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县令为了以示亲民,身上穿的衣服和当地庄稼汉穿的衣服一模一样,根本就不像个准县令。
热心的老人家简直为纪良这个不着调年轻人操碎了心:“喏,看见那边那排新造的木头房子没?你要是自家没有田地,他们那儿还缺人手,你去卖卖力气,等你媳妇生了,也能买只鸡给她补补!”
真是谢谢您了哦!纪良简直哭笑不得。
赵小妹听不懂他们之间说的话,只好看着这个,又看看那个,脸上露出了紧张的表情。
老人家担心自己把孕妇吓着了,赶紧咧开嘴挤出一个笑脸来,不敢再绷着一张脸。
赵小妹便也对着老头子笑了一下。
老人家又瞪了纪良一眼:“别再游手好闲了啊!人懒是要遭天谴的!”
“我……哎,行行行,我知道了,我以后一定勤快点。”纪良有心好好解释一下,然而他转念一想,如果他现在开口说自己是即将走马上任的县令,老人家肯定会回他一句,那他还是天王老子呢!
纪县令心里委屈,纪县令什么都不说,纪县令点头哈腰把热心的老大爷送走了。
赵小妹听得云里雾里,等老人走了,就问自己的丈夫:“你们刚刚说什么呢?”
“啊,刚刚那老人是在祝福我们呢,他祝我们百年好合。”纪良一本正经地说。
“我不信。他明明是在凶你。”赵小妹说。
“是真的。他就是天生一张黑脸,哪怕说着祝福的话,脸上的表情却还是凶狠的。没看见他后来对着你笑了一下吗?真的是在祝福我们。这老头太朴实了,我都被感动了。”纪良睁着眼睛说瞎话。
对于纪良说的话,赵小妹一句都不相信,她隐隐猜到纪良刚刚肯定是出了个丑,所以现在才会故意扯些有的没的。作为一个善解人意的妻子,她笑着说:“原来如此。嗯,那你有没有谢谢人家?”
“谢了谢了!新妹,你走累了没有?要是走累了,我就扶你回去吧。”纪良笑眯眯地问。
等到晚上睡觉时,纪良到底没有憋住,躺在黑暗中就对着赵小妹吐槽了起来:“……等我日后穿着官服再来乡间走一遭时,那位老人会不会被我吓了一跳啊?不过,估计到时候他就认不出我了。”
赵小妹不敢笑得太用力。她已经决定要把这个事说给祁明诚听了,让明诚哥写到书里去吧!
☆、第一百零四章
举办集体婚礼时,如果想要办得热热闹闹的,就需要有人敲锣打鼓。这种事情可以找个专业的队伍来做——说是专业其实也专业不到哪里去,不接活时反正都是庄稼汉——不过赵小妹却觉得不用找外人。祁明诚手底下有这么多的人,在其中仔细地扒拉扒拉,难道还凑不齐一支敲锣打鼓的队伍吗?
人人参与,才能人人感受到喜事的氛围。
于是,各处分营中很快就出现了一种广场舞的氛围。每天做完了地里的活,大家就凑在一起加急训练,力求能在集体婚礼到来之前,就把锣鼓队建起来。祁明诚见他们没有扰民,也就随他们去了。
婚礼上一共有四对新人。结亲是需要合八字挑好日子的,这个过程固然重要,但在一般情况下大家的八字都能对上。大凶或者大吉,这两种情况出现得特别少,一般都能算出个中吉、小吉的结果。
其实,互有情意只差个婚礼就能在一起的“有心人”并不止四对,但还有两对和赵成义、祁明诚的情况类似,在老家还有父母长辈,因此婚事必须要禀明父母,于是就没有赶上集体婚礼这个热闹。
而在一起举办婚礼的这四对,一共八人,其实他们也并非人人都是孤儿,或者人人的父母都已经死在异族的手里了,其实,其中有五人还是有亲人的。只是,能被家人送出去当兵的,有时候就是家里最不得宠的那个儿子,而这个儿子还成了一个废人,赶上父母偏心兄弟薄凉嫂子势力的,他们就被扫地出门了。户籍被迁了出去,成了独门独户。既然如此,现在成亲自然也就不会再知会那些人了。
对于这些伤兵们来说,成亲时可以没有一个家人在场,但必须要有祁明诚在场。
让祁明诚为他们证婚,这在他们看来是一件非常有意义的事情。
婚礼的那天,祁明诚又喝多了酒。他这也是高兴的。再说,一到这种场合,给他敬酒的人就特别多,尽管大部分人都表示“我干杯,您随意”,祁明诚每次只需要抿上一小口,但一个个喝下来,最后还是要喝掉好几大杯的酒。祁明诚醉了以后,就坐在椅子里发呆,整个人就像是灵魂出窍了一样。
这次的四对新人都是结契。大家都是男人,就不需要有一方被送入洞房,因此八个人就在宴席上陪着大家吃吃喝喝。气氛真是热闹极了。大家开一些善意的玩笑,还起哄着让夫夫们同吃一根面条。
纪良也喝得面红耳赤,不过还没醉,就注意着祁明诚那边的动静。
忽然,有个人从外头走了进来,看上去风尘仆仆的,仿佛赶了很急的路。纪良正想着这人会是谁呢,祁明诚忽然从椅子里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这人身边。来人见到了祁明诚,立刻就从怀里掏出了一叠厚厚的信纸递给了祁明诚。坐在纪良身边的那人对他解释说:“看样子是赵副千总的信到了。”
赵成义的信只能寄到吉九城。于是祁明诚就在吉九城中雇了一个人,如果有赵成义的信到了,就让这个人第一时间给他送过来,别耽误了。也是巧了,赵成义的信竟然会在集体婚礼的这一日送到。
祁明诚抱着信,直接找了个角落拆信去了。
