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想起的越来越多了。
在一天晚上,等到下人都已经睡了的时候,景安被月光照的睡不着觉,穿上衣服起身,走到了燕含章的院子里。
他没有直接进他房间,反而是如入无人之境地到了他的屋顶,然后躺下看着月亮。
月亮很圆,也很洁净,云彩很漂亮,一圈圈的绕着月亮,风一吹就吹走了,云彩一起走了,只剩下了月亮自己,又圆又亮地挂在天上。
过了好久,都快要黎明了,他听着房间里仍是有人说话的样子,才掀开一片瓦片。
灯光从瓦片的缝隙中透出来,燕含章房里仍是灯火通明,只能看到他们的头顶。燕含章对着下面跪着的一干下属,发了很大的火。
这点事情都办不好,我要你们有什么用?
郑成死了这件事用不着你们跟我说!张业!本王问你,那天为什么擅离职守?
呵,算计!本王看你们是猪脑子才会被这么简单的伎俩算计!若不是你们跟了本王多年,本王简直怀疑你们是要背叛本王!
高手如云?呵,丞相府上高手如云,那本王是都养了一群废物吗?你们又是干什么吃的!
不要跟本王说打不过,找不到,本王给你们半个月的时间,丞相府里要是还留着那份证据你们就都不用回来了!
燕含章极少在下属面前发火,也很少说这么难听的话,景安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有些沙哑了,可见这次麻烦之大。
景安没有进去,黄色的灯光透过瓦片的漏洞照在他的脸上,他又看了一会儿,之后便起身走了。
回去之后,他叫醒熟睡中的婢女碧云,道:我出去几天,谁也不许告诉。
碧云睁着惊恐的大眼看着这位全府上最好看也最伺候的公子,他正用一把闪着银光的剑架在她的脖子上,良久,碧云艰难地点点头。
好多天后,等到碧云心慌无比,无数次幻想景安可能去做了什么大事,甚至打算去找王爷,找管家的时候,景安终于回来了。
带着一身的血。不知道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碧云吓了一跳,磕磕巴巴地说道:顾顾公子
天啊,这位公子不会是个杀手吧?
顾公子到底惹了什么大事啊!
碧云欲哭无泪,她早该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位小公子这么好伺候,什么都不用她,她平日里在小姐妹面前诸多嘚瑟,现在好了,他要搞就要搞出一件大事来!
景安不知道她复杂的内心活动,他语气平淡,道:备水,我要沐浴。
碧云慌忙跑到外面打水。
等到景安洗完,披着衣服出来的时候,碧云看着他出浴后美人如玉的样子,一点都没有了平日里因为伺候一个长得如此好看的公子的欣喜,反而满满都是恐惧。
她已经料想到了有一天王爷会把他们全都处死的场景!
呜呜她还年轻啊,她不想死!
景安却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他这两天非常累,所以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景安还在熟睡,就听见外面有人在叫他。
顾兄!顾兄你在不在!?
景安反应了好久才意识到这句顾兄是在喊他。
他坐起来,看着走进来的十七八岁的少年,皱了皱眉,道:什么事?
少年立刻露出歉意的表情,道:抱歉,顾兄,前几日我来找你,你都不在,今天一早,我看你回来了,便想着早些来找你,吵着你休息了。
景安嗯了一声,问:有什么事吗?
安栾很腼腆地笑了笑,文绉绉地说:前几日我在凉亭里弹琴,幸得顾兄指导,十分感激,这几天我茶饭不思,废寝忘食,终于又写了一份琴谱出来,我弹给顾兄听,顾兄可否指点一番?
景安想了想,终于想起了这件事,其实那天他只是感觉少年太烦了而已,所以就给他找了几个错误,那个小朋友果然非常激动地跑下去重新写谱了,给了他几天的清净。
不过他也没说什么,道:你弹吧。
少年果然喜出望外,坐下,很认真的去弹琴了。
燕含章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
床上的男人领口大开着,露出如玉的胸膛,乌黑柔顺的长发散落下来,他斜躺在床上,一只手臂轻轻支起自己的身子,闭着眼,听着琴声。少年在下面弹着琴,目光又时不时地看向床上的人,见那人不看他,又遗憾的收回目光。
燕含章只觉得心头像是堵了些什么东西似的,喘气都喘不上来了。
开口语气已经不好了:你们在做什么?
