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自家老爷和夫人这样的人,还劳心劳力地做什么官啊!每天就走走逛逛吃喝玩乐写书出书不就好了?完全是躺着收钱的节奏啊!印刷厂里那些工人哪里是在印书?简直就是在印银票啊!
谢首辅那边对蔡思瑾的表现也是很满意,他笑眯眯地摸了摸胡子,觉得蔡思瑾这样什么职位都乐呵呵地接受、听天由命一点儿都不会抱怨的性子可爱极了,若是能潜移默化让九皇子也学会就太好啦!虽然自己支持的是五皇子,但是日后即便看在自己的面子上,九皇子一个富贵闲王也是稳当的了。
可是自己百年之后呢?嫡长子不成器,庶出的次子也不见得会有很大的起色,唯一的爱徒张思晨虽然样样都如自己的意,但是到底与缪家结了亲,与五皇子那边更为亲近,玲珑和九皇子那边不是很能指望得上。
还是得九皇子自己做得很好,完全消除五皇子的戒心,让五皇子完全信任、放心才能得善终呢!
同时,谢正卿这边还在极力的思索着另外的一个问题——皇上为何如此担忧蔡思瑾与许相过从甚密,他到底在害怕些什么?他甚至敏锐地感觉,皇上对待这件事竟然比当初对待沈相、比对待推行新政改革还要警惕!还要重视!
谢正卿不是个笨人,他有大谋略、大气魄,便是与人老成精的许相相比也不差多少,差得可能只是阅历而已。许相能想通的事情,前世的他能想通的事情,这一世的他,花了些时间之后自然也想通了。
在谢正卿想通透的那一天起,他竟然觉得自己那颗心脏的跳动都比往日快了许多,自从他当上了首辅之后,还从未有一件事像现在这样让他激动不已,哪怕是他自己推行的新政改革都不行!
谢正卿终于明白了许相两年前通过蔡思瑾的口(他自以为)告诫自己的那一番话是什么意思了,他太笨了,许相当时就看明白了的事情,他却是到了现在才看清!
他和许相其实不完全是敌对的势力,他们完全有共通之处,他们完全可以联合!虽然许相出身世家大族,而他谢正卿出身寒门士子,但是那又如何呢?他们二人通过科举晋身,已经共通取得了另外一个身份——士大夫。他们是有着共同利益的一群人啊!
为何之前历朝历代的改革都不彻底,都会失败?那都是因为施政的人没有看清楚!他没有想明白这些改革是为了谁服务的!
在皇权和世家大族的利益斗争之中,谢正卿他们这些寒门士子首先是作为一股新生的力量,被皇帝用皇权提拔起来,他们为皇权摇旗呐喊、身先士卒,将老牌的世家一一击败踩在脚下,赢得了胜利。
然后呢?然后自然是他们这些之前的寒门士子又成为了新世家贵族,为了维护自己的既得利益,站在了皇上、皇权的对立面,再次与皇上或者新皇帝产生冲突。然后皇上必然又要提拔一群新人,一群新的寒门士子来将他们这波人打倒......
如此一来,周而复始,历史便陷入了这样一个怪圈,他们这群人现在正是风光,日后却也不一定能得了善终。
然而许相的指点(他自认为)却让他打开了新的思路,其实他完全可以抛弃自己“寒门士子”的身份定位,不要站在“寒门士子”这一边,不用与许相这个“世家贵族”拼个你死我活,反而找到一个共通点“士大夫”。
谢正卿知道,许相出身世家大族,但是他并不是出身许家最尊贵的那一支,也是从旁支通过科举考试一路熬到现在这个地位的。功成名就之后,他也并未揽权,并未将自己儿子推上许氏族长的位许相置,而是远离许氏。许相这种种作为无不代表着——他作为一个世家大族出身的人,对世家大族也有所不满!
所以,谢正卿觉得他和许相二人代表了“寒门士子”中和“世家贵族”之中的一小波人,他们完全可以组成一股新的势力集团——士大夫集团。
他们这个新兴的集团有着无与伦比的优越性——既来自寒门,也来自世家,然而他们这些人从考中科举鱼跃龙门的那一天起,就天然地跳出了自己的原有阶级,成为了一个新兴的利益集团。他们了解寒门和世家的优势,也了解寒门和世家的致命缺点。
同时,能考中进士为官的,都是精英。这样一个精英集团,更容易做出一番成绩来,不必像现在一样随时担忧有一些人会出什么幺蛾子,也不必因为某个人出身世家大族就不敢任用他的才干。完全可以放开手做任何事情。
他们这个新兴的士大夫集团,一定会打压老牌世家。因为若是世家子都被老牌世家笼络住,人才都不能通过科举脱颖而出,他们哪里能做事情呢?而这些世家庶子、旁支等等人只要一成为士大夫阶级,就天然与世家不是一路人了。
而对寒门之家他们士大夫阶层也是需要大力扶持的。无他,升斗小民都过不上好日子,哪里有钱送孩子去念书呢?没有寒门士子寒窗苦读为他们士大夫阶层补充新鲜血液,他们这个集团如何能稳当?
