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见慕容恪驻足在府门口,良久不愿挪动脚步,嘴里嘀咕:“公爷,这边境都安定了,您就回来吧,大公主她——”
慕容恪转头,眼神犹如利箭,狠狠盯了长平一眼抬步进了府门。
安安能叫他父亲,已经是秀兰最大的仁慈,他有时也想过,贪婪一些,让安安兼祧张秀才和他慕容恪两府,但始终开不了口。
安安是他的儿子,没有人能改变,这就足够了。
意外之喜来的突然,可也夹杂着苦涩。
景隆帝决定,让慕容恪回京,继续领九门提督的差事,能日日见到儿子,当然是慕容恪极其高兴的事。
这一日,秀兰突然请他过府。
“将军,安安是否愿意兼祧两府,由安安成年自行决定,我不会干涉。”
慕容恪一喜,但仔细琢磨,秀兰这话似乎有深意。
果然,秀兰继续说,“江阴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找到了和司马宴很是相似之人,可那人又不承认自己是司马宴,我要过去看个究竟。安安,就托付给将军了!”
慕容恪大惊,“你一届女子,怎可以身犯险?”
秀兰眼神平静:“我意已决!”
半个月的马车,半日的山路,秀兰已经筋疲力尽,石头背着她爬了一个山坡,终于来到了一个山林深处的一个小茅屋前。
一群人的到来,脚步声,甲胄摩擦声,说话声,武器磕碰声,让茅屋的主人走了出来。
出来的是个大肚子的女子,头上的珠花似乎还是去年流行的样式,看上去倒是个是个标志的小媳妇。
她吓了一跳,似乎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捂着肚子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喊,语气颇为惊恐:“相公,相公,又来人了,你怎么上回没说清楚?”
秀兰在两丈外站定,心口咚咚直跳,表面不动声色。
很快,那个被换做“相公”的人出来了,一边开门一边指责。
“喊什么,没聋。还有,别瞎咧咧,我不是什么将军大人的,也不见得就是你夫君,就你这样貌,比我差远了,我应该不会娶你,瞎叫唤什么!”
出来的人,是个高个子的青年男子,头发用兽骨簪着,一身粗布短打,腰上围了一条手掌宽的虎皮,脚上是一双看上去像是用兽皮做成的靴子。
一手提着一杆长/枪,一手拿着一块布,好像正在忙活。
秀兰看到来人,就笑了。
这笑眯眯又不耐烦的模样,话里话外不饶人的模样,不是司马宴还会是谁?
男人看到门口一行人,看上去有好几个带着武器的侍卫,他也有些意外,只是还比较镇定,他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抱拳行礼:“各位——官爷?”
见众人一脸惊疑不定,为首的女子似乎眼神晶晶亮却还装作一脸淡定的违和表情,他只好再次耐心解释:“小民王永书,是这山里的猎户,诺,这是小民的身份文凭,刚才的女子曾经救过我,但她是不是我的娘子,我至今尚未确定,但小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将军大人的,各位官爷——”
秀兰往前走了几步,那个自称王永书的男人似乎皱了皱眉,小心翼翼退后了几步。
秀兰在三尺前站定,眼神波光粼粼地抬头看着他,似乎在挑衅:“司马宴,慕容恪回来了,正好,你也有妻有子,我也可以准备——”
王永书急忙抬手,阻拦秀兰说下去:“这位娘子,我虽然不知道你说什么,但似乎对我来说很重要,你——”
秀兰气他傻乎乎不愿承认自己是司马宴,还气他和其他女子同住一屋,不管他是不是承认那个女子是他妻子,她都火大。
不是,是大火噌噌往上冒。
秀兰缓缓转身:“不,你对我不重要了,就此拜别,再也不见!”
王永书不知道怎么了,看见那个身量纤弱但眼神坚定的女子就心里不是滋味,但具体是什么原因不是滋味,他又想不出来。
不能让她走,否则他会后悔一辈子。
王永书突然一个闪身,拦住了秀兰的去路:“我、我我不想让你走——”
屋里的女子突然走出来,她大叫一声:“王永书,就算你不认我是你的娘子,但你总是承认我是救命恩人的,怎么,要忘恩负义,丢下我们母子一走了之?”
王永书眼中闪过犹豫,脚步却纹丝不动,他朝着女子拱手:“这位姑娘,王某从醒来至今,一直感恩在心,见你一女子救我性命,我一直打猎换取银两来用作报恩。但王某记得,你是请了其他村民一起救的我,也是他们一起给我请了大夫,只是你说我是你丈夫,进山打猎遇险自己身子重有所不便才请人帮忙,所以,这位姑娘,我王某人虽然不是将军大人身份贵重之人,但也知恩图报,不但给你掩饰了身份,还打猎维持生计,所以王某认为,我不算忘恩负义之辈!”
女子脸色涨红,“你,你要丢下我一人离开,难道不是忘恩负义?”
王永书摇头:“姑娘,你既然救我一命,只要我王某人有一口饭吃,也就不会饿着你。但是,绝对不包括,我王某人要当你的丈夫来报恩。”
女子掩面痛哭,王永书一脸无动于衷。
秀兰叹气,这忘了前程的司马宴虽然讲话还是不好听,但也不算忘恩负义之人,算了,她既然来了,就好事做到底吧。
把人拦在门外,秀兰和那女子相对而坐。
秀兰表明身份,女子吓得差点从凳子上滑下去,“你、哦不,您就是办绣坊、开学堂、建保育堂的永乐公主?”
秀兰点头:“有什么困难,我的绣坊、学堂和保育堂,都能帮你!”
女子再次掩面痛哭。
她告诉了秀兰实情。
她是和人私奔出来的,家中尚且还算殷实,但父母要将她嫁给一个老男人做填房,她死活不同意,就和青梅竹马的男人私奔了。
男人虽然是个读书人,倒是个能过日子的,在山里安了家,想着风声过了再回去。
男人给人抄书抄经换些铜板,她做些针线补贴家用,两人日子拮据,倒也还能勉强度日。
女子还有了身孕,日子渐渐有了盼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