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莽山狩猎时,常丞相跟齐妃赤身裸/体共处一室,不慎被太监撞见,常丞相怕事情败露,一怒之下杀了太监和齐妃。
这件事明白人一听,便知其中有诈。即便是常丞相是色胆包天,凭他的才智地位怎可能在那种情况之下轻薄齐妃。
张廷尉知道这娘俩不是善茬,一位是闻名边疆凉城的女将军,一位是闻名梓郸的金刀女捕快;为防止她们逃脱,张廷尉命人给二人上了枷锁。
素素戴着枷锁,扭过头看着她娘,“娘,这枷锁真好玩。”然后张廷尉听见“咔嚓”一声,枷锁……被素素打开了。
素素一脸无辜地看着张廷尉,“酷吏大人,这个枷锁不结实,您直接给咱们上铁锁链吧。”
“……”张廷尉黑着一张脸,头一次有人敢当着他的面管他交酷吏。
素素这边张廷尉还没应付过来,素素娘也“咔嚓”一声自个儿解开了枷锁。母女二人这般嚣张,连旁侧的兵卫都看不下去了,纷纷拔出刀剑指着二人。
张廷尉摆摆手,示意他们将刀刃收起来。
素素揉了揉被枷锁磨红的手腕,问道:“廷尉大人,可有人亲眼瞧见我家老爷犯案?”
“执勤的秦将军。”张廷尉回道。
素素娘摸了摸自己的下巴道:“也就是说,并没有人亲眼看见我家老爷杀齐妃和太监喽?目前为止,只是有证据针对我家老爷喽?”
张廷尉板着一张脸,说了声“是”。
张廷尉是朝中出了名的铁面无私,民间盛传的酷吏。他软硬不吃,不爱钱财,若真犯了事,落在他的手上只能自认倒霉。
常丞相的案子还没开审,他还在取证。若他所搜集的证据皆指明常丞相有罪,他便不会管对方是丞相还是平民,会下狠戾手段逼供。
张廷尉亲自把娘俩儿送进天牢,并且没收了素素的被子。天牢里阴暗潮湿,坚硬冰冷的石榻上只铺了一面烂草席,被褥湿漉漉黑黢黢地,看着都让人发憷。
天牢阴湿,素素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委屈地看着她娘,“娘,我冷。”在父母和柏舟面前,她总是忍不住想撒娇。
素素娘坐在石板床上开始脱鞋。素素以为她娘要睡觉,蹙着一双小眉头看着她娘,“娘!你怎么还有心情睡觉啊?听说这个酷吏逼供都是上火钳,爹会被他给折腾死的。”
素素娘脱了鞋,从鞋子里取出一根小银针,“我都姑娘,你放宽心。他之所以被称为酷吏,一方面还是因为他铁面无私,软硬不吃,只坚信自己那一套。在没有确切的证据前,他不会对你爹用刑。况且,他曾是你爹的门生,至少他现在不会亏待你爹。”
言罢,她见四周无人,取了银针插入锁中,轻松拧了一下。锁便发出“叮”一声脆响,锁芯弹了出来。
素素瞪大眼睛看着她娘,有几分雀跃,“娘你要带着我越狱啊?”
素素娘一巴掌拍在她脑门上,“小声点,你这丫头,是想让全天牢的人知道我们越狱么?”
