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雨和司齐原本是想直接回学校的, 但被应棉朵拦住了。
“我妈咪刚才都给我打过电话啦, 她知道你们两个都在, 特意做多些东西等我们呢, 你们要是不去,她会很失落的,阿峻也很高兴你们来。”
说完又补充, “还有,你们不是也挺想看看我家葫芦嘛,去吧去吧……”
说完再晃晃握着晏停的手,“停停你说呢?”
…晏停什么也没说。
陈思雨和司齐最后还是坐上了来时坐的那辆车子,只不过这会儿明显比下午时看着拘谨了许多。两人一左一右跟应棉朵坐在后座,看坐在副驾驶晏停的半个后脑勺安静的一句话也不敢吭声。
正是下班高峰期,原本开车不到十分钟的车程硬是拉长了快半个小时。
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两人下车,才悄悄呼出来一口气。
香樟书苑是老学区房,能看出来有些年代,可也看得出来这两年翻新过,院里设施墙壁都是新的。老小区烟火气浓,这会儿学生下课的下课,上班族下班的下班,里头人来人往,阵阵饭菜香自各家窗里飘飘散散。
陈思雨和司齐跟在手牵着手的应棉朵和晏停身后,一路走一路看,一路也听着自小在这里长大的应棉朵和路上遇到的人笑着打招呼。
晏停出院时,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都没拿,就拿了两个袋子和一捧花。
下车时又把那个小袋子和那捧花留在了车里,只拿了装着一堆毛绒玩具的大袋子下来。——虽然陈思雨和司齐都看得出来其实是应棉朵又是撒娇又是哄的让他松口把那袋毛绒玩具带下来的。
她们两人不知道那袋子东西有什么特别的,也奇怪提着那袋子东西回家做什么。
装饰吗?
直到看见从小区门口到上电梯这一路上——
应棉朵每碰见个认识的,不管是被大人牵着抱着的小孩子,还是自己背着个小书包蹦蹦哒哒往家走的学生,甚至有些模样看着比她小不了几岁的,都会从晏停提在手里的袋子里掏出来各个大小不一的小东西逗趣的送给他们,顺便说一句:这是停停哥哥送你的喔。
应棉朵跟晏停相比完全是两个极端。
他冷冰冰不言不语,她笑盈盈可爱友善。
连陈思雨这样小二十的人看着晏停那样都有些不敢直视,更何况是那些几岁、十来岁的小孩子。
可也不知道是应棉朵天生让人想要亲近的长相得了便宜,还是那堆让小孩子们无法拒绝的小玩意儿有了用处,听到应棉朵如此说,他们即便看着仍是有些怕,还是飞快瞥一眼晏停乖乖礼貌地说一句“谢谢停停哥哥”,然后再…飞快跑走了。
夜色下,小区里的路灯带着温度照在地上,照在羊肠小道上,也照在前头手牵着手的两人肩上、发丝上。
陈思雨挽着司齐在两人身后跟着,跟着跟着,特意走慢了两步,悄悄跟司齐咬耳朵:怪不得像晏停学长这样的人都能对咱们小朵儿“另眼相待”,怕就是真拿一块冰过来,早晚有天也能让咱们小朵儿给化成一滩春水……
司齐笑着附和。
应棉朵引着她们进了电梯,门将关上时听见外头一声上了些年纪的“等等”,她速度极快的又按了开门键。
电梯门滑开,门外赶过来一老一小祖孙二人。让陈思雨她们意外的是,那老奶奶道完谢一抬眼看清楚电梯里的他们,很快拉着已经一只脚进去电梯的小孙子往后退了一步,笑容不达眼底的说忘了买什么东西,让他们先上去。
应棉朵也没说别的,按着开门键从袋子里又拿出来一只小玩意儿递给外头懵懵看着自己的小男孩,随后指了指晏停告诉他“这是停停哥哥送你的。”
小孩子礼貌道谢,还认真冲着他们鞠了一躬。应棉朵给他摆摆手,就由着电梯门自己关了。
司齐看出来不对劲,等门关上好奇看了眼好友。
应棉朵眨眨眼,委婉着解释,“这苏奶奶原先是想让我爸爸和她女儿结婚,做她女婿的,后来谁知道我三岁那年我妈咪带着我回国做了‘程咬金’,所以这么多年一直不怎么待见我们。”
陈思雨听着噗哧一笑,“这么记仇啊?”
