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清楚这点,他满心无奈,他又再一次掉入敌人的圈套之中。
可是呆在军中是死,逃也是死,还不如奋命一搏。幸好早年他看清楚嫡母的真面孔,平时虽然用纨绔的表象做遮掩,但是暗里还是请了武艺师傅学了不少武艺的,倒还是能抵挡一二。
……
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他还是没能逃出去,在最危急的关头,被人救了。
救他的是景王。
景王只是一个在圣上面前并不受宠甚至极为冷落的藩王。但是景州毕竟是他的封地,边关的军事他并不能插手,但是救下一个小逃兵还是可以的。
林青亭也不知道为什么景王会救下他,但是当他醒来的时候,他在景王府里。
期间他屡次想当面答谢救命之恩,可是并没有见到景王。
景王府的总管只递来一句话,问他是否愿意加入景王府的仪卫队。
仪卫队属于藩王亲兵,没有品级,类似于护院府卫之类。可是他懂别人的意思,别人是想给他一条活路,一个安身之处。
天下之大,他竟无处可去,于是只能答应下来,在景王府安身立命。
离家出京时候的信誓坦坦,此时沦为了一场笑话。别说想争一口气了,他连想替妹妹以后出嫁撑腰都做不到。
可是他没有放弃,也没有气馁。毕竟没有丧命不是吗,仪卫又如何,仪卫上面还有仪卫舍人,还有护卫指挥。
总有一天他会站起来的,当然现在说这都太早了……
在景王府当了差以后,他才知道景王府是个什么样的处境。
大熙朝有分封制度,皇子一旦成年就会离京就藩,只会留太子在京中。藩王的封地根据受宠程度不等,而景王就明显属于那种不受宠的儿子,才会被分封到景州这样一个贫瘠的地方。
景州地处偏远,气候寒冷,农不行商也不行,属于那种极为贫瘠的封地。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藩王封地属于封国,藩王可列爵治民,分藩锡土。
在封国内,亲王拥有大司法权与人事权及兵权,其官属除长史及镇守指挥、护卫指挥由朝廷进行派遣外,其余均可在封国境内或所部军职内选用。王府官可兼行省参政,为地方行政首长,也可兼指挥使,掌地方兵权。
说白点,也就是说,景州是景王的地界,一切都是他说了算,朝廷大致上是管不了的。
当然,一个好的藩王之所以能够长存,那就是要安分守己。
景王也确实很安分守己。
而林青亭任职的仪卫其实也算是景王的身边人,也就是说,如果能混出头在景王殿下面前挂号,也是能在景州境内混一个不错的官职的。
为了出头,林青亭整整花了两年的时间。
从一个最低等的仪卫到了仪卫队长,到景王府护卫副指挥使。从当上副指挥使的那一刻,他才见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
那个淡漠冷然,少言到近乎让人不知道他会说话的景王,那个京中出了名的‘哑巴五皇子’,哦,现在不是五皇子了,是景王。
也是到了此时,他才明白他之所以会一路畅通无阻升职这么快,完全是因为有人提拔。而提拔他的原因就是让他暗中架空正职,让其如同虚设。
他也是到了此时才知道,原来这个在京中传闻透明到几乎不存在的景王,其实并不是一个□□分守己的人,至少不如表面安分。
要不然也不会明知道几处正职都是朝廷钦派负责监督景州各项事宜,还仍然按兵不动慢慢架空。
期间林青亭心中的激动与蠢蠢欲动不用提,为了报答景王的救命之恩与知遇之恩,他是准备一门心思的准备报效景王了。
他所不知道的是,其实当初救他,景王也是不经意的一个举动。直到看到他在府中一点点成长起来,才会让景王动了点心思。
不管开始是如何,至少结果不错,不是吗?