“哦……”
“我闺女就是实诚,越狱都这么实诚。”
娘俩儿还没来得及出去,天牢巡查的守兵便列队走了过来。还好母女娘反应快,锁上门,飘回了石榻上。
是以巡查的士兵过来时,瞧见母女两嘴里叼着一根稻草若无其事地蹲在石榻上,那姿势就跟两只猴似得。
素素娘叹了声气躺下,“今儿晚怕是出不去了,先睡下,我们且再观察几日,瞧瞧什么时候守卫最弱。”
素素“嗯”了一声,一头撞进她娘怀里。她娘抱着她,摸着她脑袋叹了声气,“你爹早料到会有今日,只是没想到来得这般突然。”
“娘,你别怕,柏舟会救我们的。”素素也安慰她娘。
*
丞相府突然遭难,若是从前的虞家,还能帮丞相府一把;可现在虞仲手上并无实权,并且残废在家,只能拜托自己在朝中的旧势力帮常丞相求求情,别的,什么也做不了。
即便虞、常两家在朝中还有人。但这一次牵扯到皇帝宠妃,谁敢在朝堂上提这件事,顾乾便会大发雷霆。是以几日下来,无人再敢求情。
顾乾将一个痴情皇帝扮演得淋淋尽致,莫说底下官员,便是连百姓听了这件事,也极是同情顾乾,以及那位被奸杀的齐妃。
虞柏舟和顾今朝几乎同一时间收到丞相府出事的消息。虽然虞柏舟不喜欢顾今朝,但就目前来看,顾今朝是唯一一个有资格去救素素的。
翌日,两人私下定在东街酒楼见面。
顾今朝为了甩开顾乾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绕了几条街才将其甩掉。顾今朝见到虞柏舟时,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似乎昨夜没怎么睡好。
虞柏舟也好不到哪儿去,他眼下一片青黑,脸色极差。虞柏舟客客气气地邀请顾今朝在餐桌前坐下,给他添了一杯温热的酒。“三王爷,这次只有你能帮我们。”
虞柏舟从未如此低声下气跟顾今朝说过话,可这一次事情非同小可,他不得不先放下对情敌得偏见。顾乾的做法已经很明白,想让他们虞家跟常家彻底消失在朝中。前脚丞相府出事,估计下一个,便是他虞家了。
“我能帮你什么?”顾今朝一夜没睡,这会疲累不堪。
虞柏舟从怀里掏出一封信,递给他,“你打开看看。”
顾今朝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将信展开,一字一句往下看;他眼底燃起一团怒火随即覆灭。他将信揉成纸团,撕得粉碎,沉了口气道:“素素本王会救,只是现在仅凭本王一人之力,恐怕也做不了什么,本王需要你们帮忙。”
他若不救素素,估计肥肥那丫头会把他的王府给掀翻过去。况且,这一次的确是他所等的机会,虞柏舟跟他想一块去了。
虞柏舟点头,说道:“我已经安排妥当,按着计划走,能让他们措手不及。”
“虞柏舟。”顾今朝沉下脸,一改往日泼皮,神色变得深沉,“本王的事情,你还知道多少?”
虞柏舟望着他,说道:“问这个没什么意义,三王爷潜伏梓郸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等这一刻?这次是个好机会,我相信三王爷不会放过。而我,不会容忍任何人伤害素素。”
“你口气倒是不小。”顾今朝起身,将撕碎的纸片丢入火盆。“若这次本王不帮呢?本王是喜欢素素姑娘,但为了一个女人而去跟我的兄长作对,这似乎不太明智。”
虞柏舟盯着他的侧脸,目光冷厉,“三王爷,您若不想让大齐改朝换代,国姓变更,这件事你大可放任不管。毕竟我也一直想让素素尝试一下当皇后的滋味,也一直想要给她最好的东西。”
顾今朝冷冷刮了他一眼,声音冷沉:“虞柏舟,你说这话,就不怕本王杀了你?”
“怕,这天下没有比柏舟更怕死的人了。但是三王爷,您真觉得自己能杀了我吗?”虞柏舟嘴角一勾,“三王爷隐忍了这般多年,等得不就是柏舟这种志同道合的人出现?现下兵力、民意、时机三全,错过了这次机会,恐怕三王爷就没有机会了。”
“虞柏舟,你这是逼本王造反。”
“不,三王爷,我这是帮您拿回属于你自己的东西。”
顾今朝看着虞柏舟沉默,半晌才冷笑一声:“好一个虞柏舟,之前是本王小看你了。本王以为,你只会跟本王争风吃醋,没想到你还这么能耐。你现在将本王逼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虞柏舟端起酒壶给他满上一杯酒,“进一步,能拥有一片江山。退一步,随时可能挫骨扬灰。”
顾今朝从他手里接过酒,仰头灌入喉中,像是在默认某种契约。
虞柏舟见完顾今朝,开始了自己的计划。短短三日时间,梓郸城内关于“常丞相被陷入狱,女将军素素被连坐”的消息传遍全城。坊间甚至出了几个外地来的说书先生,编了一套素素一家的英威事迹,听得人发痴发愣。
城内百姓皆感叹,原来常丞相一家为大齐做了这般事?