同时,这个新兴集团的两个目标与皇上现在的施政理想、施政目的完全是不谋而合的,他谢正卿完全可以明面上还是走老路子,用旧的瓶子,但是却在瓶子里面装上自己的新酒,慢慢培育和发展这个新兴的士大夫集团。
谢正卿手一拍桌子,无比兴奋地想到——若是他操作得法,真正培育出了这个新兴的士大夫集团,不仅可以超脱原有的历史桎梏,甚至还可以凌驾于世家大族和皇权两股势力之上!
到时候,就不是他对皇上俯首称臣,而是“皇上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或者是皇上只是坐在龙椅上的一个象征、一个傀儡,真正治理天下的,都是他们“士大夫”这个新兴阶层里的人了。
换言之,就是他谢正卿谢首辅说出一句话,比皇上还有用!他虽然并未登基做皇帝,却是实际上整个大晏王朝的主宰者,不具名的帝王!
谢正卿为自己的这个想法激动得双手发抖。他紧握住自己的拳头,长吁了一口气。
一定要谨慎再谨慎、慎重再慎重。当今皇上不是好糊弄的,他在位一天恐怕自己就难以实现这个想法。好在五皇子这个人虽有些小聪明,却玩不过自己。等到皇继位了,自己有的是机会!
第102章 初做侍讲
休息的时间总是短暂的,一转眼的时间, 正月十五元宵节就过去了, 蔡思瑾也穿着新制作的官服到翰林院点卯, 准备开始自己新一个阶段的生活了。
这些天里, 在见到九皇子之前,蔡思瑾认真地思索过应该如何教导这个未来的皇帝。思来想去之后, 蔡思瑾发觉他其实还是不太想给九皇子灌输些什么自己的理念,夹带自己的“私货”, 完全按照对自己有利的一方面去塑造九皇子,而是想像自己的师傅眉山先生一样只是教导自己知识性的内容,让九皇子去多观察、多思考,从而发现自己的“道”。
九皇子这个人前世能从十几个皇子之中脱颖而出最后谋夺到大位,必然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他一定能顺利找到自己的“道”。而且从前世来看, 九皇子有才干,但是更有仁心,百姓在他的治下过得丰衣足食, 他蔡思瑾所做的就是引导九皇子找到自己的“道”,并且不要被其他东西污染了他的“仁心”即可。
至于与九皇子之间的交往, 他也不想过于刻意讨好或者是刻意疏远, 只是随心所欲即可。他喜滋滋地想到,以前父亲那种凶巴巴的教育方式他一点儿都不喜欢,从小到大都想要一个笑眯眯不打人的师傅,正好在九皇子和几个侍读那里试验一下教育方法, 日后可以教导自己的儿子,真是一举两得,哈哈哈!
他还想和自家儿子成为朋友,日后相处愉快呢,可不愿意像自家老爹一样总是板着脸不和儿子亲近!
然而,在还未见到九皇子,仅仅是至翰林院点卯之后,蔡思瑾就接到了“叮”的一声熟悉的系统提示音:“检测到宿主已经被册封为正四品官员,达成‘小有所成’阶段成就,现发布主线任务4:请宿主在3年内将等级升至20级(现有等级16级),任务成功奖励:宿主拥有的所有技能等级+1,宿主自身等级提升1级。任务失败惩罚:抹杀。”
蔡思瑾接到这个主线任务之后一愣——这次的主线任务怎么这么温和?感觉以前的主线任务都需要自己拼了命去完成,就好像拎着自己的脑袋去奔命,随时就会小命不保一样!但是随后主线任务就完全没有这样的感觉的。虽然大大的“抹杀”两个字还是那么显眼,但是却感觉没有那么让人害怕了。
蔡思瑾有些好奇地询问了一下系统,本也没有指望系统能为自己详细解答,哪不知可能系统今天心情特别好,竟然详细为他解答了一番:“本系统发布的主线任务都是以一般人为标准的。宿主初初绑定系统的时候,本身资质不算太好,成就也不算高,自然觉得完成这样的主线任务有些吃力,就有很大的紧迫感。但是越到了后期,宿主的资质、等级、技能都提升起来了,仕途发展也很顺遂,所以就反而会觉得任务简单了。
其实宿主只要想一想,若是你之前没有打下这么好的底子,现在28岁依然混在正七品、从六品之类的位置上,系统现在发布一个任务,让你三年之内等级升到20级,官位升到正四品,达成‘小有所成’的官场成就,任务失败就抹杀,你会不会也觉得非常难办?任务时限很紧迫?”