琴声戛然而止。
安栾慌忙回头,跪下:见过王爷。
空气里一片静默。
安栾偷偷抬头,看向面前的燕王爷,发现他根本没在看他,而是死死地盯着他身后。
安栾回头,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到斜躺在床上的男人。
景安看见燕含章来了,依然没有什么反应,神色淡漠,眼神平静。
燕含章见他如此,冷哼一声,却没有去找他,而是走到跪在地上的少年面前。
看着绣着花纹的昂贵靴子停在自己面前,安栾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整个人紧张地仿佛要当场升天。
忽然,一只有力的大手掐着他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
燕含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长得不错。
安栾手指都快要把衣服拽坏了。
燕含章抬起头,话是对他说,眼睛却看的是不远处的景安,言语中带着轻佻,道:如此美人,之前冷落倒是本王不懂得怜香惜玉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今夜就你侍寝吧。
安栾微讶,继而咬了咬下唇,应道:是,王爷。
燕含章看着景安,发现那人竟然一点反应也没有,心中顿时更气,火气上头,竟然说:本王看此地就不错,向阳,床大,折腾的开,栾儿便在此处侍寝吧。
安栾看看他,又看看景安,再傻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了,满脸通红。
景安终于有了反应,他冷冷地看了燕含章和安栾一眼,道:出去。
燕含章被他这么一怼,不怒反笑,道:这府里哪里不是本王的地方?谁不是本王的人?本王想宿在哪里便宿在哪里,想睡谁便睡谁,轮得到你管吗?
景安缓缓坐起身,光着脚,下了床,缓缓走到燕含章面前,看着安栾,道:你出去。
燕含章梗着脖子,说:不许!
犟东西。
景安眼睛微微眯起,上前一步,一把扛起了燕含章。
燕含章一惊,反应过来又羞又怒又气,道:顾景安!你放我下来!
景安不理他,对安栾说:出去!
安栾看着他们俩,一瞬间好像看懂了什么,连忙起身出去了。
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景安心想,下次倒是可以多教他一点东西。
燕含章还在闹:放肆!顾景安你不知廉耻,以下犯上!
景安啪的打了下他的屁股,皱眉道:别闹。
燕含章的声音戛然而止,继而是咬着牙的羞愤不堪:顾景安,本王真想弄死你。
景安神色淡然,道:是吗?正好,我现在也很想。
第49章:你爱你妻
燕含章一愣,有些没反应过来:你很想什么?
景安没回应他,而是一点也不怜香惜玉地把他扔到床上,把燕含章摔得嘶的一声。
顾景安,你
景安看着他,眼神中有些比往日浓烈的东西在翻涌着。
燕含章看着他,心头莫名有些惧意,一时间竟然不敢开口。
他等着景安说些什么,可他什么也没说,猛的转身,抬腿要走。
燕含章急了,喊他:顾景安,你站住!
景安脚步微顿,停下,头也不回,道:不是喜欢这里吗?那你就住着吧。
向阳,床大。
燕含章微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儿,忽然笑了,笃定地说道:景安,你吃醋了。
景安立刻抬步要走。
燕含章忽然说:丞相府里的人都是你杀的吧?
景安像没听见似的,脚步不停。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燕含章扬声道:拦住他。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黑衣人唰唰地落了一院子,手里都拿着在月光下闪着银光的刀,远远望去,波光粼粼,像是海面一般。
景安十分有自信能在这些人中顺利脱身,他看着这些人,仿佛在看一群菜鸡。
但是他没有动。
燕含章清朗的声音从屋内穿出来:回来。
景安深吸了一口气,还是走了回去。顺便在心里问了问自己为什么要如此娇惯他。
刚走进去,就听见那人呵的一声,道:你就是仗着我惯着你。
景安有些后悔,不该回来的。
心里纵然后悔,但他还是走到了燕含章床前。门在他身后砰地一声关上。
燕含章微愣,继而眼神有些复杂地看着他。
这人的武功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出神入化,可以气为力。
这样的武功,这样的人,如果不能完全的追随他,那么于他而言,实在过于危险了。
这人的身份查不出来,可是他们一起相处这些时日,这人也并没有要害他的意思,反而帮他解决了一个棘手的大麻烦。
这人待在他身边,究竟图什么?
