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
在细细啃完一个鸡翅膀的时候,听江醉墨这么回答道。她心烦意乱扔了骨头,起身要走,江醉墨如她所料拉住她的手,“给我时间把这件事弄清楚,那幅真迹如果真的在她那里,无论如何我会要回来。”
“要得回来吗?!如果她的嫌疑被证实,那幅画就是证据!你说拿回来就拿回来!那是我外公的画!是我的画!我要怎么跟他们说!这是我的东西!让他们给我!他们会给我吗!!你不知道那幅画对我的意义!不管它是谁画的!它是我外公的东西!它比什么都重要!!”
“细细……”
“你们为什么要打我外公东西的主意!难道你们连一点怜悯和同情心都没有吗!他得了那样的病!他最后的那段日子过得那样痛苦!他一辈子不得志一辈子硬骨头到老来不但得那样难过的病你们还要打他遗物的主意!他妈的这是什么破世道!!”细细发狂起来,之前的平静一下子化为她现在的极恨,极怒,一股辛辣的怒火从心底直冲脑门,操起喝了一半的咖啡全部挥泼在江醉墨脸上,“这事就算没你的份,也跟你妈有关!要不是新闻曝光我还要蒙在鼓里多久多久!久到你妈妈拿着不知道怎么从我这里偷来抢来的画升官发财、飞黄腾达,当儿媳妇的我才后知后觉!不!怎么可能是儿媳妇!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是吧!!我怎么高攀得起啊!我太傻.逼!傻.逼!”
咖啡渍滴落在江醉墨领子、衣摆上,他攥住细细的手慢慢放松,无言地听着她的哭叫。
“要是我外公的东西拿不回来,老娘跟你们全家没完!!”细细吼完最后一句,上去使劲推开他,甩头跑出咖啡馆。
店主硬着头皮上前,手里的账单不知该给还是不该给。经过一番比“吴彦祖帅还是金秀贤帅之战”还激烈的思想斗争后,她将账单举到眼前这位些许狼狈却仍英俊不变的男人眼前,“您好……一共……一共两百三十八,刷卡还是……”
江醉墨瞥了一眼单子上双份的一长串小点,掏出二百五现金,“不用找了。”说着,飞快推门出去。
细细快步走回家,因为怕江醉墨追上来,她躲躲闪闪刻意绕比较远的小路,在一个角落里抽抽噎噎的,忽然想起当年和简崎分手是他咒自己将来会被一个不爱她的人给虐死,那个乌鸦嘴居然如此之准,她现在因为外公遗物的丢失和江醉墨的欺骗嫌疑痛不欲生,甚至幻想如果这一刻一颗小星球刚好撞向地球,大家一起毁灭或者……从天而降一个来自星星的男人。
回首间,她看见江醉墨的身影从路口匆匆经过,下意识往里躲了一躲,他沿着大路方向去了,她才跑了几步,探出个头,远远看见他不顾一头一脸一身的咖啡,左右张望找着自己,结果自然是找不到的。
他一向是淡定、从容、优雅而充满睿智的,那些她极爱极爱的,那些能让她不顾一切不渝追求的,那些让她感激涕零誓要一辈子珍惜的。但。她第一次看见如此狼狈的江醉墨。
当然,她自己也未必不狼狈。
细细靠在墙上胡乱望着天空,一番怒火的宣泄让她感觉浑身被掏空一样。从今天早晨到现在还不足八小时,她竟然能经历从开心登记到失望发狂的骤变,他们早上还亲吻交.缠,现在却好似水火不容,甚至面临永远的决裂。
如果外公的遗物真就这么丢失,我该怎么办。
细细拖着无比沉重的步伐走回了家,发现江醉墨站在楼下,见了她,急急上前两步,却又停了,用一种她看不懂的目光望着她。细细心头一刺,路过他身边时,她隐忍着说:“在事情没弄清楚之前,在外公的画没有回来之前,请你不要出现在我面前,也不要联系我。”
“请相信我。”
“别说这没用的。你给我的那些东西,我会一样一样退给你,老家那套房子,处理起来可能需要一些时间。或许……你们以为那套房子可以当做买画的钱?如果是那样,你们就太卑鄙了。我提醒你,用那种手段得到的所谓真迹,未必是真迹。”
“……”江醉墨的目光低沉下去,“李……我母亲曾经提过画的事,我拒绝过。现在我见不到她,也联系不上。但请你相信我。”
“我对你很失望,对自己也是。”细细低声说,垂头丧气地上楼。
遇人不淑,遇人不淑!
紫安啊,原来你被鹭洋背叛的时候,是如我这般痛苦无望。
细细妈还沉醉在韩剧中不能自拔,见细细进门,漫不经心瞥了她一眼,“你这一天出出进进又是户口本又是泪流满面的,是不是买双色球中了大奖故意瞒着我?”