蔡思瑾想了想系统的那个假设场景,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幸好自己没有沦落到那一步田地,要不然妥妥的是要被系统抹杀啊!然而他又忍不住沾沾自喜,说道:“这么说来我现在也算是步入‘天才’的行列了啊,按道理来说我现在等级才16级,应该是等级到20级官位到正四品这样对应着来的,说明我官升得快,很厉害是不是?”
系统:“叮,友情提示宿主,刚刚对比的只是一般人,宿主虽然在标准线之上,但是绝对没有踏入‘天才’这个阶段。请对比一下张思晨,他三年前22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正四品的官员,现在已经坐稳了从三品的位置。再请对比一下沈子安,他属于整个大晏朝升官速度最快的人,在32岁的时候就已经成了正三品的辽东总督,张思晨都不一定能达到他那样的速度。请宿主不要对自己的能力和实力产生误解,以免不能顺利完成任务。”
系统的“友情提示”好似一盆冷水给蔡思瑾泼下来,他瞬间冷静了下来——自己本来就不是什么天才,完全是凭借着一股气性以“笨鸟先飞”的方式才到了今天的,就不要去幻想什么自己有机会成为天才了,还是脚踏实地最为要紧。
之后,在一开始去到殿中,见到九皇子的时候,蔡思瑾没有因为九皇子是一个七岁的稚儿就对他有所看轻,正正规规给他行了一个礼,然后按照规矩对九皇子说道:“九皇子殿下,微臣蔡思瑾、字致知,现为翰林院正四品侍讲,今日初次见您,因为您尊贵的皇子身份给您行礼。
但今日之后,我便是你的侍讲,根据‘天地君亲师’的祖宗立法,我作为‘侍讲’,是你的‘半师’,从此之后毋需向您行礼,自然,您也毋需向我行礼,我们二人平辈论交。”
九皇子点了点头,虽然只是小小的年纪,但是脸上却洋溢着不同于其年龄的成熟。他知道这是祖宗礼法,也知道以自己尊贵的皇子身份是毋需向蔡思瑾行礼的,但是他牢记自己母妃的教导,让自己一定要认真和这个蔡侍讲学习,讨他欢心、得到他的真心帮助,所以九皇子不仅脸色郑重、恭敬,行为举止也很守礼。
他碍于身份不能对蔡思瑾行大礼,便恭敬地给蔡思瑾行了一个同辈的拱手礼,口中称道:“蔡侍讲所言极是,日后劳烦蔡侍讲悉心教导,浩诚在此先谢过了。”
蔡思瑾也回了一个同辈的拱手礼,笑眯眯地说道:“哪里那里,浩诚多礼了,这些都是我应该做的。”日后九皇子登基,“浩诚”这两个字便需要避讳,但因为这两个字很常用,无法全部不用,就将两个字各减一笔使用,前世里自己已经习惯了写两点水的“浩”和言字旁没有上面一点的“诚”字,今世可是要记住不要露出马脚来呢!
至于其他的三个伴读就没有九皇子这样的待遇了,他们正常地对蔡思瑾行了拜师礼,并且给他敬茶,算是认他为师傅。大晏朝承袭古礼讲究“天地君亲师”,蔡思瑾便是除了他们三人的君王、父亲之外他们最需尊重的人了,因此可以惩戒他们,他们对蔡思瑾的态度比九皇子更为恭敬。
行完礼之后,引路的太监们就退下了,只留一二奉茶的小太监在外间伺候,这件小书房里就完全只剩下他们五个人了。蔡思瑾坐在正面的主位上,四个学生的位置在他面前一字排开,当然九皇子是坐在中间的。
蔡思瑾笑眯眯地询问道:“今天第一天见面,先做一下自我介绍吧,让我认识一下你们,也让你们认识一下我。”
九皇子本欲先开口说话,但是蔡思瑾制止了他,说道:“就从我左手边第一位同学起介绍吧。”
被点中的小孩子一愣,然后立马站起来说道:“我叫周当雄,今年8岁,我父亲乃是......”
