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地边塞,城堡俱已不存,法力散去,只有满目荒草,一座孤立的法阵,向世人昭示,这里曾发生过什么。
飞舟无影,几名狄戎壮汉出现在远处。
塔拓骑在马上,遥望天际,举臂接住一只苍鹰,取下一枚长羽,道:“尊者将要飞升,人界已有新皇。大典之时,狄戎十六部当进奉朝贺。”
“尊大首领令!”
石城
鲁川立在松木下,时而皱眉,时而现出喜色。待枝上雀鸟发出一声长鸣,振翅飞走,终发出一声长叹。
“鲁兄?”
“云侯已是人界新主。”鲁川转身,正面山虎等人,道,“尊者传令,石城当朝奉新皇。”
“尊者可还有其他吩咐?”山虎问道,“对我等可有安排?”
“没有。”鲁川摇头,“尊者之意,我等今后如何,可随自心。”
几人沉默,各有思量。
树冠忽然摆动轻响,绿光亮起。待光芒散去,半人高的锦匣出现在几人眼前。
“这是?”
灵光一闪,鲁川等恍然。
“应是尊者为我等备好的贺礼。”
锦匣打开,内盛一株柳枝,一株桂枝。
云霁明言,诸事可以自理。回到绿洲后,李攸几番思量,还是送来这份厚礼。
以石城的名义送出,云霁当知背后深意。
纵李攸飞升,石城仍有他罩着。谁敢打石城的主意,需仔细掂量。
赵横之后,未必会有人头脑发昏。然有备无患,云霁大典之时,正是表明态度的最佳时机。
“石城朝奉新皇,是顺应天理。”顿了顿,鲁川毅然道,“但修道之人,当顺应本心。我以道心立誓,只忠于尊者。劫雷落身,犹死不毁!”
山虎等人屏息,同样立誓:“我等亦然!”
法力祭出,誓言就此刻入松木,时变世移,再未曾更改。
后云霁飞升,皇位更替,石城几经变故,松木遭受损伤,山、石等族仍固守祖言,矢志不移。
巫界
洞天福地去而复返,巫帝宫上空聚拢层层雷云,大雨连下三天三夜。
巫修忙着收纳雨水,无暇理会旁事。更不会八卦,界主和前人皇在宫内一关数日,都在做些什么。
自三界盟约重定,界门开启,人修反应稍慢,妖修动作最快,嗅到巫界有机缘,争先恐后-穿-过界门,和巫修士争抢雨水。
妖族的字典里,压根没有“下限”二字。
妖王都能在仙池中打滚,卷走仙光,还能对界内子民做何种期待?
白泽最先赶到。
大雨中,毛茸茸的白团子,一个劲上蹿下跳,活似一颗毛球。
听到动静,仙灵草耐不住好奇心,趁老树入定,探头看了一眼。见是白泽,当即飞身而起,抻长草叶,牢牢卷住。
被灵草卷住,误以为遇到-袭-击,白泽立刻现出本体。
羊首鹿身,头顶长角,肋生双翼,威势十足。
四蹄踏响,登时雷云卷动,不容小觑。
可惜,体积委实不够看,还比不上一条银背。再有气势也是白费。
“放开我!”
白泽大吼,气势极盛。
仙灵草不动如山,继续卷着他,一口气飞回池边。
“我可是瑞兽!”
掉进池中,白泽大眼圆睁,怒吼跳脚。
“你是瑞兽?”
仙灵草现出灵体,挂在老树上,好奇的看着白泽,兴奋道:“你是白泽?”
同时不忘安抚噬魂藤,池中这个虽然闯界,却不是猎物,不能吃。
“正是。”
白泽奋力跳上池岸,甩掉一身的水珠,看着个头比他高,腿比他长,随时可能啄他几口的歡鸟,马上让开数步。
站定之后,顿生羞恼。
若非-幼-年-期太长,几百年模样不变,千载方可为成兽,他何须受此-屈-辱!
“你和九尾灵狐一样,也会预测推演?”
