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妈妈了?
死了。
谢东篱明白了。然后打了个电话,直接在电话里说了一句:我想报案,我这里有人被蓄意谋杀。
宋玖全身发冷的看着谢东篱。他要做什么?
谢东篱看他惊恐不安的样子,安抚道:放心,不是抓你。
警察局的人过来取证,宋玖被问话,那小妹妹也被问了。伤情报告加调查取证,外加之前还有不为人知的前科。那前科其实就是所谓的民不举,从而定义他妈妈死于意外。
可实际上就是家暴间接致死。
多少年?等警察走后,宋玖木木的开口。
什么?声音太小,谢东篱没听清楚。
多少年?
谢东篱听清楚了。他微微的抿一抿嘴唇,有些不忍心。但是还是装作冷淡的样子开口,少则四五年,多则七八年。
宋玖没有说话,眼睛也没有红一下,看着床上的酣睡的妹妹,他只是坍塌着肩膀,忽的哽了一下,没有声音,后背弹动了一下。
谢东篱闭上眼睛不去看他,心急煎熬痛苦。他多想这个时候把他抱在怀里,为他遮风挡雨。可是,现在不行。
哪有人无缘无故的,就会对另外一个人好?
一时间整个病房安安静静。
只是没过多久,病房里一下子被安排进来两个人,一阵喧杂说话声音,配上电视机打开后播放推销保健药的广告,把刚才那死寂摧磨干净了。
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谢东篱的临床医生过来再次给他检查了一下,看看他的眼球,听了他的心肺。然后跟谢东篱爸妈说,一旦回去有发烧呕吐眩晕的状况,及时过来就诊。
谢东篱爸妈点着头。
我开些药,家属跟我过来一下。
谢东篱爸爸去了,妈妈留在这里开始收拾东西。他妈妈边收拾,边跟谢东篱说:你的那些书都脏了,还有那些文具,我给你清理了一下,有些还能用,有些脏得不行。
每年高三都有卖书的,我回去随便翻翻总能找到替用的,不行再去学校领上一套。妈妈,你别担心。
谢东篱说完,他妈妈总算放心下来。
宋玖耳朵微微的动。
谢东篱他对他父母的样子和对自己的样子一点都不一样。
现在是乖乖崽的样子,可是刚才跟自己说话的时候,那模样分明像是个奸邪。原来
这世界所有人都有好几副面孔。
比如他那继父,对着村里的俏寡妇,就各种笑开花。被俏寡妇推到田里还哈哈笑。
对待他和妹妹,不是棍子就是拳头。
东西收拾好,他妈妈去上厕所。
谢东篱从抽屉里取出来一个空药盒,手动撕出一面下来,拿着桌子里护士备用往药水上做记号的笔,写了一串电话号码。
他冷淡的把这张纸递过去,你妹妹好了,给我打电话。我有事需要你做。
宋玖沉默着接过。
有什么事要让自己做?无所谓,其实什么事都无所谓。
谢东篱道:卡不要丢。以后你还用得着。
宋玖垂着眼帘不说话,可是他这代表默认遵从。
第110章 垂青5
极端的憎恶这个世界,除了妹妹仿佛连自己都不当回事。
疾苦的生活经历,年幼经历的种种磨难。
痛苦像是附骨之蛆扎根在宋玖的身上,怎么也拔除不了。
谢东篱离开病房门口的时候,很想、很想,想把宋玖天空的乌云身上的阴霾全都剥开。
想让自己温暖他。
但是
现在他还做不到。
这样丧失希望的人,其实就像是一滩烂泥,根本扶不上墙。你用再多的温暖去温暖他,再多的热情去感化他,都比不过让他自己心起波澜生出渴生的欲望。
宋玖,你还没有陷入绝境,至少现在还没有。
等你真正陷入绝境,溺水到最后一口气都成了奢望的时候,我再拉你一把。你才能感受到这世界极端痛苦的彼岸还有着温暖幸福。
谢东篱缓然闭了闭眼睛,眼睛里流露出异常的坚韧。
回到家里,谢东篱的爸爸跟他不要着急上课的事情,等到完全康复之后再去上课,顺便跟他说道:要是怕到时候课程跟不上,我们就再读一个高一。把落下的课程补回去。
谢东篱说道:爸爸,你不用担心我的功课,我自己有把握。不要搞笑了,就我这样的天之骄子还需要复读?
