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补魂魄的方法, 辜雪存是在一个原本他根本无法预想到的地方寻到的。
……当年栁寒时离去前,灌顶给他的功法。
十二年来他一直在寻找修补魂魄之法, 同时也没有放弃修行,甚至努力了不知比少年时多了多少倍。
虽然辟谷后,已不需睡眠, 但辜雪存以前一直该吃就吃该睡就睡,甚至有时还会睡懒觉。
可这十二年来,辜雪存几乎已经忘了头沾上枕头是什么感觉。
变异后的风灵根较之他之前驳杂的双灵根的确胜出了不止一倍, 加之他昼夜不息、不眠不休的修行,几乎是以一种令人咋舌的速度突破了金丹、元婴、化神三个大境界。
随着境界的突破, 栁寒时那套灌顶传入他识海的功法, 原本对他隐晦封闭不可见的内容,也渐渐出现在了他面前。
当初他的猜测果然没错,这套功法之所以能让辜家先祖在北境这样一个天寒地冻, 大妖林立的地方立下足来, 自然不会仅仅是一套简单的驭兽和吐纳功法。
突破元婴以后, 辜雪存才在识海中发现了这套功法原本隐藏的奥妙之处……
原来, 结定血契的灵兽不仅是功法修炼者的伙伴, 同时, 也与其共享阳寿和生机。
这就意味着, 只要灵兽与契主其中一者不死, 另外一者就算受了再重的伤, 即便魂消魄散, 也能重新凝聚。
换言之, 只要灵兽还在,主人便是不死之身,而主人无恙,灵兽也同样不畏惧任何损伤。
虽然其代价是在每次重伤修复自身时,修为和肉身皆会回到当初与灵兽结契之时。
但这也同时意味着,这也正是这套功法的神异和过人之处。
辜雪存回想当初他在山洞醒来时的年纪,的确是与百年前,他与啸月结契时无二。
这功法共分上下两卷内容,第一卷便是辜雪存长久以来一直修习的吐纳与驭兽之法,及一些关于上古灵兽的记载,而第二卷则有两个开启条件:其一,倘若修行功法的人从未经历过重伤重塑、血契回溯的过程,就永远都无法接触到第二卷的内容;其二,修为必须在元婴以上,第二卷才能被打开。
但这功法真正神异之处便在第二卷。
自从千余年前西域诛魔之战后,修仙界灵气日渐稀薄,无数的大能和大妖大魔接连陨落,无数的传承也随之消失在世间,千余年过去,传于世上的顶级功法更是十不存一。
留存下来的顶级功法,如刀佛梵境的灵真要诀、如济苦山的归元十诫、如凌微剑庄的衔月剑谱、个个都是鼎鼎大名无人不知。
而北海辜氏的这部辜雪存几年前突破元婴后,才知其名的《无极经》。
却是从来没听人提起过。
但仅凭此功法能够让修行者魂元不灭一点,一旦传出名去,便足以将那些个鼎鼎大名、当世仅存的顶级功法压下头去。
难怪当初柳家偷了这功法以后,上一任宫主——也就是辜雪存的外祖母会那么震怒。
辜雪存遍寻修补魂魄之法不得,最后竟发现这自小就在他识海之中的《无极经》中,就有着让他遍寻不着,能够让人魂元不灭的方法。
这法子虽然损耗颇大,且成功率未知,但对如今的他来说,也并非不值得一试。
只要有一点希望,辜雪存当然就会去试。
所幸老天总归是眷顾路决凌的,辜雪存结阵后,虽然元气大伤,路决凌的一魂六魄却终究是顺利寻回来了。
剩下的最后一魂人魂,便只能等他恢复以后,再重新寻找其他办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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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后。
路府门前。
身形颀长挺拔的玄衣少年刚刚翻身跨上一匹浑身肌肉饱满矫健的黑马,府里就跟着追出来几个哭丧着脸的小厮,边跑边喊道:“哎呦我的少爷,今天老爷夫人已经与那梁家老爷约好了,说带着您登门拜访,少爷你出门去了,一会可让小人们如何与老爷交代啊!”
