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过龙鳞,李攸点点头,完全不担心饕餮食言。
今日能放走,他日就能抓回来。
若是回洞之后反悔,更好。
上门收债,连山一起搬走,更合李攸心意。
“那……我可以走了?”
“请便。”
李攸摆摆手,饕餮得到许可,当即飞奔而去。其速度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可见,为保性命,荒兽也可以不要形象,超水平发挥。
饕餮走远,貔貅角端也要告辞。
李攸没有挽留,更取来两株仙草,当做见面礼。
“初临仙界,身无长物,以此聊表心意,还请二位收下。”
想起貔貅的食性,又取出一块祭炼后的方砖,抹去砖上篆文,道:“此物乃我自行祭炼,不比仙器,请莫见笑。”
“多谢上仙!”
郑重道谢,貔貅张口将方砖吞下。
仙草方砖都是好物,内中蕴含的灵气,仙界少有,自然吞下肚更保险。至于李攸是否会害他,貔貅半点不担心。
虽然态度奇怪点,眼神过于炽热,还总盯着自己身后不放,荒兽的自觉不会出错,这名差点砍了饕餮的巫修,对他全无恶意。
貔貅很是放心,李攸却有些惊讶,这么相信自己?
救下饕餮,角端心中甚喜,见李攸和善,先时的担忧一扫而空。
“谢上仙厚赠!”话落同时,取出飞升前脱落的一片利爪,当做仙草的回礼。
漆黑爪尖,比钢刀更锐。若有大匠巧手,定能锻造成上等仙器。
角端回礼,貔貅也不好不做表示。左思右想,吐出五枚草籽。
草籽粒粒浑圆如珠,躺在兽爪上,碧绿晶莹,甚是讨喜。
“此为金果草。”貔貅道,“虽不稀奇,但经五百年温养,结出的灵果可比金丹。只需冉遗鱼照管,冰海水浇灌,便可长生不灭。”
收下利爪草籽,送走角端貔貅,李攸长舒一口气。
飞身落入绿洲,先后结成三道法印,补充藏宝阁损失的灵气。随后将草籽交给绿松,并请教白衣仙翁,哪里可寻来冉遗鱼。
“此事交由小仙即可。”
机会从天而降,白衣仙翁喜上眉梢。
换做其他灵兽,还要想上一想,但此种灵鱼,他静修的仙山中就有不少,自可寻来送给李攸。
“如此,有劳了。”
“不敢。”白衣仙翁连声道,“小仙这便动身,后日即可为上仙寻来。”
话落,不待李攸再说,已是瞬间行远。
目送白衣仙翁消失在云后,李攸摇摇头,轻笑一声,交代麒麟白虎回绿洲休养,自顾自走到巫帝身旁,摊开手,两枚龙鳞静静躺掌心。
“给你。”
“给我?”
“我本就用不上,自当给你。”
“那……”
“不用!”想也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李攸拦住巫帝话头,直接将龙鳞-塞-过去,“别忘了,姻缘印可是你结的!”
“所以?”
“你我之间没那么多所以!收下就是!”
声音很是坚定,耳根却不自觉发热。
巫帝收起龙鳞,俯身轻触李攸唇角,笑意融入眼底。
“既是这样,我便收下。”
两人飞身返回绿洲,未几,东漠突降一场灵雨。
海面上,一座冰山载浮载沉。
巨鲸喷出两道气柱,对着凿冰的海鸟瞪眼。那两个巫修就这么把他丢下,完全不管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白衣仙翁静修之地,同东漠相聚甚远,毗邻南域,一面为林地,三面俱为水泽环绕。
中心处,三座大湖相连,一为蓝湖,二为绿湖,皆以水色命名。
看护金丹果所需的冉遗鱼,即在蓝湖之中。
每年中的大多数时间,鱼群都会合聚一处,在头鱼的带领下,沿着纵横的水道溯游而上,循着先祖的气息,穿过重重激流,精疲力竭之后,再原路折返,借此提升境界。
行程中,少数冉遗鱼会产下鱼卵。鱼卵沉入湖底,为水流冲刷,不断吸纳灵气。
