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件带着他体温的斗篷从上方落下来。
薄时衍把湿漉漉的汤幼宁裹紧了, 拉着她拥入怀里, 咬牙轻哼:“圆圆,你真是胆大妄为。”
源自于对方的气息,将她满满包围。
汤幼宁两手回抱住他, “应煊……”
她抬起头, 道:“齐曜白从瀑布冲下去了,我们可以找到他么?”
还有, 这人是怎么跟小白虎在一块的?
她没忘记此行是为了救困困。
“现在你要做的是安抚本王, ”薄时衍握着她的腰, 眯起狭长一双眼,道:“往后,不论去哪都给你拴着带上。”
“抱歉,让你担心了……”汤幼宁说这话有点违心,因为她觉得此行没有什么危险。
与殷家军配合,定能拿下这群分散逃窜的反贼。
只是她大抵不太走运,碰上了拥护齐曜白的死士。
回想起那群人不要命的劲头,她有点担心十澜她们。
正这么想着,十澜两人被水流冲了大半程,这会儿正好过来会合。
苒松几人有眼力见,纷纷献出自己的外袍给她们。
汤幼宁没想到她们居然跟着跳了水,一手揪住薄时衍的衣袖,蹙眉道:“凡事没有万无一失,这次意外并非她们办事不力……”
她口舌笨拙,想着要如何解释说情。
薄时衍听懂了,抬了抬眼皮:“本王不怪她们,惩罚焕星一人就够了。”
焕星判断失误了,齐曜白那群人兵分两路,一队往后方逃窜,而另一队,吊着焕星他们在竹林里打转。
他没能及时察觉,只以为自己快要追上对方了,才让汤幼宁她们被钻空子。
亏得最后有惊无险,但——薄时衍非罚不可。
那样湍急的水流,掉下去很容易没命,后面还有个瀑布呢!
汤幼宁张了张嘴,并不过问他如何奖惩自己的下属。
反正十澜她们算是她的人才归她管,其余的不需要她来指手画脚。
薄时衍自有他的规矩。
汤幼宁急着赶到山下去,薄时衍也不耽误时间,她需要换衣裳。
他们立即动身,朝着山下上水瑶的位置。
青蛇坡是一座小山,然而道路弯弯,绕着下去还是很远。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就是这样道理。
等到一行人抵达下方,天都快黑了。
汤幼宁坐在马背上,薄时衍的怀里,他浑身暖融融烘着她,倒是没感觉冷。
不过湿衣裳在身上肯定不舒服。
她惦记着齐曜白的安危,薄时衍已经吩咐茂岚带人去找。
那个新泉湖说小不小,要捞个人恐怕不容易。
尤其是过去一个时辰,假如齐曜白坠落时就昏迷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沉底了。
薄时衍不让汤幼宁过问太多,“后面的事情,本王来处理。”
他命人租了一个小竹楼,暂且做落脚之用。
苒松早就麻利的安排人烧热水,主子需要沐浴更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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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竹屋的净室内,是薄时衍跟了进来,亲手伺候汤幼宁。
汤幼宁早就习惯了,而且现在湘巧她们不在,十澜两人也要梳洗一番。
薄时衍对于女子衣裙制式差不多烂熟于心,他动作轻巧而又迅速。
替汤幼宁解衣,让她立即浸泡热水。
“等会儿喝一碗姜汤,”他凝眉,低声道:“你要是风寒了,本王要记账的。”
“什么?”汤幼宁眨了眨眼睛,问道:“你待如何?”
薄时衍轻哼一声,修长的指尖掐一把她肉乎乎的脸颊:“等你痊愈了打屁股。”
“这怎么行?”汤幼宁当然不服。
她正要替自己辩解,薄时衍的手往下探,按在她后背一侧。
微微施力,便叫她痛呼出声。
“知道疼了?”