“我乃瑞兽!”白泽再次跳脚,大声道,“我乃荒古血脉,上古传承,能通万兽之言,达草木之情,问鬼神之事,推演天地变化!才不是那群半路出家的狐狸!”
简言之,休要把他和九尾灵狐作比,掉价!
“果真?”闻听此言,仙灵草大喜,飞下树枝,双手撑着膝盖,俯视白泽,问道,“那你能不能推演出,我什么时候可以飞升?”
“啊?”白泽愣住,推演飞升?
“石头要和炎青飞升,留我在这里。”仙灵草不甘,这些时日,都在想着飞升一事,“你推演一下,如果时日太久,我就要加把劲,更努力修炼。”
白泽无语。
何时飞升?亏他能想得出来。这事能够推演,比-泄-露-天机还严重,天道必会九道闪电劈死他。
“没办法。”
“白泽不是瑞兽?”
“瑞兽也没办法。”
白泽一口拒绝,仙灵草气闷。
思量之时,绿洲忽亮起灵光,白马自半空落下,衔着一枚灵石,送到仙灵草手中,道:“尊者先时有言,此石可助殿下。”
任务完成,半点也不废话,张开双翼,掉头飞走。
白色身影穿行云中,独角缠绕五色灵光,四蹄如同踏雪。
仙灵草捧过灵石,愈发不舍得李攸。正要再和白泽商量,突见后者呆愣愣的望着天空,双眼发直,口水滴答。
“白泽?”
“没想到,能遇到白泽血脉……美人啊……”
看着-痴-汉-状的瑞兽,仙灵草的眉头越挑越高,灵光闪过脑海,忽然笑了。
身在绿洲的幻兽陡然警觉,四下里看看,未发现异状。见白马归来,颠颠迎上去,果断被一蹄子踹飞。
巫帝宫中,白衣仙翁苦守五日,仍未见李攸和巫帝露面。
无法,只能捧着灵茶,啃着灵果,继续等。
寝殿中,轻纱曼舞,冕服长袍叠压在玉石之上。
李攸背靠巫帝,懒洋洋打个哈欠,牵起一缕银发,卷住手指,一圈又一圈。
手腕忽被扣住,轻吻落在指尖,热意从掌心开始蔓延。
唇沿着额头滑下,如蜻蜓点水,轻啄鼻尖,印在嘴角,轻轻厮磨。
李攸微微仰起头,反手握住一捧银发,闭上双眸。
可以想见,巫界的雨,还要下些时日。
白衣仙翁仍要继续苦等。
☆、第一百二十章
巫帝宫关闭十日,九条巨龙把门,连只灵蜂都飞不进。
无奈,白衣仙翁只得苦守一旬。
在此期间,帝宫内的灵果仙茶少去近半。随白衣仙翁的苦闷程度,消耗量更逐日递增。
巫帝宫器灵或凝神静坐,吸纳雨中灵气,或同老树督促仙灵草修炼,偶尔还要驱赶绕着宫门打转的白泽,短暂的惊讶之后,未有任何表示。
九条巨龙凑到一起,时不时窃窃私语,对着白衣仙翁挤眉弄眼,镇宫兽的形象全无。
“地仙都是这样?”
“依我之见,应该为特例。”
“事无绝对,难说。”
“你又没见过其他地仙,怎知上界仙人如何?”
“如此能吃,概不会有饕餮血脉?”
“我以灵力查过,他是人修飞升,无半点荒兽气息。”
“奇怪了,不是饕餮,还这么能吃?我都吃不了这么多。”
“难道仙界很穷?”
“未必,八成是这位身家不丰。”
听着巨龙的猜测,灵鹫趴在墙角,用爪子捂住双眼,顿觉无脸见人。
作为仙人坐骑,本该高兽一等。但自下界以来,灵鹫被连番打击,面对荒兽爬爬走,神鸟满天飞的现实,自信消失,兽生几乎崩溃。
啃着灵果,满腹郁气的白衣仙翁,丝毫不知,在九条巨龙心目中,他的形象已呈直线坠落,跌入波谷。
从仙风道骨,到智商不够,再到蹭吃蹭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