百年后,幸运者,可孵化鱼苗,循雌鱼留下的气息,游回群落,成为其中一员。不幸者,多会落入天敌之腹,就此殒命。
湖底的灵龟灵鱼,湖边筑巢的水鸟,都是鱼群天敌。成鱼不敢肖想,鱼卵育苗都是现成的美餐。
居于此处的地仙,兴致一起,偶尔会结伴至湖中孤岛垂钓。
每逢此时,跟随地仙的灵鹫和灵兽都将尾随而至,趴在湖边,等着大饱口福。
地仙身边,没有天仙的诸多规矩,灵兽无需过多压抑本性。虽洞府的条件不能相比,好歹更为自由。
自第一尾入湖,冉遗鱼便成为仙湖必不可少的一部分。
虽然每年都要损失相当数量,却好过在他处同鱼群竞争。比起一口能吞掉大半鱼群的家伙,被零星抓走又算得了什么。
鱼群中流传,早在千年之前,经瑞兽指引,鱼群方能于此存活。更有地仙见头鱼颇有灵性,助其淬炼-肉-身,收为坐骑。
“这等机缘,千载难逢。”
故事一代代流传,鱼群更加不愿迁徙他处,铁了心扎根三座仙湖。最大的梦想,哪天湖面掀起波涛,鸿运落到头顶,和先祖一般,成为仙人坐骑,离开“野生”队伍。
白衣仙翁回到洞府,正逢鱼群逆流而上。
大量冉遗鱼拥挤在水道,从蓝湖游向绿湖。
碧蓝的水面下,青色鱼鳞斑斓闪烁,似宝石雕琢而成。鱼腹下探出六足,牢牢抓握湖底青石水草,抵御水流冲刷。
头鱼在先,灵蛇一般的鱼身,足足比同类大出两倍。
背鳍拱起,薄如蝉翼,在水中展开,如彩纱拂动。
纱中,三枚尖利鱼骨扇形立起,尖端幽蓝,似淬毒的长针。不小心被刺一下,都是万分凶险。轻者昏迷数年,重者当场一命呜呼。
相比幼鱼,成鱼的自卫手段更多,鱼群中的头顶更是佼佼者。
不久,一只重明鸟飞过湖面,见鱼群回游,想打打牙祭,结果被头鱼刺穿爪子,即使未死,也要养上十几年,方能恢复如初。
再默默无闻,在仙兽中不入流,冉遗鱼也非寻常之辈,更不是能随便下爪,轻易入腹之物。
想要抓几条开荤,可以。
先做好被刺伤的准备。
然因灵鱼实在味美,尝过一回,就再难忘却。从年头至年尾,灵鹫都盼着地仙到湖边垂钓,抓上几条。
很显然,比起自己下爪,明显仙人的成功率更高。说不定,有傻鱼巴望着几乎不可能的机会,意图取代灵鹫成为仙人坐骑,主动上钩。
此绝非虚言。
两百年前,一条头鱼就是因此入网。
垂钓的地仙犹豫半晌,终摇头叹息,未让其如愿。
一则,没有淬炼鱼身的仙草,只是白费力气。二则,地仙迟疑时,灵鹫拼着被刺的危险,扑上去一口咬断了鱼尾。
断掉尾巴的坐骑,委实带不出门。
头鱼的梦想破灭,灵鹫保住工作,又得一顿每餐,极是畅快。
事已过去两百年,鱼群仍谨记教训,时刻提醒自己,绝不能重蹈覆辙,轻易咬钩。
“仙缘少有,蒙仙人点化的机会,只能在梦中。”
虽是如此,不少冉遗鱼仍在心中存有梦想。毕竟,能从野生改为仙养,堪比一步登天。
鱼生哪能没有追求,失去梦想。
鱼群游到中途,白衣仙翁已站在湖边。
雪白拂尘搭在袖上,笑容和蔼,对着鱼群招手,朗声道:“头鱼何在?”
听其声观其形,绝不似要抓几尾喂灵兽。
去还是不去?
鱼群停在水道中-央,迟疑片刻,最大的一条跃出水面,摆动青色长尾,收起背鳍,做出顺服姿态。
啪!
水花飞溅,白衣仙翁挥袖卷来头鱼,仔细看了半晌,似在估量,“你可生出石鳞?”
“回仙人,我存世未足五百载,并未生出石鳞。”
头鱼垂首,六足缩起,紧紧贴在鱼腹,恰似几片长鳞。颜色均为翠绿,只杂有几点墨色。
“哦。”
白衣仙翁不置可否,头鱼心中打鼓,没生出石鳞,便不足以被淬炼-肉-身,更无法点化为坐骑。千年难得一遇的机缘,却因自身条件所限,只能白白错过,想哭都没地方哭去。
头鱼沮丧万分,以为随后要被下锅。
白衣仙翁却道:“未生石鳞,关碍不大。四百载的寿数,应已足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