赵成义是一个不会在信里写太多甜言蜜语的人,他只会隐晦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如果赵成义写的是“夜半三更,久不能寐”,那么祁明诚就将这句话自动理解成“老子想你想得睡不着啊”。如果赵成义写的是“久不能寐,久久不能寐”,那么祁明诚就觉得赵成义估计是在表达“老子想亲亲你抱抱你摸摸你啊”的意思。总之,从赵副千总那无比正直的文字中,祁明诚总能看出他不够正直的心思。
信写得很长,然而再长的信总有看完的时候。
祁明诚把信纸翻到了第一页,打算再好好地看上第二遍。想当年他念书的时候,做语文阅读理解时都没有花过这样多的心思!文字其实是很美的东西,尤其是恋人间往来的信纸,最最普通的字里行间总不乏温柔缱绻。有了电话方便联系的人,大概无法想象等一封信时那种焦急而又美好的心情了。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比起这种美好,祁明诚还是更想要两台能使用的电话。他就是想要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能和赵成义打打电话说说话啊,一年四五封信的往来让等待的日子仿佛变得无比漫长了。
哦,如果有电话的话,还能玩电话play。
祁明诚淡定地想着。他肯定能把赵成义欺负得不要不要的。
写信就达不到这么好的调戏效果了,我在春天写的信,你在秋天才能收到。于是,我在春天打的飞机,你在秋天时才能配合着一起打。这种事情太奇葩了一点吧?所以,祁明诚至今都还没有给赵成义寄过小黄/文。祁明诚很努力地把自己蠢蠢欲动的坏心思压制了下去。自家老赵可以留着日后欺负。
对了,进出军营的信件是需要被检查的吧?那还好祁明诚没有进行过自由的哲学创造。
不然,估计检查信件的人就能知道赵副千总家里藏着一个不可描述的人物了。
祁明诚再次把信纸翻到了第一页,然后他开始看第三遍。
纪良见祁明诚醉得不成样子,起身走到祁明诚面前,拍了拍祁明诚的肩膀,问:“你确定自己还能看得懂信上的内容吗?”他怀疑祁明诚已经醉得糊涂了,看似在认真看信,其实根本没有过脑子。
“能!”祁明诚非常肯定地说,“喏,他这里说,他马上就要来见我了!”
纪良听得祁明诚这么说,猜赵成义应该休了探亲假,高兴地说:“那很好啊!我看看二哥是怎么说的,这信是几个月前寄出的,指不定他都已经走到半道上了。”他低头朝祁明诚指着的地方看去。
于是,赵成义难得写了一句对他来说比较露骨的思念,就被“外人”纪良看到了。
“……恨不能即刻起身去见你。”纪良看到信纸上如此写道。因为祁明诚平时喜欢用大白话给赵成义写信,赵成义回信时也是半文半白的。纪妹夫觉得自己仿佛被醉酒了的祁明诚喂了一嘴的狗粮。
纪良确定祁明诚是真的喝醉了,否则就不会把这句运用了夸张的修辞手法的话当了真。
纪良扶着祁明诚站了起来,说:“明诚啊,我扶你休息去吧。你睡一觉,醒醒酒。”
第二日,祁明诚起床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他下意识朝自己睡的枕头底下摸去,摸到了几张信纸后,松了口气。看样子他果然在昨天收到了赵成义寄来的信,这一切并不是他做梦时产生的错觉。
祁明诚把信纸拿了出来。他靠在床头,再一次把这封长信逐字逐句地看完了。
两个大男人用信纸来诉说衷肠,这里面一点问题都没有。
在爱情里面,没什么成熟不成熟的说法,也没什么坚强不坚强的说法。
就算伟大如周总理,当他思念自己的妻子时,他也会给妻子写信说“别才三日,但禁不住要写几个字给你”,会说“望你珍摄,吻你万千”。而邓颖超先生对此的回复是“情长纸短,还吻你万千”。
这样的情书真是太美了。
“我也恨不得即刻起身去见你,哈哈,不过也只是说说而已。”祁明诚叹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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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良目瞪口呆地看着赵成义,说:“……二、二哥,你这就出现了?”
几年未见,赵成义发现自己这个妹夫似乎变得有些呆了,不过他现在可没时间陪着呆呆的妹夫交流感情,说:“你这话说得让我听不懂了……明诚呢?我先赶到了青青镇,结果他们说明诚这几天都住在这里,于是我又匆匆赶了过来。怎么没瞧见明诚?他不会又回去了吧?我们在半路上错开了?”
纪良指着祁明诚住的屋子说:“明诚住那里……”
赵成义立刻像是一阵风似的地从纪良身边刮过去了。
纪良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确定自己昨天没喝醉,就算是喝醉了,这都已经过了一个晚上,他的酒也早应该醒了。那他是真的看到赵成义了,不是他的错觉?赵成义竟然真如祁明诚说的那样来了?
“恨不能即刻起身去见你”,这明明是夸张的修辞手法啊!赵成义到底是怎么写的,祁明诚又到底是怎么理解的啊!难道这对夫夫之间有特别的沟通技巧?纪良看着赵成义的背影忍不住如此想到。
答案很简单,其实祁明诚是真的喝醉了,酒后的话自然是他的胡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