……
林青亭这边刚刚稳定下来,就急急从景州奔赴京城。
他计算了一下,妹妹差不多也快到出嫁的时候了。他走时妹妹不到十四,一去两年多。京中的大家闺秀出嫁一般都不会太早,及笄仪亲,次年成婚,他应该还赶得及。
谁知道他面对的却是家中的空无一人,只剩几个下人在府中打点,而他父亲及全家全部去南方外放上任了。
然后他又快马奔赴南方他父亲林至贤上任地方。
面对林青亭的出现,林至贤的惊讶及全家的惊讶,就不一一叙述。
林青亭再次见到这些家人也恍如隔世,对嫡母的愤恨自是暗中隐藏,但是对于这个亲爹,林青亭还有有些孺慕之情的。
可是在他再三询问妹妹的所在后,全家人都支支吾吾推三阻四。那一刻,他心理防线全然垮塌,再也无法维持表面的和睦,在家中大闹厉声逼问。
得到的结果却是,妹妹在跟家里人上任途中失散,家里人也找过了很多次,可是完全找不到踪迹。
他不知道的是,其实当初林青婉失踪,嫡母柳氏确实‘安排’在了途中失踪。可是却没有找过,直到到了南方林至贤偶尔一次问及长女,柳氏才痛哭失声说对不起老爷,大姑娘丢了,丢在了路上。她暗中安排人怎么寻找都找不到,怕老爷伤心难过,才一直没有告知。
这种说法是怎么蒙过林至贤的,大家都不清楚,可能因为刚到地方上任,公事繁忙,他除了在家里发了一通脾气以后,就再也没有过问。
林青婉的存在渐渐成了林家的禁忌,对外说法一律是患病身亡。
冥冥之中,事情与林青婉当初的猜测相差不大,林青婉就这样‘被身亡’了。
没有人在意这个在家中仿佛透明人的女儿,只有林青亭还惦记着这个同母的妹妹。
听到这样的说法,林青亭心神失守肝胆俱裂。见林至贤老羞成怒又完全不当一回事,还埋怨他小题大做,嫡母表面和蔼,实质上说话无一不是挑拨离间,他当场就和家里人闹翻了。
他心里知道这一切都是嫡母柳氏干的,只可惜他没有证据。
再次怒出家门,这一次,林青亭却是彻底茫然了。
他的妹妹,那个总是怯怯的冲他笑的婉婉,到底在哪儿?
时隔两年有余,历时已久途中路程遥远,一时之间他根本不知道去哪儿打探妹妹的消息。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在京城和这里差不多,如果在景州他还能有点力量,在景州之外,他竟然除了无力只能是无力……
出行之前,他和景王报备自己需要回京一趟,也定下了归期。此时定下的归期已到,林青亭只能忍下满心的憋屈与无奈启程回了景州。
这一次回去,他不甘于只是做景王府护卫副指挥使,而是要做到景州镇守副指挥使。
他出行之前景王已经和他透露了这个信息,因为心急怕赶不上妹妹出嫁,他应许回来后即着手准备。
此时的他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因为他知道只有到了那个时候,他手下才能有些权利,才有力量寻找妹妹。
而对于妹妹失踪后的处境,林青亭不敢去想象。
他只要想到有那种可能,他就恨不得扭头去撕了柳氏……他只寄望妹妹在他找到之前,性命无忧……不管她遭遇了什么,碰到了什么,以后他都会帮她通通报回来……
婉婉等我,哥哥很快就会来……
……
林青亭又花了两年时间,才堪堪达到景王的要求。
成为景王真正的心腹之后,景王对他的事也知道些一二。对于他从景州派人出去寻人,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当然林青亭也知道景王目前处境的,所派出去的人都是心腹并明面上和景王府并没有什么关系。
这一次,林青亭直指要处,让手下人从头查起。从林青婉在人眼前消失的那一刻,而不是听柳氏说的途中走失。
于是历时几个月,宝旺家的和林青兰的奶娘王妈妈悄无声息的都落在林青亭手下手里。几番拷问,又牵扯出钱牙婆,顺藤摸瓜一路查到千里之外的董牙婆身上。
拿到董牙婆的供词,林青亭心里才松了一口气。知道林青兰那个贱丫头还没做绝,给妹妹留了一条活路。
董牙婆的供词是在落云镇附近墟市有人把人买走,董牙婆也不认识那人到底是谁,看外貌打扮像是附近村子里的泥脚汉子。
知道大概的范围就好查找了,林青亭的打算是直接先查户籍,户籍查不到再暗里寻人。只是他身处景州,云州是云王的地界,又素来和景王不合,林青亭只能暗中行事,并要小心不要露了痕迹。
让手下买通了县衙内部的人,查阅了附近十里八乡所有人的户籍。因为当初林青婉是有婚书的,也有户籍。当初报户籍时,她也没有更改姓名。
也是因为此,才让林青亭终于找到了林青婉。
林青亭缓缓收回自己飘忽的心绪,再一次深吸一口气,叩响大门。
婉婉,我的妹妹,不知道此刻的你,是否还好?
