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这种事朋友笑笑便罢,莫少爷的风采还是未减分毫。
三月中旬时,莫枳还守在酒楼外等着阮宣清“召见”。
而霍皖衣与谢紫殷两人,已启程前往那处桃花林。
正是桃花盛放时,桃红漫天,游人如织,他们驻足于桃林之中,遥看碧空湛湛,风景一如当年。
霍皖衣捡起一朵落下的桃花。
他笑着回首,容色昳丽殊绝,更胜桃花千万。
“谢公子,”他几步走到谢紫殷身前,“今日风光正好,景色甚奇,霍某冒昧,不知谢公子可否赏脸,与霍某再看一场桃花?”
谢紫殷垂下眼帘看他手中桃花,颜色秾艳,却不及他半分。
谢紫殷伸出手来,接过那朵桃花,俊美的容颜带着几分笑意:“霍公子如此盛情相邀,谢某岂有不愿之理?只是霍公子品貌俱佳,谢某仰慕不已,不知霍公子可否应承谢某一句?”
“……哪句?”霍皖衣眼底潋滟生生。
谢紫殷低头凑近,好似在他耳边轻语:“皖衣。”
他骤然睁大眼睛。
谢紫殷退开时,他双眸依然满是惊色,本该是勾人神魂的昳丽相貌,竟也透出些许纯真。
“霍公子不愿么?”谢紫殷假作失落,“是谢某唐突。”
霍皖衣抿了下唇,他摇首道:“……没有。”
谢紫殷道:“那为何霍公子不应我这一句话?”
霍皖衣耳尖绯红,他压住自己作乱的心跳,干巴巴道:“因为……因为……”
想不出理由,他便示弱道:“夫君,你饶了我吧。”
谢紫殷哑然失笑,将他搂进怀中:“我只不过唤霍相大人一声皖衣,难道就是在欺负霍相了吗?竟还惹得霍相大人求饶,谢某实在过分。”
霍皖衣回抱着人,双手紧紧圈住谢紫殷的腰身。
他深陷于炽热的怀抱。
“你从来没有这么唤过我。”他说。
谢紫殷道:“谢某仰慕霍相大人多时,又岂可肆意冒犯。”
他退开些许,仰着头道:“你冒犯得还少吗?”
谢紫殷假装思索了片晌,恍然大悟道:“谢某似乎日日夜夜都在冒犯……这……”
“你打算如何赔罪?”霍皖衣板着脸。燿眼
满树桃花下,白云粉叶,天光皎然,他眼尾勾红,摄魂夺魄般引人沉陷其中。
谢紫殷松开怀抱,转而捏住他的下颌摩挲。
桃花落来,他下意识退后,却被人扣住后脑,唇上陷进一瓣桃花柔软。
隔着这朵突然而至的桃花,谢紫殷吻到他唇上。
尝到那一点点甜意,谢紫殷将桃花拂去,唇舌交缠间,答出最后一个问题。
——“一生,直至永远。”
那是肌肤相贴之时,他借由那狂乱的心跳听到的声音。
第三年,谢紫殷重回朝堂。
他与霍皖衣各自为事,也曾因政见不合在朝堂上争锋夺论,吵得人人自危。
其后也出过三元及第的奇才,亦有官员错认他们之间的关系,以为他们是不死不休的政敌。
他们每年三月都会再去看一次桃花。
第六年,霍皖衣在西平州意外寻到谢氏一个旁支残留的血脉,将人带回了盛京。
其后无数年,他们闲来品茗,打马观花,有挚爱相伴,亲友在侧。快意逍遥。
后人翻阅史书,有人以为他们势均力敌,都是虚与委蛇。
有人以为他们情深意笃,从无差错。
然唯有他们自己知晓,他们也曾因行差踏错,险些错过。
但所幸。
他们再也没有重蹈覆辙过。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终于完结了!开心!好耶!好耶!太好啦!
很多人改了结局,只有玉生是没改的,刘相、方断游、章欢本来第一纲里是会被高瑜害死的,但还是改了。
好耶!
下一章是玉生和梁神的番外,不喜欢千万不要看。这篇文设定上是和隔壁教主一个背景,所以玉生是可以飞升的,不过他也确实是最后一个,不过也无所谓啦。
# 红尘集
第147章 番外·红尘
两年后夜深,是一个寒冷的隆冬。
积雪压低枝桠,覆满青石,也有皎月高照,轻风吹拂。
梁尺涧收到了一封信。
送信而来的人他不曾见过,只问询出陌生的名字——流萤。
那是个模样清秀的姑娘。
守在相府门前,只为向他送来这封信。
彼时梁尺涧问:“是何人寄信?”
她抬起眼帘,笑意有几分浅:“故人。”
何来故人呢?
梁尺涧思来想去,也不觉这天下间何处有一个故人。
他记得自己接任相位,与霍皖衣并为双相。记得刘氏基业皆系于他,刘梁世族都需仰仗他。
他有知己好友,一者霍相霍皖衣,二者大理寺卿文子卿。
除此之外,他亦有可闲谈佳友无数。
偶有空余时候,便也相邀聚会,品茗观花,作赋吟歌。
故人一词,于梁尺涧而言,确然是陌生。
然则之后的半月,梁尺涧时常想起流萤当时的眼神。那不似作假,好像他真的有着这么一个故人。
而他翻阅书信,不见一字。
——流萤转送的书信,竟是张空空的白纸。
未曾落墨,也无落款。
它洁白如昔,让梁尺涧难以读懂这空白的纸张上,到底写着怎样的故人。
他不解其意。
直到又一日天晴,他忽而接到来自太极观的邀请。
如今的太极观已非当初。
较之先帝在时的鼎盛,太极观如今有过之而无不及,是至极鼎盛,天下间再无第二个道观能超越它的声名。
每年的隆冬,帝王都会去太极观斋戒六日,风雨无阻,漂泊大雪亦如此。
这却是太极观头一回邀约他这样的朝臣。
梁尺涧便带上那张空白的纸页登上山,去往恢弘宁静的太极观。
那座道观伫立山巅。
风云卷,新任观主立在阶前,一身道袍飞扬,居高临下看他。
这般相见,他们竟如见故人——可他们从未见过。
观主道号玉阳。
自接任观主之位以来,再无人言说她的俗名,皆唤她“玉阳子”。
梁尺涧迈入道观,拱手施礼,浅笑问:“不知观主相邀,所为何事?”
玉阳子深深看他片刻。
“贫道感应天意,”如是说,“便也顺天而行。”
这意味着什么呢?
玉阳子道:“其实冒昧相邀,实乃是贫道做了个梦,梦中或有故人相求。”
然则那是怎样一个故人?
玉阳子亦无头绪。
她行走在前,带着梁尺涧穿行过长长大道,停步于殿中。
她取下供案上的一块木牌。
那上面空空荡荡,未刻字,也无笔墨书写,好似梁尺涧收到的那封书信般,空得蹊跷。
玉阳子道:“这块牌位上应该刻着什么字。”
梁尺涧怔然片刻,从袖中取出那张纸页,也递到玉阳子眼前。
“……”玉阳子默然片晌,叹道,“贫道或许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