早年常丞相整治贪官污吏,助先皇稳固朝廷,并且推出大齐国策,建议减免赋税,造福了不少百姓。而常素素在边疆凉城一战因破铁骑军出名,丞相夫人早年更是名扬天下,她是先皇御赐的金刀女捕快,曾破获不少梓郸大案,栽在她手上的贼匪更是数不胜数。
听书的百姓受到说书的蛊惑,开始为常丞相一家喊冤。而这样的效果,也是虞柏舟所想看见的。
顾乾本以为舍掉爱妃便能成功扳倒常丞相,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一批说书先生,将此事搞得满城风雨。顾乾派人捉拿这些说书先生,可那些“造谣”的说书先生在极短的时间内“人间蒸发”,半点踪影不寻。
云太尉觉着此事有人在里捣鬼。可顾今朝这几日没什么动静,在府中不曾出门;而虞柏舟成日在天牢外徘徊,似乎焦头烂额。
那么,除了这两人,谁还在暗中挑衅他们?顾乾忽地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一直到第七日,憔悴的虞柏舟约了顾今朝一起前去皇宫求情。顾今朝的模样看起来比虞柏舟还憔悴几分。虞柏舟以为他是因为担心素素,夜不能寐所致。
顾今朝瞥了他一眼,“你可不要觉着我是为了常素素才夜不能寐,现在你就算掐断本王的脖子,本王也不会再喜欢你的常素素。”
虞柏舟不知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当下沉了脸,“三王爷,您这话何解啊?”顾今朝摆明儿了是话中有话,语气像是瞧不起他们家素素?
顾今朝挥一挥衣袖,“素素家那肥肥丫鬟,现在赖在本王府邸不走了。成天一哭二闹三上吊,嚷嚷着要本王救她家小姐老爷夫人,你说说,本王不就送了一只食盒,她怎么就赖上本王了?还说要给本王当一辈子的洗脚婢,本王王府还缺洗脚婢么?本王实在想不通,她为何不去找你这个未来的姑爷,偏偏赖在本王府上。”顾今朝跟虞柏舟跪在乾极宫外,怨念颇深,这会半点没有王爷的样子。
虞柏舟嘴角抽了抽,“王爷,这个事情……肥肥丫头为何不来找我,我也不甚清楚。”肥肥虽是丞相府的丫鬟,可素素一家一直以来都拿她当做家人看待、相府出事后,虞柏舟也曾派人找过肥肥,可那丫头就跟人间蒸发似得,不见了。
虞柏舟还以为那丫头逃命去了……
顾今朝扶额,“大概是因为本王长得比你俊。”这年头,长得俊心善也是一种极致错误。若不是见那丫头单纯得发蠢,他会以为那丫头是故意来王府勾引他的。
说起来,那丫头昨夜是勾引他了。
想起这几日被肥肥折腾的要死不活,顾今朝大喘一口气扶额,他这是倒了哪辈子的霉?摊上这么个蠢货,赶不走又打不得,辱骂吧,她还感激淋涕的给他磕头。
自打见过能吃几桶饭的素素,顾今朝以为这世上不会有女人比素素更……奇特。可自打见了肥肥,顾今朝觉着肥肥丫鬟比素素更胜一筹,更蠢。
素素至少还有几分优点,这肥肥,除了吃,还能做啥啊?