为了凑到剧情线上,他一直没敢跳级。踏踏实实的活了这十六年。
他爸爸与有荣焉,想必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笑着说道:那我就放心了。课业上爸爸跟妈妈也帮不了你的忙,只能你自己努力,只有好好读书将来才有出路,像你爸我,还有你妈,两个人就是没读过书,所以现在才收破烂。
谢东篱:不要凡尔赛了谢谢。
还有,收破烂是我弄出来的。
谢东篱不想跟闲得不着调的爸爸说这件事,他说道:爸爸,我打算寄宿。反正家里离学校还挺近的,爸妈你们俩儿有空就到学校看我,我要是功课不那么赶,每天下午放学吃饭那一段时间,也能偶尔回来看看你们。
谢东篱爸妈听到他说要寄宿,有点舍不得自己的乖乖崽。
谢东篱年纪很小的时候就能拿主意,他在家就跟主心骨似得。在家里打小就能帮着家里头做生意、做事情。真是再勤劳聪明体贴不过了。
他这一去宿舍,家里人难免的就不舍得。
可是一想起他晚上一个人回来,遇到抢劫那样的事情,家里人也慌。
谢爸爸说道:我每天晚上都来接你怎么样儿子?
谢东篱摇摇头:不用。还是寄宿吧。高中压力大,我在学校能更专注学习一点。p,学校的生活环境那不是一般的差,尤其是每年上学期,季节处于秋冬,冬天那一段时间,又冷、又潮。
衣服都没地儿晒。
宿舍里各种各样的鞋子喷香喷香的!
食堂里的大锅菜哪里能比得上家里的?
但是谢东篱从来不是安逸在哪他就在哪窝着。
他要做任务,这是其次。他要照顾老婆,这是首要。
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孩子。
谢东篱打定主意,家里人便只有赞同的。
谢东篱好的差不多,去学校上课,跟老师要了寄宿的条子,去缴费之后分到班级宿舍里去。弄好床铺,谢东篱跟爸妈告别,去南楼一楼高一年级火箭班上课。
班上的人还是第一次见到谢东篱,县一中管理并不是特别的严格,只要求周一到周五穿校服,周六周日可以不用。谢东篱星期六来上课,穿的校服。
土肥丑的蓝白校服穿在他身上,杀得一班各种款式的服装像是黑煤矿工人的着装。
哇噻~~
全班女生忍不住惊艳出声。
就连男生也多数眼前一亮。
第一天上课的时候大家互不相识,谢东篱早早坐在窗边,除了周围的人,也没人注意到他。时隔一个月,再在大家面前亮相,就很惊艳。
帅归帅,最主要是气质不一样。
别人是现实生活滤镜,他是青春校园偶像剧滤镜。
班主任用竹棍子敲敲黑板,大家安静下来。
这是我们班开学那天,晚上遭遇抢劫受伤的同学。大家出门在外最好结伴而行,不要马马虎虎。生命安全第一!
谢东篱心里哭笑不得,这是给当了现身说法啊。
然后班主任示意谢东篱回自己落了灰的位子上坐下,开始宣布:明天迎来我们班的第一次月考。今天我们讲三角函数。
班主任说这话的时候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谢东篱,毕竟谢东篱分到火箭班的时候可是第一名,但是现在已经落了一个月的课,还不知道什么水平了。
可千万千万不要一个t大的苗子砸在手上。
第二天月考,谢东篱没有丝毫压力。保持平常水准,除却语文这种需要大量笔墨的耗时试卷,理科的试卷基本上平均二十分钟一张。
谢东篱上课上了大概两个月的课,宋玖主动联系了谢东篱。他妹妹出院了。回到已经没有人的家里,妈妈死了,继父被抓去坐牢。这个地方空空荡荡荒荒凉凉,除了屋头瓦片遮风避雨,真的一点都不像个家。
当然,他也从来没在这里有过家的感觉。
正好逢着谢东篱放月假,谢东篱跟爸妈说了一声今天去同学家玩,晚上才回来。他爸妈没有不同意的,只让他去同学家别忘了带点水果。
谢东篱来到宋玖家的时候,完全没想到宋玖家会这么破,虽然他早有心理准备。宋玖家也是搞破烂的,但是他们靠捡破烂维持基本的生计。赚钱?赚不起来。以前是酒鬼继父全都拿去买酒喝。
现在继父坐牢去了,搞回来的钱顶多可以买点肉打打牙祭。
别人家五岁小孩子在商场里发脾气硬要买几百上千一套的洋娃娃的时候,宋玖他妹妹也不过五岁,正在把矿泉水瓶子里的水倒掉,啪叽一下踩扁,再拧好瓶盖,扔到蛇皮袋里。
看到谢东篱的时候,一双大眼睛就那么好奇的看着谢东篱。
谢东篱手里提着点零食,杂七杂八什么都有,麻辣糖果小蛋糕他都不知道小孩子喜欢吃什么,什么都买了点。一大袋子。
宋玖背着一个大篓子,里边装满了草。怀里还抱了好大一捧猪草。
看到谢东篱的时候静默了两秒,然后去厨房角落那里围着的猪圈,喂猪。
妹妹出院之后,他还剩下些钱,买了四头猪。
宋玖想把日子过得好一点,至少把妹妹供养到长大成人。离开现有生活的泥淖。
他看着猪健健康康的吃着猪草,把背篓挂在墙面的铁钩上。然后带着一身草屑走了出去。在低矮的屋檐下,他看了一眼谢东篱,转身走进厨房。
谢东篱默了一下,跟了进去。
第111章 垂青6
谢东篱走进灶屋之后,宋玖站在门边伸出手然后把门给栓上了。
灶屋里没有窗户,为了防止漏雨,木梁的屋顶上还有花花绿绿的防雨布,被烟火熏得黑寥寥的。
有且仅有这一扇门供出入。
这门一关,外边儿基本就隔绝了。
唯一的天光,竟然是屋顶的密密麻麻的小破洞里泄下来,照亮屋子。
宋玖坍塌着肩膀,脸色很麻木,但是神情还是微微的焦躁,微微的慌。他都没忍住用舌头微微舔了舔自己的嘴唇,然后一双漆黑的眼睛看着谢东篱。
你想要我做什么?