蔡思瑾再次出手制止,这个周当雄的家庭情况他自然知道,他乃是武将周平之子,现下他的父亲周平虽然只是一个正四品的游击将军,但是日后确实有大造化的。便是这个小孩子周当雄日后的发展蔡思瑾都很清楚,也是很厉害的。
可是现下他想了解的可不是这些,他笑眯眯地说道:“周当雄,我不是问你的父亲,今日只是说说你,你也毋需站起来回答,只要随意坐着说说即可。既然你们三人能被选中做九皇子的侍读,自然家世清白可靠。”
周当雄有些放松地坐下来,说道:“我叫周当雄,今年8岁......”然后就卡壳了,然后挠了挠头,说道:“蔡侍讲,我不知道后面要怎么说,要不然让他们先说吧。”
蔡思瑾失笑,说道:“这有何难,简单说一下你曾经念过些什么书?可识字,平日里喜欢做什么,或者吃些什么吃食都可以啊。”
周当雄这才笑眯眯地说道:“我不太喜欢念书,只是略略识了几个字,我喜欢骑马、练拳!我父亲给我请了很好的师傅每天教我练武功,我以后想要成为一个大将军!对了,我喜欢吃肉!”
他这个介绍出来,其他的小朋友们都不禁笑了起来,蔡思瑾笑眯眯地点了点头,说道:“很好,下一个。”
下一个就是九皇子浩诚了,他说道:“我叫浩诚,今年8岁,已经念完了蒙学的《三》《百》《千》了,只是背诵得还不是很熟。我喜欢......我喜欢......”一直被自己母亲教导自己要有城府,不能被人看穿的九皇子完全无法像周当雄一样在大庭广众之下自然地说出自己喜欢做什么,喜欢吃什么,只能小声地说道:“我喜欢看书。”
这样的回答不能算错,但是绝不像周当雄那样是真话。
蔡思瑾也是笑眯眯地点了点头,然后让下一个说。下一个就是左樟楠,蔡思瑾心知肚明他乃是礼部正五品给事中左安文的儿子,左安文乃是翰林清贵出身,自身也中过二甲进士,家风甚笃,虽然日后成就不算很大,但是左樟楠作为他的儿子,又和九皇子有着伴读的情分,日后的发展却是在左安文这个父亲之上。
左樟楠说道:“我叫左樟楠,今年8岁,我五岁开始启蒙,现在已经能够熟练背诵《三》《百》《千》,还能熟练背诵《笠翁对韵》,我平日里喜欢看书,还喜欢看游记,蔡侍讲和蔡夫人些的游记和诗文我都看过。不过那些游记我还能看明白,好多诗文都读不懂。”
蔡思瑾笑眯眯地点了点头,并未评价。心中却感叹这真是个小人精啊,这么小小年纪,第一次见自己就会给自己拍马屁,这样的天赋也是绝了,难怪日后能在官场上混得这么风生水起。
最后一个小伙子老老实实地说:“我叫赵念忠,今年8岁,今年刚启蒙的,略识几个字。我喜欢到田里去看别人种地,喜欢看水车抽水,喜欢和我父亲一起做一些小手工,我日后也想进工部,成为一个像父亲一样为百姓做实事的官员。”
蔡思瑾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个赵念忠乃是工部从五品给事中赵明德的儿子,为人最是踏实,日后与他父亲一般在农事、工事上均有所建树,是个难得的好苗子。
然后蔡思瑾自我介绍到:“我叫蔡思瑾,从小就喜欢调皮捣蛋、爬树掏鸟窝......,我父亲也是我的启蒙恩师,为此打了我不少次。后来到了十多岁的时候,忽然有一天就明悟了,知道自己这一生没有什么别的依仗,唯一能让自己过得好的方式就是努力念书去考科举,于是开始用功念书。
之后侥幸一路考中了童生、秀才、举人,我父亲觉得他无法教导我如何才能考中进士,于是我便带着新婚的妻子不远万里地从边西省蔡家村到了海西省粤秀书院去求学。在粤秀书院之中,我有有幸遇到了我的师傅眉山先生,教导我良多,我有今天的成就,全赖眉山先生当年的教导。
初至海西的时候,我还并没有那个能耐让眉山先生收我做弟子,然而我胆子很大,不懂就去直接问眉山先生,如何才能学有所成,眉山先生赠与我六个字‘多观察、多思考’,后来我就天天跑去南粤城县衙看县太爷审案子......
之后,我也一直在摸索自己的‘道’。我进京考中进士之后,认识了沈子安,才知道他和眉山先生虽为父子,却因为‘道’之争十多年都没有见过面、说过话......