丞相府到底养得是什么丫鬟啊?丞相府简直是……一群怪人!可怕,可怕。
☆、68|5.23
虞柏舟和顾今朝在宫殿外跪了整整两日,顾乾自然是无动于衷,毕竟殿外跪着的两人都是他不待见的。
顾今朝几乎每日都顶着一个大黑眼圈来跪,每日抱怨“若不是被那蠢丫头缠得烦,本王才没闲工夫陪你跪在宫门外。素素是你未过门的妻子,又不是本王的;归根结底还是本王心底太好,耳根子太软”。
虞柏舟嘴角抽搐地厉害,三王爷这情况是怎么回事?跪了两日,两日嘴里都不停地念叨肥肥,有点不太寻常啊?
两人跪着求情也只是做做门面功夫,私底下已经开始了计划。
顾今朝调侃自己的话传到皇帝顾乾耳中。顾乾阖上奏折轻哼了一声,对着身边太监嘲讽道:“太尉总说朕这个三弟城府深不见底,朕觉不然,朕这个三弟娇惯自傲,做事不计后果,以为跪在外面求情朕就会放过常丞相一家?愚昧至极。”
伺候的太监恭敬回道:“圣上英明,这要是换了其它人,避嫌还来不及,这个三王爷多管闲事,自扰其烦罢了。”
顾乾动了动手指,说道:“让人继续监视,天牢那边依旧不许探视。另外,让张恙下狠手,最好能让常麒那个老头把齐妃这事儿给招了。”
“这……这个张恙虽是出了名的酷吏,可他软硬不吃,加上现在还没有直接的证据能证明丞相是杀齐妃的凶手,恐怕他……”太监回道。
“朕的话是圣旨!难道他想违抗圣旨不成?”顾乾搁下手中的笔,说道:“朕让他接手这个案子,正是因为他对贪官污吏从不留情,加之他经常为平民百姓伸冤,在百姓眼中是个难得的清官。若常丞相在他的手上招供,上至朝中官员下至平民百姓,谁还敢说是他是被冤枉的?”
“圣上英明。”
张恙当天夜里收到宫里传来的圣旨;圣旨上面写得明白,若今夜审理不出案子的结果,他便提头去见。
直至夜里子时,顾乾收到从天牢传来的消息,常丞相认罪画押。顾乾当即下令三日后问斩常丞相,常素素以及丞相夫人一并处斩。
天牢戒备森严,也不准探监,虞柏舟他们根本见不到素素的面。虞柏舟担心素素在牢里受凉挨饿,早先便让泡脚小分队打点了看守天牢的将军们,且抬了整整两箱金子过去。
那两箱金子都是从前皇帝赏赐给虞仲的。虞仲可心疼那些金子,但为了能让未来儿媳在天牢过得好点儿,三箱金子他都愿意送出去。
至于常丞相,他现在是重点看守对象,即便是走了关系也没办法。常丞相被关押在天牢底层的水牢,跑了好几日,吃不饱睡不好,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他就是跟着上山打个猎,他哪儿能知道云太尉和皇帝会利用齐妃来扳倒他?真是千算万算,没想到小皇帝这么阴狠,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这齐妃死得可真不值啊。
常丞相呗吊在水牢里,泡着臭水感叹那日的情景,除了感叹齐妃可怜之外,还感叹……那位齐妃长得那般丑,顾乾到底是怎么看上她的?
就算顾乾审美特别,这也不代表所有人的审美都跟他一样特别吧?常丞相真是越想越郁闷,越郁闷肚子越饿……栽在这么一个丑妃身上,到底还是他大意了。
素素她娘曾经是金刀女捕快,这个天牢便是她当年监督着修建起来的的。天牢内的一些老狱吏素素娘也都认识,再加上有泡脚小分队的打点,带兵巡逻天牢的将军们都对素素娘和素素的“无法无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她们不逃跑,他们就当什么也没看见。
于是素素跟她娘在天牢里的日子基本是这样的……
第一天,睡过去。
第二天,睡过去,吃过去。
第三天,睡醒了吃,吃饱了就撬个天牢锁,然后跟赏猴似得,观赏着天牢关押的那些个江洋大盗。再无聊些,便叫上狱吏一起斗个蛐蛐。
常丞相被关押在天牢最底层的水牢,即便是素素娘对天牢构造熟悉,由于守卫的关系她也进不去,只好从狱吏那里打探些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