这个年纪,天马行空。
是什么人得罪了谢东篱,所以他要搞死对方?
还是说他看中了什么特别昂贵的东西,连他自己都买不起,所以打算让他去偷?
亦或者是看中某个漂亮的女孩子,想要让他绑架?
如果他真的要他去做些事情的话,那么他也会去做的。
良心?
善心?
道德?
那是什么东西?
仓廪足而知礼节。人人安康富足幸福美满那才有好心善心共建和谐社会,吃穿不暖命运坎坷,谁还要当圣母?这样的人屈指能数出多少个?
宋玖心思阴暗的想着,等着谢东篱说话。
但是谢东篱没有说话,他就这样突兀的把他摁在了门板上面。
谢东篱上一次受伤完全是因为宋玖躲在黑暗里,谢东篱也没想到宋玖直接就是一砖头。
其实真正对上,宋玖完全不是谢东篱的对手。
谢东篱每天早上卷腹五百,举重三百,俯卧撑五百。
常年累年没有一天间断。
八块腹肌就没软下去过。
加上良好的营养,宋玖连个头都比他矮了一个头。这还是他已经十八的原因!等谢东篱到十八,如果宋玖还不长一点,到时候会比他高一个头不止。
宋玖蓦然瞪大了眼睛,谢东篱的出手让他猝不及防。
他剧烈挣扎了一下,但是又想到自己干的好事。他整个人都颓丧起来,让他打一顿就打一顿吧,只要他高兴!只要他不计较!
他不想坐牢。
他暂时也没有钱还他。
可是,下一秒,他愣住了。
谢东篱咬他的耳朵。
宋玖牙齿颤颤,他明白了什么。
可是他还是忍不住挣扎,却没挣扎动。
你要干什么?他低喘,声音里前所未有的恐慌和恼怒。
谢东篱的热气喷在他的耳朵上,不是说好了,你,归我吗?
宋玖愣住。
怎么?不乐意?
宋玖的脸挨在门板上面,门板并不光滑,有滋啦啦的刺,戳得他脸皮疼。可是就是这点疼,让他还有着些微的理智。
他惊恐!
他不安!
他更多的是无能为力和不敢置信。
谢东篱一只手就握住了宋玖两只手的手腕,扭着他的手在他身后。
宋玖脖子上一片湿润,身上全是鸡皮疙瘩。
给不给我?嗯?谢东篱的声音没有暧昧,没有旖旎,只有强势的压迫。
腰间蹿起麻栗。
宋玖垂了眼睑,原来人真的有好几副面孔。谢东篱的父母知道他们的儿子,背面里是这样的面孔吗?
这样的无耻。
这样的卑鄙。
可是说起无耻,他先招惹的谢东篱。说起卑鄙,是他先差点搞死谢东篱。
宋玖死死的梗着脖子,牙齿相互契合的狠狠咬着,牙帮子都发酸起来。鼻息渐渐的加重。
谢东篱这个时候松开了宋玖的手,宋玖的手垂在腿边握起了拳头,然后额头抵着门板,手指抓在门上。
过了不多久,他的手就在肚腹处拽住了谢东篱的手腕。
谢东篱停顿了。
不愿意吗?
谢东篱贴上来问。
宋玖垂着头,额头抵着门板。最终他那僵硬的身躯一点一点松软下来。像是被放气的气球一样瘪了,充满了无力感。
宋玖在他十八年的凄惨人生里,遇上了灭顶之灾。他几乎不能呼吸。他以为自己已经走到了人间的极苦之地,但是没想到极苦之地还能再往前走一步。
以前,至少自己尚且属于自己。
现在,身体都要属于别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