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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易桢以为他没什么事,结果只是因为要安慰人家,回来就闷闷不乐上了。
  他把原本要送给小孩子的衣服和小礼品都收了起来,原本是要继续办公的,可是笔提了半天,集中不了注意力。
  小孩子夭折一般是不会再取名字的,也不会正儿八经地发葬。因为本地认为小孩夭折就是福薄,再隆重办葬礼,还会更加折损小孩的福气,让他死后也过的不好。
  姬金吾可能实在憋闷,晚上就寝的时候,躺在床上看外面的星星,叹了口气,说:“不及一日一夜……也是一生一世。”
  他这一辈子,如果说有什么终极心愿。第一是“娶自己的心上人当妻子”,第二就是“和自己心上人有个孩子”。
  因为说好了晚上要烫火锅,所以中午吃得很清淡,完全依着姬金吾的口味来,也顺着他挑食。
  他明显不太能吃下东西,但依旧好好地坐在桌前,怕易桢担心,很认真地往嘴里塞吃的。
  易桢给他夹了几次菜,眼见他都吃完了,算着该饱了,就温言问他要不要去休息一下?
  姬金吾很有些歉意地望着她:“是我不好,勾着你想要孩子,现在又给不了孩子……”
  易桢抱着他,不让他继续说下去,知道他心里难过,哄着他去睡一会儿。
  夏日实在炎热,屋子里安放了冰块消暑,或许是冰块放得太多了,她在盛夏的午后都感觉到了刺骨的凉意。
  易桢一遍一遍地抚摸他的头发,给他揉按乏累了的指关节,轻声同他说话:“大夫也说了,还是有可能的。我们看看别的大夫怎么说,而且应该也不是不能治,慢慢调理,总会好起来的。”
  姬金吾把脸埋在她的腰腹里,不敢看她的眼睛,闷闷地叫她:“阿桢……”
  “嗯。”
  “不要嫌弃我。”
  他原本就觉得自己对不住她,没能把那个更好的自己给她。平日里的自信心有挺大一部分建立在“我能把阿桢喜欢的,都给她找来”,现在整个人都丧气了。
  阿桢原本是不太喜欢小孩子的一个人,为了他都愿意去看到小孩子的好处,愿意给他要孩子。
  可是她好不容易喜欢小孩子了,他又根本没法给她一个小宝宝。
  哪有这样的郎君。
  易桢吻了吻他的额头,继续给他顺毛:“没有。你想一想,要不是因为你,我可能也不会喜欢上小孩子,对不对?”
  怀里的男人“嗯”了一声。
  “那我是喜欢你,还是喜欢孩子呢?”
  姬金吾:“喜欢我。”
  易桢眼看着顺毛成功,再次吻了吻他,躺在他身边,伸手去抱他。
  姬金吾把她揽进怀里,他已经平和很多了,表情也在逐渐调整回来,眼睛看着她,眨都不眨:“阿桢,对不起。”
  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恍恍惚惚的,约莫觉得自己残缺、自己不好,她原本可以有更好的郎君,全是因为他。
  他心都碎了。甚至恨不得她责骂他、抱怨他,不要对他那么好,他又不值得。
  易桢去摸他的眉眼:“没有对不起,郎君对我那么好,没什么对不起的。我们好好看大夫,会有办法的。”
  姬金吾无比眷恋地去闻她身上的味道。
  易桢低声问:“想不想做?”
  姬金吾很有些不明白地去看她。
  这些天约好不能贪欢纵欲的,晚上都是浅尝辄止,白日里更是完全禁绝了。夏日里来一回,总要去沐浴的,她嫌折腾起来麻烦。
  易桢重复问了一遍,这次声音更低,几乎是附在他耳边说:“想不想要我?”
  她真的很不会安慰人,一下子也想不到别的办法。
  他迟疑道:“可以吗?”
  后来还是要了。
  极度的亲密终于彻底释放了他压抑下去的情绪,到一半的时候,易桢发现他哭了。
  夏日的午后真的太亮了、太耀眼了,就算不直接打在床上,但是仰头的时候,还是会看见玉制屏风上反射的骄阳。
  一定是阳光太刺眼了,刺激得人流泪。
  他动作不停,但是易桢清楚地感觉到了他在哭。
  他可能认为她还没发现,一边沉默地流泪,一边把她摁在自己怀里,让她看不见自己的脸。
  或许有些欲盖弥彰的意思,他的力气用得有些凶狠了,想让她把注意力放在别的事情上,不要看见他哭。
  易桢就顺着他的心意,装作没发现。
  这样算不算……把这小可怜要哭了?
  她脑中闪过这句话,原本是想让自己开心一点的,可是却并没有达到目的。
  后来他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易桢披了衣服坐起来,也不想去沐浴,抱着腿坐在他身边。
  至少以后他不用喝避子药了。易桢想,那药真苦。
  她起身换了衣服,稍微清理了一下,也没心情去沐浴,打算去见见大夫。
  结果在前厅还没等到大夫,范汝先跃进来了。
  范汝左张右望了一遍,没看见姬金吾,同易桢打了个招呼,然后问:“他人呢?”
