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清淮快十二点才回到家,他从民政局出来直接去了公司,和上司打了照面之后就一直待在办公室里工作,期间因为中午和晚上没吃饭又开始胃疼。
胃药就在他的抽屉里放着,但他自虐一般的面色惨白额上冒着冷汗忍受着着阵阵的绞痛让其压过一切的杂念。
但事与愿违,万根针扎的绞痛让他愈发的清醒。
现在的他就像是被强行挤压到最低处的弹簧,整个人平静压抑的可怕。
密码解锁,门推开,客厅一片通明。
宋绵侧对他坐在沙发,瘦削的脊背挺直,双手搭在腿上,好像一直在等他回家。
陆清淮走过去,在她面前站定,他啪的一声将被捏的发皱的文件夹丢在桌子上,把外套脱去后又松了松衬衫领口的扣子才冷淡且厌倦地问她“为什么没去?”
宋绵没说话而是当着他的面把手上的戒指摘了下来然后放在桌子上。
陆清淮额角的青筋动了下,他面无表情的看着她,良久,语气平淡的又问了一遍“今天为什么没去?”
“我不想去。”宋绵仰头看他。
她情绪很平静但是眼睛很红,她道“陆清淮,我不想去,也不想嫁给你。”
“不想?”陆清淮虚伪的面具碎裂,他念着这句话牵起唇角嘲讽的笑了下。
火光电石之间,他猛地攥住宋绵的手腕将她从沙发上扯了起来,发狠的捏着她的腕骨似要生生将她的腕骨给捏碎。
“不想?宋绵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说你不想?”
“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有选择的权利吗?”
陆清淮看着她平静的模样,眸子漆黑无光,黑沉沉的,像是乌云压境,正酝酿着一场风暴。
他的手扼住她的手臂像是扼着她的喉咙,一点点收紧,让她无法呼吸:
“宋绵你猜我今天等你等了多久,你猜我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他声音很轻,眼神也很温柔,但那温柔在此时此刻只会让人觉得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隐忍的克制与反常的温柔,让他此刻显得压抑又疯狂。
他牵起唇角,说出的话语近乎是一个字一个字从牙关挤出来的,他道“宋绵,我真怕我忍不想要掐死你。”
“那你就掐死我。”
热泪涌出,宋绵眼眶通红眼神倔强,她忍着剧痛,仇人般的望着陆清淮,颤着声又重复了一遍:
“陆清淮你掐死我,我受够了,我讨厌你,我这辈子最恨的人就是你。”
手臂上的钳制突然失了力,宋绵腿软的跌坐在地上,陆清淮脸上布满倦意,突然感觉一切索然无味。
他今天虽然没跟上去但他大概也知道孟远会对她说些什么,但他还是问“说吧,他又对你说了什么。”
陆清淮等了半天,宋绵没说话,只有压抑的泣声传来。
于是他的视线落在她纤细的颈项。
他想起自己刚上高一有次给她讲题时,她正低着头认真看题目,而他突然因为她露出的一截细白的后颈而分了神。
她是又细又长的天鹅颈,乌黑的长发随意的扎在脑后,雪白的颈项呈现出好看的弧度。
直到现在他还清楚的记得他当时在想什么。
他想他稍微用点力是不是就可以捏断她的脖子,是不是可以一点一点的感受到她的体温在他的怀里变凉。
直到他将他的手掌覆在她的脖子,感受着她温热细腻的皮肤下血液在汩汩流动,而她奇怪的偏过头问他“阿砚,怎么了?”他的心思才止住。
她真的好乖,他舍不得。
而现在的她其实并不值得他的怜惜。
他蹲下身子抬起她的下巴,指腹摩挲着她的脸颊和泪痕,他温声道:
“绵绵,你说你恨我,可是你恨我什么,你又拿什么恨我?嗯,绵绵?我对你难道还不够宽容吗?”
“你恨我什么呢?你忘了你之前对我说过什么了吗?”他凝视着她盈满泪水的眸子温柔而疑惑的问她。
“你求我救救你,你求我爱你,你求我别离开你,你说你只有我了。”
“你还说你爱我,你说你不会再让我失望。”
“宝贝,你说我都信了。”
他亲昵的蹭了蹭她的脸颊,然后抵着她的额头柔声追问:
“可是你呢,绵绵?难道这些你都忘了吗?还是说你不需要我了,所以可以毫无负担的就把我随意丢弃在一边了?”
“嗯,绵绵?说话。”
见她不说话,陆清淮抱着她唇齿轻启咬着她的耳垂,温热的吐息尽数喷洒在她的耳际,温柔呢喃。
“不是,不是的......”他凭什么对她说这些,宋绵拼命地摇头,她推着他的肩膀带着脆弱的哭腔,哭到失声。
“宝贝,你什么时候才能坦诚一点。”陆清淮恍若未闻的柔声叹息。
他凑上来亲了亲她红艳的唇,抵着她的额头温柔似蛊惑道:
“宝宝你乖一点,我很好哄的,只要你说爱我我就原谅你,只要你说爱我我就不生气了。而且现在该是我们新婚夜的……”
“绵绵,我把答案都告诉你了,你哄哄我我就原谅你,你哄哄我吧好不好?”