街里街坊的,可真是有点夸张了。又后知后觉想她说的那句“三岁那年我妈咪带我回国”,脑袋里似乎意会过来什么,刚想开口问,电梯门叮一声开了。她只好又把好奇咽回了肚子里。
应棉朵在门口开门时,就听见门后自己小伙伴挠门嗷呜嗷呜叫的声音。
她笑着给好友说那就是葫芦,从她三岁一直陪到现在的小伙伴…现在不能叫小伙伴了,是老伙伴啦。
门开,陈思雨被一下扑过来的黄色大物“吓”得往后小退了半步。
应棉朵却是熟练的张臂接住它,曲膝跪坐在玄关地板上跟久未见自己而无比热情的大金毛闹着玩起来。
山峻显然早习惯了自己姐姐和葫芦彼此之间的…热情,从客厅里过来,张罗着给暂时被遗忘的姐姐好友们和他停哥拿一次性拖鞋换上。
应如是听见动静,人围着围裙两手湿着从厨房里出来,看到自家姑娘先是纵容的一笑,这才开口笑着教训说,“宝贝,有客人来还记得先要做什么吗?”
应棉朵这才对着自己妈妈笑笑吐吐舌尖说了句“sorry妈咪”,她安抚拍拍葫芦脑袋,站起身给应如是介绍两个好友。
“你们好。”
应如是看着她们,明媚艳丽的一张脸上笑意却有无限温柔,“时常听朵朵提起你们,谢谢你们在学校对她的照顾。”
陈思雨和司齐看着眼前将一头浅棕色大波浪卷发随意挽在背后,年过四十却风韵犹存的女人…虽深知不合时宜,还是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怪不得朵儿弟弟长那么好看…有这样一对父母,长不好看也太难了吧!
两人又不得不感叹,不愧是夫妻,见她们第一句,话说的都一字不差的……
应棉朵看着两个好友失语,忍俊不禁推推她们,“发什么呆呢?”
陈思雨和司齐回神,忙对着应如是窘窘摆手,“没有没有,其实是朵朵照顾我们多些。中秋还特意带了你们给我们准备的月饼和好多东西,谢谢阿姨…”
“你们远道而来这里求学,朵朵是南城人,尽地主之谊是应该的,”应如是看着两人笑,“你们先在客厅坐一下,晚饭马上好。”
“谢谢阿姨。”
两人都很有礼貌,问有没有需要她们帮忙的,自然被应如是笑着婉拒了。
“阿峻,你给两个姐姐先拿些喝的,”应如是看自己儿子,又看从头到尾没抬眼看自己的晏停,最后才又把视线落到应棉朵脸上,笑着说,“朵朵停停,你们去洗手来帮妈咪准备碗筷。”
应棉朵听着笑盈盈“诶”了声,给好友招呼过,把晏停手里只剩了两个毛绒玩具的袋子放到玄关柜上,拉着他往卫生间走。心里因为应如是把停停当”自家人“这样的小细节,脸上掩不住的笑。
她知道妈咪和爸爸心里一直把停停当自家小孩子疼的,可他终究和她和阿峻不一样。停停偶尔来家里,他们“疼”也像是对待客人一样的“疼”,可今天不一样。
思雨和司齐是客,他不是。
应棉朵心下越想越开心,连带着步子也像小孩子一样带了些雀跃。
金毛兄似是也能感觉得到小主人的愉悦心情,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用大脑袋蹭着她的腿。
她身子娇小,被葫芦蹭的趔趄,倒是故意倒进一旁晏停的臂弯里。
晏停对她心里所思所想琢磨不透,只是看她一张小脸笑意盈盈,就觉得心里比吃了药后还要舒服舒坦。想晚上睡觉前能看到,想早上睡醒后也能看到。
从黎明看到黄昏,从日出看到日落。
看月色迢迢,看银河漫漫。
第44章 心动,是真的。
洗手时, 应棉朵也是边洗边笑。
笑着时,也要歪着脑袋看一看他。
晏停偏头对上她一双笑眼,忘了手还湿着, 指尖碰到她眼睛。
一道水流沿着应棉朵侧颊流下来,凉凉的,像眼泪。但女孩子眼里装着窗外的星星。
应棉朵撒娇地皱起眉嗔瞪了晏停一眼, 抬臂想擦掉,被晏停攥住了手。
他俯低身子凑过去将唇轻轻贴在她眼角, 沿着水流过的印子一下一下亲着吮, 最后一下, 稍稍偏头亲在她嘴唇上。
但也只是亲一下就站直了身子。
…好似刚刚就是他一时情难自已一般。
应棉朵看着晏停拿了架子上的毛巾给自己擦手, 抬眼觑着他笑得鬼灵精, “停停,你是不是特别特别喜欢我啊?”