  范祭司最近没什么要紧的正事做,整天出去疯玩,极为潇洒,花起钱来一点都不留情。
  范汝这种“买,都买”的作风有点像姬金吾,但是他这人有点容易上当。
  应该说,买东西就上当,而且当当不一样。
  易桢礼貌地笑了一下,轻声说:“累了,在午睡。”
  范汝说:“我刚刚从厨房那边来,你们晚上要吃什么大菜吗?我可以来蹭饭吗?”
  还真的一点都不辜负当初说的话,说来蹭饭就蹭饭,毫不留情。
  易桢说:“吃火锅,你来也行。”
  范汝:“这么大热天吃火锅?”
  易桢早就被姬金吾纵得自信心爆棚,面不改色心不跳:“对啊。”
  开空调吃火锅不是传统艺能吗。
  范汝:“好的,吃饭喊我。”
  他看姬金吾似乎没那么快醒的样子,和易桢打了个招呼,立刻快乐地跑不见了。
  阿青刚好和范汝在路上擦肩而过,她原本就和易桢约好了,下午来给她的卿卿染蔻丹。
  易桢看见阿青,才想起来还有这么回事。
  姬金吾其实不太喜欢阿青,因为她和陈清浅长得太像了,还喜欢缠着他夫人。
  他总共就两个雷点,阿青直接在他的雷点上跳踢踏舞。
  但因为自己夫人和阿青的关系不错,他一直没表现出来这份不喜欢。
  阿青这姑娘有时候真的挺憨憨。比如她从头到尾都没发现万方船上的“易桢”换过人,开开心心地来缠着漂亮姐姐玩。
  易桢知道这姑娘心思简单,而且又是一门心思地对自己好。她性格使然,没办法对阿青不理不睬,平日里会带她一起玩,做了好吃的也会给她捎一份。
  女孩子也需要和女孩子一起玩嘛。
  易桢现在自然是没心思去做指甲,很抱歉地对阿青说自己忘记了这事,现在恐怕腾不出时间来,改日她上门去找阿青行不行?
  阿青也不恼,她这些天一直在研究蔻丹,染出来的指甲引领阳城潮流,平时也挺忙的,现在能来找易桢玩就挺开心的了。
  她们俩坐着聊了会儿天,公孙大夫就来了。
  阿青自觉该告辞了,可是又忽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在阳城也住了一段日子了,自然知道公孙大夫擅长什么,很紧张地问:“卿卿你怀孕了?”
  易桢:“……”
  易桢忙摇了摇头。
  公孙大夫同她见了个礼,把一张写满字的澄心堂纸递给了易桢。
  上面是详细论证过程,反正最后推出结果:要孩子很困难。
  再翻过来,反面就是“如果打算进行调理,需要什么药材,需要多久时间”。
  估计公孙大夫回去之后,就一直在想“怎么治”的问题了,易桢不来找她,她也要主动去找姬金吾。
  易桢的目光在“保守估计需要十年”那行字上打了个转,轻声问:“一定要十年吗?”
  “十年也不一定能好。”公孙大夫直言不讳:“况且许多稀有药材十几年前就销声匿迹,恐怕根本找不到。”
  她们俩的对话没头没尾的,阿青没听懂,但依旧在旁边问:“要什么药材啊?我有很多药!我可以给卿卿!”
  易桢一开始也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思,随便问了几样姬家库存短缺的药材,结果阿青真的都有。
  阿青很有些骄傲:“我曾经是有名的花魁呢!大家都喜欢我!会送好多东西给我!希望能够和我说话!”
  她骄傲完,立刻继续本质颜控的痴汉:“我把药材送给卿卿,卿卿能不能多和我玩?我想和卿卿玩。”
  易桢哪有不答应的:“今晚上你来吃饭吗?我给你准备你喜欢吃的羊肚儿?”
  易桢想了想,又说:“你待会儿别走,我想起上次闲着做了几对簪子,你看着喜欢的话,带几支回去用好不好?”
  阿青的嘴角都咧到耳朵根上去了。
  易桢有了好消息,迫不及待地进到内室中去,打算同自己的郎君分享。
  姬金吾在穿衣服,桌上摆了一个打开了的通讯玉简。他已经完全调整好了心态——他从来就不是个脆弱的人,只是一时情绪落差太大——见她匆匆忙忙跑进来,微微笑着问:“阿桢?”
  易桢立刻把好消息和他说了,眼睛亮晶晶地总结:“你看你看,还是有机会的,反正我们俩年轻嘛。”
  她完全在痛他所痛、想他所想。
  她深深地爱着他。
  就如他爱着她那样。
  他生出无穷多的信心,确信他们会一直相爱,未来也会越来越好。
  姬金吾这一生碰到过无数困难,他每一次都咬着牙硬抗,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就绝对不会被困难战胜。
  但是有个姑娘陪在他身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