“我不爱你,陆清淮,从今往后我也都不会再爱你,这就是我的答案。”
宋绵颤抖却坚定的声音响起,陆清淮迟钝了两秒,反应了下她的意思。
没有愤怒,没有戾气,他看着她哭泣的模样,反而有些许的怜悯。
一边流着泪,一边说再也不会爱他。
她真是虚伪的可爱。
“我不信,绵绵,我不信你会不爱我。”
他闲适且从容的微笑着回应她。
对,他不信,他永远胜券在握,他怎么会信。
宋绵苦笑,眼泪涌出,已经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
陆清淮察觉到她的苦涩绝望,掌着她的后脑将她压向自己,而后薄唇贴在她的眼尾,温柔的舔去她的泪,像是舔舐她的伤口。
舌尖将泪珠卷入口腔,是热的,也是咸的。
她在委屈吗?可她为什么要委屈?
陆清淮和她拉开了些距离,目带审视,面色淡了几分。
他面无表情的用指腹用力碾着她的唇,生生将她娇嫩的唇瓣给碾破。
血珠涌出沾染了她的唇还有他的指腹,他却自顾自的依旧用力摁着那个细小的裂口近乎执拗的盯着她的唇,眼神看起来病态又偏执。
可宋绵神情哀恸,没有言语。
陆清淮察觉她的不对劲,终于开始正视她的那句话。
他握着她的后颈迫使她身体前倾跪在他面前,他摩挲着她的脖子,手掌冰冷的像是一条阴冷的正吐着信子的毒蛇,他神情幽冷的问她:
“绵绵,你知道自己说这句话会是什么后果吗?你真的不怕我会生气吗?”
“我知道会有什么后果,我也知道你会生气。可是陆清淮,你有什么资格生气?”
宋绵手握成拳撑在他的胸前作为隔绝,她含着泪,但却毫不闪躲的直视他压迫威逼的视线沉着声一字一句道:
“从头到尾都在践踏别人真心的人,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因为我说我不再爱你而生气?”
陆清淮沉默良久忽而扯唇笑了,他问“宋绵,你觉得我践踏你的真心?”
“难道不是吗?”宋绵反问,她嘴唇嗫嚅着,跪坐在地上,脸颊埋入掌心,眼泪顺着指缝流出,低着头断断续续道:
“陆清淮我原以为你只是性格上的缺陷,我以为你至少是爱我的……”
“天性自私凉薄,傲慢自我,不懂尊重不懂敬畏,没关系,只要你爱我你能给我我需要的其他就都无所谓了,可是你……你从头到尾都是在愚弄我践踏我的真心。”
“陆清淮,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有多傲慢,多么的不屑一顾才能把‘我拿她的真心当筹码,我为什么不值得骄傲’说的那么理所当然,你不知道我把这句话反反复复的听了多少遍……”
“还有那个日记本,那几张画像……你清楚的知道我一直没能放下你,我忘不掉你。你知道我有多痛苦,可你视而不见。你也明知如果你真的承认错误我多么轻易的就会原谅你,可你从来都不屑于这么做,你甚至懒得伪装。”
“你说的没错,我是求你爱我,求你救救我,可是你的所作所为……你让我所有的隐忍退让都没有了意义,那我又为什么要变成这个样子,我为什么要变得这么卑微。”
“陆清淮,你从来不认为自己做错过什么,从来没和我说过对不起,没有想要获得我的原谅,却一次又一次的拿着答案揭开我的伤疤逼问我到底爱不爱你,你拿我的爱我的真心当做骄傲的资本,我,我……”
宋绵抓着他的衣服低垂着头哭泣着,瘦弱的身子颤抖着,整个人悲伤绝望到了极致,连话都再难说出来。
“你把我当玩物当附庸,你一边往我的心口插刀一边却又说着爱我。”
“陆清淮,你这种人,你……我真的不知道你到底有什么资格说爱。”
宋绵心酸难忍,泪珠滚落濡湿了地毯。
她曾以为自己是这世界上最幸运最幸福的人,可是后来她的城堡在一瞬间坍塌,断壁残垣,所有的美好化为乌有,他甚至残忍的不肯给她留下一丝丝念想,让她直面最残忍恶劣的他,她才明白她这一生从未被幸运之神眷顾。
他就是一个残忍冷漠没有一丝丝人类该有的可贵品质的刽子手,她的亲情、爱情、友情,还有她这个原本拥有自由与思想应该蓬勃向上兀自生长的人,她生命中最珍贵美好的一切的一切都被他算计和摧毁,直至一无所有,她终于明白他不爱她,她只是他的玩物。
“陆清淮,如果你真的那么不屑一顾,真的不在乎,那我求求你,求你把我的心还给我好不好……”
“我知道是我不该招惹你,不该和你告白,更不该认识你,现在我知道错了。”
“我求你放我走,我再也不会碍你的眼,我从你的世界消失…...”
“陆清淮我求你了,真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阿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