细细抽泣一下,“妈你把我想得太无所不能,其实我倒霉到家了……”
她不敢跟妈妈说外公遗物丢失的事,再次躲进书房,翻出自己自己记录的和江醉墨的点点滴滴,泪汪汪地看。字里行间,她看见一心一意爱着他的自己,每天都是那样精神饱满,即使偶尔挨主编骂、被资深同事讽刺嘲笑,也能在江醉墨的正能量下恢复没心没肺。
从字面上看,江醉墨也是那样的喜欢她,她的胖在他看来是个可爱的优点,他丝毫不吝啬于对她表现宠爱。而她,每天过着对苍天感恩戴德的日子,总觉得自己上辈子是舍己救人的女英雄,今生才换得一个江醉墨。如此来看,自己上辈子估摸着屠过城。
如今,一块巨大的岩石压在心口,抑制了她所有的快乐和一直坚持着的爱情。
第47章 假作真时真亦假(二)
接下来几天,细细行尸走肉地重复着过去的生活,一向食欲很好的她,却真的对琳琅美食不再感兴趣,即使和紫安去吃号称n市最好吃的烤鸭时,捏着包好的烤鸭,机械地沾了沾甜面酱塞嘴里,香脆的烤鸭皮和清香的黄瓜丝在她口中也味同嚼蜡,她甚至不知道里面还不小心混杂了她不喜欢的大葱。江醉墨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接起,没听见关于画的消息,不管他说什么,直接挂掉,她不知自己何时变得这么残忍阴翳。
“她大概真要失恋了,即使画不是江醉墨拿的,可江醉墨有个那样的妈,细细也不会再接受她了。”紫安对简崎说。
你们要知道简崎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他以前一直说不是时机,就因为看到细细是那样矢志不渝爱着江醉墨,只要细细这头不断了念想,他怎么努力都白费。“你这死胖子这次如果能把那帅哥甩了,那么在你沉重的一生里绝对就是一座无字的丰碑。”——简崎嘴里还是落井下石打击着细细,但唇边那小人得志咸鱼翻身的笑容暴露无遗他的小心眼。
一天细细下班时,江醉墨打来电话,语气很急,意思大概是那幅画是李缘珍指派人换来的,要鉴定画作真假还需要联系首都博物馆的一些专家,现在纪委正在对这幅画的来源进行调查,他母亲今后的命运就同这幅画的真假与来源紧紧关联了。
“你告诉我这个做什么?”细细冷冷地回答,“我要那幅画。”
“纪委那边已经查出这幅真迹原持有者了,他们很有可能找到你了解情况。”
“是吗?如果我告诉他们,那幅画是真迹,李市长行贿的罪名就这么定了?”细细咬牙,心里十分解恨。
“她应该为自己的罪行得到惩罚,法律面前,没有人……能例外。”江醉墨的嗓音低了下去,说到底,李缘珍是他亲生母亲,虽没有养育之恩吧,可也没深仇大恨。得知自己母亲即将面临牢狱之灾,江醉墨这几天也不是完全淡定的。
“你既然一开始就知道她想要我外公的画,为什么不想办法阻止?不想为自己辩解什么吗?”
“我与她交流不多,不知道她什么时候安排人换了画去。”细细,你可知道,江醉墨不到三岁就被李缘珍晾下,此后一直跟随父亲长大,在他脑中哪有母亲的概念?又可曾得到过什么母爱?然而,却在他二十多岁时,这位陌生的母亲闯入了他的生活,但早已学会独立生活的他,若非有血缘的牵绊,他怎会愿意和李缘珍再续母子之缘?
他真的不了解自己的母亲。
细细反驳:“你不能提醒我一下?”
“你一直为你外公的病担心,他过世后那几天,你几次情绪崩溃,如果我告诉你,我的母亲觊觎他的画,你会怎么想?”
“你不用多说……我会跟纪委说实话的。”
““细细……”现在的江醉墨,有多难堪!细细好几次开玩笑说江醉墨缺乏母爱,正是说中的他的心结。
“你就不该跟我在一起,我们如果是陌生人,李市长就没那个机会换走我的画,我也不会对你、对她那么掉以轻心。”细细说完,挂了电话。
这不就是江醉墨一开始拒绝细细追求的理由吗?命运如此,无论你如何选择,如何应对,如何鼓起一切勇气和斗志,都殊途同归啊……
江醉墨倚靠在窗边,手里还握着手机,虚望着窗外。恍若那时,细细圆滚滚的身影在楼下雪地里踩出个桃心,兴冲冲叫他看,却被一辆碍事的车阻挠了。物是人非,经此一事,细细与他有了隔阂,恐怕往事点点,都不复重来。
表面上,细细猛追江醉墨。实际上,细细是光,彪悍又蛮横地照亮了江醉墨清淡的人生。有这么一位女性,对他这样矢志不渝,她不会因为他一开始的清冷而不喜欢他,不会因为他生性的理智和冷酷而放弃他,不会因为他工作的忙碌无常而埋怨他。在他面前,她永远是激动、欢快和充满幸福的,她的眼中写满珍惜,她握着他的手,坚定得好像捕野兽的铁夹……真的有必要攥得那么痛吗?
手机上有消息提示,江醉墨下意识开启微信,却发现细细刚更新了朋友圈。
她转了一条新闻,并评论“做得好!!好主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