薄时衍很难不动怒,她白花花的身子,给磕碰了好几处红痕。
尤其是背部这里,一大片,多半是水流中被石块撞伤的。
待会儿得抹药油,明日估计就青紫了。
这要是再来个风寒,她少不了在床上休养两三天。
汤幼宁回想起来,自然知道怕,不过……跟下落不明的齐曜白相比,她这点恐惧又不值一提。
“应煊,”她拉住薄时衍的手,道:“齐世子他救了我,我不能因此就断定他是好人……就想问问,他做了很多错事么?”
汤幼宁不明就里,只知道明裕郡王府一家子带头造反了。
自古以来,这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不过也有例外,比如说当年船王一案,船王牵扯其中自己死了,谢家其余人都活着。
就看掌权者如何处理了……
纯白如纸的小娘子,半点不遮掩她的心思。
薄时衍蹲下来,靠在浴桶边上,与她四目相对,“圆圆想为他求情?”
“不算。”
汤幼宁摇摇头,道:“我只想知道他有没有活下来的可能,若是害过很多人,那必然要偿命的。”
虽然她心里觉得齐曜白不坏,但她没有资格去决定他的生死。
也有可能他从瀑布上坠落,就已经没命了。
对狗狗那么好的家伙,要是死了,闪电它们怎么办呢?
汤幼宁想起了狗庄,她去过一次,回来后答应不提,现在倒是可以告知薄时衍,那一回也是齐曜白出手营救。
“我说要回来,他就送我回来了。”
如今她后知后觉地发现齐世子那点心思,想来是喜欢她。
跟卓尤深的惦记却大不相同,他目光直接,但举止克制。
“他救你这件事已经让我不悦。”薄时衍蹙眉,如果他在,哪里轮得到齐曜白。
至于之前的事情,即便她不说,他后来也查到了。
他不至于那般气量狭小去揪着过去不放,甚至是感激齐曜白出手相救,让圆圆少受苦楚,安然回到他的身边。
只是……“我也会嫉妒的。”
薄时衍说了这么一句,把他颜色浅淡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
汤幼宁愣了愣,面露不解:“嫉妒?”
“嫉妒他救了你,你会把这件事记在心里。”
善良柔软的小娘子,怎么可能忘记救命之恩呢。
汤幼宁想了想,点头承认道:“我确实会记得,不过你不需要嫉妒,因为你也救过我,还帮了我很多。”
她全都记得。
薄时衍和齐曜白,二者的分量是无法比较的,况且,他还是自己的枕边人,是她的夫君。
汤幼宁的安抚之语,无疑非常见效。
薄时衍低头在她嘴角轻啄几口,惦记着她身上的伤,没让她泡太久。
把人捞起来抹药,再灌一碗热乎乎的姜汤下去。
他告诉汤幼宁,已经派了很多人手去寻找齐曜白,如果还活着,带回京发落,可以留下一命。
造反一事全是齐凯桓一手策划,他已经穷途末路,没有存活的可能。
齐凯桓没走库耳里湖这条路,但一样有人去堵截他,恰好遇到了殷蕴河。
殷家需要用这个人头来证明他们对章宸帝的忠诚,结果不存在任何悬念。
此桩事了,能让大堰安定许多年。
野心勃勃的郡王死了,外戚卓家也被灭个干净,平息了内忧,便不惧外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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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彻底黑透了,竹屋清凉透气,夏天待着极好,这会儿夜里却还有点冷。
山民们却自有妙计,他们会在秋冬时候,在屋里悬挂兽皮帘子,暖融融的,非常挡风。
或者是在屋外多扎几排竹筏,什么寒气都透不进来。
汤幼宁在灯烛下坐着,手里那桃木梳给困困梳理毛发。
她没等到消息,不肯去睡。
甚至……随着时间推移,她几乎要认定齐曜白身亡了。
他身旁那群死士均已束手就擒,雁山也不例外,薄时衍派人连夜把青蛇坡给翻了个遍。
齐曜白若是活着,他愿意活下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