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京阳认出了江苑这张脸,舅舅家里有她的画像。
江苑也注意到他了,虎头虎脑的,可爱的紧。
于是弯下腰,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你好呀。”
他脸红红的,躲在贺轻舟身后不敢出来,只露出了个脑袋。
好半天,才讷讷的喊了声:“漂亮姐姐。”
江苑笑了一下。
贺京阳又去问贺轻舟:“漂亮姐姐是爸爸的女朋友吗?”
因为这个称呼而轻微抬高的眉,却也没有过分感到惊讶。
好像这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大抵是怕她误会,贺轻舟解释了一句:“贺一舟的小儿子。说要过继给我,所以一直叫我爸爸。”
“一舟姐的小儿子都这么大了”的惊讶,在听到贺轻舟后面那句话后,情绪又转变了一番。
她大抵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沉吟好半天,才笑着说出一句:“一舟姐考虑的还挺周到。”
贺轻舟也笑,只是那笑意淡:“她哪里舍得。就是想让我给她带孩子罢了。”
四年的时间,好像什么都没变,又好像,什么都变了。
他们之间,礼貌,又客气。
仿佛痴心等她的那几年是一场梦一样。
梦醒了,那些日子带给他的伤痛也就不复存在了一般。
来时沉重,去时飘渺。
夏野收好相机过来,语言系统暂时还切换不过来,中英混杂的询问江苑。
他是谁,她的朋友吗?
江苑简略的做了个自我介绍:“他叫贺轻舟,是我认识很多年的......朋友。”
他听到后,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又问她:“就是那个贺轻舟?”
江苑下意识的看了贺轻舟一眼,然后点了点头:“是那个贺轻舟。”
当事人却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只安静垂眸,并无过多言语。
属于他的个人介绍做完了,他在等她介绍她身旁的这位。
面上并无太明显的情绪涌动,喜怒不显。
却有什么在暗自提着劲。
害怕自己从前不敢细想的结果,已经成真。
江苑说:“他叫夏野。”
除了名字,没有其他有用的信息。
介绍的倒是随意。
贺轻舟点了点头,和他打过招呼:“你好。”
没了少年时期的浮躁与冲动,对出现在她身边的异性总是充满了敌视。
时间过滤掉他骨子里的劣根性。
余下的,便是待人处事的游刃有余。
夏野笑道:“你好。久仰你的大名。”
相比他的热情,贺轻舟则显得无动于衷更多。
身侧有叫卖的小贩,四处走动,逢人便问要不要算命。
在寺庙门口给人算命,倒是多此一举。
贺京阳攥了攥贺轻舟的裤子:“爸爸,饿了。”
他稍微正了神色,让他不要这么喊他。
然后将他抱起,视线落在江苑身上。
询问的语气:“这儿人多,换个地方坐着慢慢聊?”
问的平静,所以也无人瞧见他因为紧张而过度用力,泛起青白的指节。
他们之间,连失而复得都算不上,只是偶然的重逢罢了。
她可能,都没有想过要去找他。
江苑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就在附近的茶餐厅里。
这种旅游景点的东西都贵的吓人,外面四五十一杯咖啡,在这儿身价能上涨好几倍。
夏野倒是非常有眼力见,知道他们久别重逢,应该有很多话要讲,于是抱着贺京阳,说带他去旁边玩滑滑梯。
落地窗能很好的看清外面的景致。
看清山那边的夕阳,江苑突然理解了自己为何唯独对暖黄色的灯情有独钟。
因为像夕阳。
贺轻舟问她:“回来多久了?”
手中银匙轻轻搅散咖啡上的拉花,她倒是没变多少,说话的语气仍是温温柔柔的。
“一个多月了。”
贺轻舟低嗯一声,端起咖啡杯,浅抿了一口。
似随口一问:“没想过回北城看看?”
“回去过。”
于是便心下了然。
她回国一个多月,也回了北城,却独独没有去找过他。
在她离开后的第二天,贺轻舟就想过,到时候她回来了,他会说些什么,又该说些什么。
求她不要再走了?
可是现在,他只剩下沉默。
沉默的时间长了,便是一种心照不宣。
过了很久,他看着她:“脸上终于有了点肉,头发怎么剪短了,好像还是第一次看你头发这么短。”
她这样的肤色,好像很难晒黑,仍旧如白瓷一般。与以往不同的是,多了些红润。眉眼仍旧似水墨画般温婉,头发柔顺的垂落肩上。
旁人瞧了,看不出的细微改变,却被他敏锐的捕捉。
只字不提想她,却又字字都是想她。
成年人表达情绪的方式,总是这么含蓄而内敛。
“这次回国,还走吗?”
她摇头:“不走了,已经找好了工作。”
“哪里?”
“北城一医。”
她曾经实习过的地方。
他点头:“挺好的,前景好。”
咖啡放凉了,不见一点热气。
江苑说:“我们好像真的挺久没见了。”
怎么会不久呢。
他说出了具体的日子:“四年零三个月,1532天。”
江苑有些惊讶,似乎对他能将时间记到这么具体而感到惊讶。
但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些度日如年的日子,他便是这样一天一天过来的。
分别前,贺轻舟找她要了电话号码。
说是以后回了北城,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地方可以找他。
从偶然相遇到再次分别,这一切好像都很平静。
回到落塌酒店,贺轻舟给贺一舟打了电话,说他可能要在海城再待些日子。
让她找个人把她儿子带回去。
此时的贺京阳正趴在床上哭,说想妈妈。
贺一舟听到了,问贺轻舟是不是凶他了:“他以后是你的儿子,是要给你养老送终的,你对他好点。”
贺轻舟把外套脱了,看了眼在床上哭到打滚的贺京阳。
“他要真是我儿子,早给他扔福利院了。”
贺一舟听到贺京阳那个铿锵有力的哭声,知道贺轻舟肯定搞不定他,叹了口气。
无奈妥协:“行了行了,我让阿福把他接回来。”
阿福是贺一舟的司机。
贺京阳哭了十来分钟以后,贺轻舟被吵到头疼,终究是如了他的愿,带他下楼买了雪糕。
挑了个最小的。
他咳嗽,不太能吃冰的。
便利店外的椅子上,一大一小就这么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