☆、1.18|独家发表
片刻,门缓缓从里面打开,露出一张中年妇人的脸。
“您找谁?”
家里的大门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打开过了,今天听到门外有敲门声,马婶儿还以为是错觉的。如果不是门外那人锲而不舍的敲门,她也不会过来开。
可是看到眼前的此人,马婶儿却是愣住了。
这是落峡村里会有的人吗?
来人穿了一身很普通的箭袖裋褐,衣服的布料看起来不甚好,但是却是崭新的。可是穿这样简陋衣裳的人,手里居然牵着马。
马婶儿也是见过马这种牲口的,一般农户人家根本养不起这种牲口。
还没等到马婶儿继续想下去,那人开口道:“请问林青婉是住这里吗?”
“你是?”马婶儿惊疑的望着此人。
林青亭深吸一口气,“我是她的哥哥林青亭,找到很久才找到这儿。”
马婶儿愣住了,青婉什么时候有个哥哥,不是说没家人吗?
可是无缘无故也不会有人上门这样说,马婶儿慌忙的说了一声,“你在外面等等,我去问问青婉。”
门从里面合上了,门外貌似平静的林青亭却是开始紧张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门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门再次被拉开。
双方都看到彼此容貌——
在林青婉记忆中,林青亭是斯文俊秀的,浑身充斥着一股浓厚的书生气。也许很多人都说林青亭是纨绔子弟,放荡不羁,可是在林青婉的记忆中,哥哥一直是如此形象,从来没有变过。
而眼前的此人,眉眼熟悉的让人想哭,却是皮肤黝黑,菱角分明,饱经风霜,明明看面相还很年轻,却是两鬓多了丝霜白,凭添了几分沧桑。
在林青亭的印象中,妹妹一直是那种很柔弱的女子,腼腆少言,却体贴入微,善解人意。哪怕在府中,再被人苛刻,也从来不会在他面前诉苦。总是柔笑着说,没事哥哥我很好。
而此时眼前这个女子,一眼望去就知道日子过得很好。皮肤白皙细腻,气色红润,眉眼鲜活,像一朵迎风盛开的花儿。只有那弱柳扶风的体态,才让林青亭依稀看到以前妹妹的样子。
彼此的样子都让双方陌生,但是两人的眼圈却同时红了起来。
林青婉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激动,这么想哭。
从穿过来,接手了林青婉的身体以后,原主的所有思想都似乎散去。唯有林青亭,是心口那抹永远去不掉的疤。
无人或者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总会不由自主的想到这个哥哥。一想到他,她的心口就忍不住的疼。她开始一直以为这是原主留下的执念,可是时间久了,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这种情绪到底是谁的,只是知道自己痛,知道自己思念着他,甚至觉得林青亭就是自己的哥哥。
自己杳无音讯、生死不明的哥哥。
“哥——”话很自然而然就出口了,林青婉扑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