景安看着他有些茫然又有些复杂的眼神,忽然心头一动,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道:别乱想,我不会害你。
燕含章挥开他的手,神色漠然,道:那你图什么?
燕含章已经站起来,不相上下的身高让两个人平视着。
景安没有正面回答他,反而反问道:你当真不知道我图什么?
燕含章被他黑曜石般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想起那人曾经说过的话,突然脸一热,又不知想起了什么,脸上又迅速覆上一层冰霜,道:你以为我会信你说的鬼话?
景安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说,道:我是人,不说鬼话。
燕含章冷笑一声,发狠道:谁管你是人是鬼?我只告诉你,你若是敢骗我,是人我就让你做鬼,是鬼我就让你下十八层地狱。
景安眉头紧紧的皱起来,道:我骗你什么了?
燕含章冷冷地看着他,道:顾景安,你说心悦本王,你还做了本王的男宠。可你家中有妻有子,他们知道这些吗?
景安一愣,想了想,才想起来数日前曾经同赵志说过这种话。
你又在监视我?景安语气平淡地说。
燕含章闻言,以为这人是在指责他,顿时火气上涌,道:这是本王的王府,本王想监视哪里便监视哪里,想监视谁便监视谁,我就是监视你又如何?别忘了,你也是本王的人。
景安抬手揉了揉太阳穴,道:我没不让你监视,只是没有必要,你有什么事想问我我自然会告诉你。
燕含章说:哦?是吗?那我就问你一句话,你说心悦本王是不是真的?
景安微愣,顿了顿,道:是真的。
燕含章又问:那你说家中已经有妻有子是不是真的?
景安这次说不出话来了。
很久以前,他告诉自己,再也不对燕含章说谎。
他可以骗天下人,也可以骗自己,但他不想再骗燕含章。
燕含章直直地看着他。
良久,景安叹了一口气,道:是真的。
燕含章深吸了一口气,脑子都要炸开,他真想转头就走,或者狠狠甩他一巴掌,可是他还是没忍住,问出了一句他想想都觉得很丢人的话,道:
那你爱她还是爱我?
景安抿了抿唇,道:都爱。
燕含章转头便走。
我去他妈!
第一次心头萌动就给了个人渣!
景安拦腰搂住他,不许他走。
燕含章咬着牙,说:顾景安,你放开本王,本王饶你不死,从明天开始,你就滚出王府,不然,休怪本王对你不客气!
景安直接把他推倒在床上,死死地压住他,道:你能不能听我说完?
燕含章面色冷然,道:你有什么好说的?
呵,红玫瑰和白月光,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他怎么没看出来这人原来是个人渣呢?
景安一只手扣住他的腰,一只手扣住他的两只手,一条腿跪在床上,一条腿死死地钳制住燕含章,道:你就是我妻子。
燕含章愣了愣,继而冷笑道:顾景安,行,这种话也能说出口,算是我小看了你了,那我再问你,你的儿子是怎么回事?难不成是我生的?
景安皱了皱眉,认真的思考了一下,继而道:也可以这么说。
要不是现在动不了,燕含章真想踹他一脚。
燕含章咬着牙,气的脸通红,说:你给我滚。
景安不说话了,他忽然低落了下来,把头埋在燕含章脖子里蹭了蹭,道:你好难追啊。
燕含章被他突如其来的亲昵和委屈弄得愣住了,连景安已经放开他都没注意到。
一直以来,这人在他面前一直是无所不能的样子,他有时候都怀疑这人是不是真实存在的,还是他正在做的一个梦。
景安躺到一边,然后轻轻搂着燕含章的腰,力气小的燕含章只要稍微一用力就能挣脱开。
燕含章还是没有动,叹了一口气,他忽然觉得自己输了,道:说说你老婆孩子吧。
说完之后,又顿了顿,道:就是你的妻子。
他忽然发现自己没办法放手。
可他也不准备和别人共侍一夫。
罢了,他该下地狱的事做的多了,早就不差这一件了。
景安忽然咬了他脖子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