事情,当局者迷,唯有自己走出来了,才能看清自己的模样,才有勇气往接下来的人生继续走。像他,像程子曦,像丁平,像冉夕寒,像说出一切的舒国述,像这世上的每一个人。
时序就要迈入三月的惊蛰,突然一夜的雷鸣,伴随着滂沱大雨,让初春的气温又降了几度。程子曦依着生理时鐘起床,看着巍巍青山与氤氳繚绕的山嵐相应迭起,清晨的曙光在灰蓝的天边缓缓升起。
他走到外面,呼吸着雨后格外清新的空气。在晨曦的照耀下,程子曦觉得神清气爽,迷惘的心已然洗净,清澈的眼眸印着天空纯净的蔚蓝,眼底是一无所有,也是拥有一切。
房里顾言默醒来,旁边程子曦的位子放着一本摊开的书,上面写着:“时间会缓和所有的悲伤,当你的悲伤被安抚以后,你就会因为认识过我而感到满足。”
他走了出来,搂着程子曦的腰,「我们回家吧。」顾言默贴在程子曦的耳边轻轻地说。
「好。」他看着顾言默的眼睛坚定的回。
家,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个特别的存在。
「回去之后,你教我煮饭好不好?」路上搭火车时,顾言默问程子曦。
他的话语穿越了时空,来到程子曦耳里,是几个月来的累积。
生活不过就是这样的柴米油盐,在爱里生活,让简单的幸福浸染,故事未了。
浪跡的终点,写在晨曦升起的地平线。
荼蘼花开,即便此地繁华已过,彼岸仍会开出盛放的花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