晏停:“……”
他视线对上她一眼,又默不作声收回,把毛巾搭回架子上。
晏停握住应棉朵的手往外走, 前脚刚要迈出去, 察觉到手被她轻拽了下。
他回头, 看她贴着自己胳膊仰着小脸又笑得像个无辜的小狐狸, “你说实话, 老实坦白, 为了庆祝你出院, 我今晚不回学校住喔。”
她总是能一下就捏掐在他命门上。
晏停黑沉沉的眼睛定在她清澈瞳眸里, 牵握着她手的力道重了重。
“嗯。”
“……”
应棉朵没忍住噗哧笑出来一声, 笑着挠挠他掌心,咕哝着说了句“真是个大傻子”,还想再逗逗他, 被在自己腿边转来转去的金毛捣乱地没办法,只好笑着拉他出去了。
山诣青电话回来说会议要开很晚,让他们不要等他。
应如是把饭菜留出来一人份放到保鲜箱里,等看晏停和自家姑娘将碗筷摆好,笑着又让他们把盛好的饭菜端出去。
最后陈思雨和司齐洗手上桌,看着一桌子的菜,心里对好友这个大美人妈妈的好感度简直直线飙升到顶点。
陈思雨和司齐老家都是北方偏北的地方,饭菜喜重口。她们想她一定私下问过朵朵她们喜欢吃什么,所以这会儿桌上一眼望过去一大半东西全是她们爱吃的。
至于另一半——看着过于清淡却也营养十足的东西,想也是特意给晏停准备的。
……
“原本朵朵爸爸是想要我带你们一起到外面吃的,可是我想想你们在学校天天吃食堂吃外卖,也少吃这些家常菜,所以还是想在家简单招待你们一下,”应如是笑着看她们,“我做饭手艺比不上朵朵爸爸,你们将就吃些,等下次有机会再来。”
对于她们两个“不速之客”都能精心准备到这份上,两个女孩子已经觉得够惊讶了。
所以现在即便知道应如是是在说“客套话”,也深觉暖心不已。连连道谢。
“快吃吧。”应如是看她们像看自家孩子一样。
等她们两个女孩子动了筷,才指了指离晏停最近的两道菜,“都是你叔叔特意嘱咐我给你做的,尝尝味道,要是不喜欢就不吃,阿姨再去帮你做别的。
“玉米粥可以稍多吃点,还有这个牛肉,是用山楂果炖的,尝尝要是喜欢下次阿姨再给你做。”
晏停捏着手里的筷子,低眉“嗯”了声。
声音虽没什么起伏,但能让人感觉得出来他的…尊敬。
陈思雨和司齐悄悄互视了一眼,可能是第一次感觉得到晏停这种近似“情绪”的东西,很是意外。
“特意给停停做的?”一旁的应棉朵故意对着自己妈咪鼓了鼓嘴,“那我可以吃吗?”
应如是夹了块牛肉到对面自家姑娘碗里,取笑道,“从小到大,停停要吃的东西,哪次少到你这丫头的肚子里了?”
应棉朵闻言,嘴里嚼着汁浓味厚的牛肉眼睛笑眯成一条线。
“哇!”她瞪大眼睛看着应如是不吝赞美的竖了竖大拇指,随后从小砂锅里夹了两块放进身旁晏停碗里,“停停你快尝一尝,真的好好吃。”
看他夹起一块慢慢嚼了咽进肚子,她迫不及待追问,“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