玄衣少年一双长腿跨上马镫,勒转缰绳,那双淡漠的琥珀色眸子在他们身上轻轻一扫,淡声道:“我去先生那里,父亲早知我不会去梁家,自不会责备你们。”
几个小厮耷拉着脸正欲再劝,那黑马却已载着玄衣少年绝尘而去,不到几息功夫,长街上便已经连背影也看不见了。
广陵郊外的一处山坡,虽然算不得多么高阔险峻,但却胜在地势辽阔无垠,每逢初春时节,漫山遍野繁花盛开、随风摇曳,日落时伴着绯红晚霞,更是显得如临仙境,美不胜收。
这个山坡虽景致好,却因着临近广陵城外的山林深处,野兽出没频繁,人烟稀少。
玄衣少年勒马停在了山坡上的一间小院门前,还没来得及翻身下马,就听到小院里传来了陌生的人声。
是个女人的声音。
而且……并不是周娘子。
他皱了皱眉,从马背上翻身下马,正要进去,院里人交谈的声音却停住了,似乎是听见有人来了。
果不其然,他刚打开门,一个相貌十分美艳的女子正与那个人站在院里,好像在争辩着什么。
美艳女子见了他似乎一愣,继而脸上露出一种十足震惊的神色来,转身看着绯衣青年,舌头似乎都有些打结了:“他是……”
辜雪存的笑容有点无奈:“这便是我这十五年来留在这里的原因。”
十七沉默了一会,才道:“大师兄,大战将至,叶家眼下已彻底发了疯,你留在外面,宫主与我、还有众位师叔师伯、师姐师妹们都不放心。”
“我明白你们担心我,但是当初,叶笑亲手杀了……”他忽然顿了顿,眼神在玄衣少年身上一瞥,“我若跟你回了北海,一旦他发现了我的行迹,届时反会害了你们。”
十七着急的低声反驳道:“都什么时候了,大师兄怎么还说这样的话?即便如此,难道便要我们眼睁睁看着你在外面,不知道哪一天就会被他们寻上门吗?!”
辜雪存摇了摇头:“十七,我是春华宫的少宫主,当初因我个人私怨,和叶笑结下梁子,如今怎能因我一人牵累整个春华宫。”
女子急道:“可是如今,那叶笑已臻大乘期巅峰,即便不是你,现在他也要献祭整个修真界所有妖族生灵做他飞升的踏脚石,咱们统御着北境三大妖族,到时候我们首当其冲,定然躲他不过,不如干脆和他们拼了!”
辜雪存沉默了一会,转头看了看面色瞧不出在想什么的玄衣少年,才看向十七,问道:“姑姑也是这样想的?”
十七被他问的呆了呆,半晌才支支吾吾道:“宫主……似乎不大同意。”她说着又赶忙补充道,“但前来寻大师兄你回去,这也是宫主的意思呀。”
辜雪存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十七以为他不愿回去,还待再劝,辜雪存却打断了她。
“此间事了,我便马上回去,最迟不会超过一个月。”
十七有些怀疑:“当……当真么?”
辜雪存有些无奈,摸摸她的脑袋,道:“师兄何曾骗过你?”
十七这才有点不甘心的看了看他,扁扁嘴道:“那……那好吧。”
她转头看向那个玄衣少年,有些迟疑的问:“对了,师兄,你与路真人……这是……”
辜雪存长叹一声。
“此事一言难尽,但也是因我而起。”
“那,师兄要将他怎么办?”
辜雪存并没有回答她。
直到十七已经离去很久,玄衣少年才定定的看着辜雪存,低声问:“你要走了?”
那双无比熟悉的浅棕色眼睛此刻正定定注视着他,一如百年前他们在昆元秘境中相遇时。
辜雪存沉默不答,突然转身走进屋子,玄衣少年见状,眉头微不可察的蹙了蹙,跟在他身后一起进了屋子。
辜雪存从房间内的床榻前取过了一个被黑布包裹着的长长物什。
辜雪存抱着那个东西走到了书桌前,当着玄衣少年的面解开了那层层包裹的黑布,露出一把通身莹润、蕴藏着暗色纹路的乌黑的木制长剑来。
他的声音像冬日里火炉上温过丝丝冒着氤氲热气的醇酒,透着几分惑人情志的味道。
“我并非凡世中人,这些年来却一直留在广陵,以你的聪明,想必应该也能猜到,我会在此地逗留,是因你之故。”
玄衣少年那张俊秀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浅棕色的眸子仍然定定的停在眼前这个绯衣青年身上。
“嗯。”
“我虽引你入道修行、助你修补魂魄。这些年来你父亲屡屡要你对我以师徒之礼相对,我却始终不曾同意,你可知为何?”
玄衣少年没有回答。
辜雪存有些自嘲的笑了笑,不再说话。
玄衣少年仍然继续维持着那种一成不变的沉默。
辜雪存的手轻轻抚上的那把乌黑的剑,他的动作十分温柔,好像在抚摸着情人的身体。
不知为何,玄衣少年突然感觉到喉头有些发紧。
“当初你的周岁宴上,你父亲让为了感谢我当初赠药保了路夫人与你二人母子平安,请我为你取名。但其实你这名字,并非是我为你取的。”
“你的名字原本就是路决凌,决断之决……凌云之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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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副本结束应该就要步入尾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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