到了山北应天府之后,我认识了许相,从他口中才听说了眉山先生的‘道’是什么,然后这些东西眉山先生却从来没有和我说过。我知道,我师傅不愿意直白地告诉我他的‘道’是什么,是为了不妨碍我找到自己的‘道’。
日后我也会像我师傅那样教导你们,虽然认真教导你们,但是不把自己的‘道’灌输给你们,希望你们终其一生能找到属于自己的‘道’。”
第103章 一视同仁
第一天早上的见面就这样结束了, 蔡思瑾完全没有讲什么实质的内容,而是将自己的经历当做一个故事一般讲给了学生听, 虽然没有具体告诉他们自己的道是什么、眉山先生、沈子安、许相的道分别是什么, 但是让他们对“道”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同时也让他们知道, 若是拥有不同的“道”, 便是父子也不能相容。
同时, 蔡思瑾也将眉山先生告诉自己的“多观察、多思考”六个字深深地印在了四个学生的心中, 让他们记住自己那些可笑的去听庭审的经历,也记住了观察和思考的重要性。
蔡思瑾作为侍讲, 他所教的课程其实是“经义”, 也是最主要的一门课程。他每日教导九皇子和三个侍读的时间也就是这么一早上两个时辰的时间,每十日旬休一天,旬休前一天蔡思瑾会求见皇上汇报一下九皇子的功课情况。
下午的时候九皇子和三个侍读自然要学习别的,例如骑马、射箭、诗文、弹琴等等,会有不同的师傅来教导他们。教授下午这些课程的侍讲们就会少受累一些,因为并不需要每日下午都授课,可以按照课表轮流来。而第一天下午的课程是音律课,周当雄笨手笨脚的被老师打了好几下手板子,其他三人倒是弹得还好。
而九皇子和三位侍读都是要住在宫中同吃同睡的, 到了晚上也不能见自己的家人,只能等到旬休的时候才能回家。四个小孩子只不过一天就玩熟了,四个人晚上躺在宫殿里偷偷摸摸聊天。他们聊天的对象自然少不了今天见到的这许多老师。
周当雄摸着自己被打得红肿的手心, 脸上却是笑眯眯地说道:“我最喜欢蔡侍讲了,他整日笑眯眯的,也不逼着我背书,还给我讲好听的故事,真希望每一门课的老师都是他。”他忍不住想起了自己父亲给自己请的那个教授经义的老先生,让他背书他背不出来就打,还要瞪着眼睛骂他“朽木不可雕也”。那个力度比这个教琴的老师可是大多了!今日这样的打法,于他而言只不过是挠痒痒而已!
赵念忠也是满脸憨厚的笑容,一脸向往地说道:“蔡侍讲真是厉害,从小在乡村里长大,于民生一途了解良多,考中进士做官之后也是以民为本,为国家做了那么多的好事,真是我最最想成为的那种人!”
浩诚也忍不住说道:“我也喜欢蔡侍讲!”但是母妃的教导让他闭起了嘴巴,不再讲他喜欢蔡思瑾的理由。其实在浩诚心中,是极为明了的,他天生有一种能看透人心的敏锐,类似他的母妃谢玲珑。
谢玲珑在他小时候就教导他,一定不要只听别人说些什么,要看别人做些什么。有些人虽然笑眯眯,但是并不一定是对你好,有的人对你严厉,但是也不代表对你不好。作为一个合格的皇子,一定要掩饰自己的喜好,看清别人的心思,也要那定主意不要随意被别人影响。
特别是在上学之前,谢玲珑担忧自家儿子被蔡思瑾教导成只会念书的书呆子,还对儿子一直耳提面命“书里的圣人之言都是教导臣民的,并不是君主的立身之本,君主需要的是仁心、宽厚,但是并不能是一个被蒙蔽的愚蠢、烂好心之人。”
一方面希望儿子能够学到蔡思瑾的忠厚,另一方面又担心被蔡思瑾磨灭了自家儿子的灵气,真是操碎了心。
九皇子浩诚在与蔡思瑾的交往过程中,看到了蔡思瑾对他的尊重但不谄媚,平等倾听、相交,同时对待其他三个侍读和他并没有太大的不同,没有让他在三个人之中太过于特别,引起矛盾,让他也能体会了一把有小伙伴的感觉,他心中是极为满意的。
同时,他从蔡思瑾讲自己故事这件事中,也感受出了蔡思瑾的真诚,以及蔡思瑾的教育方式——他并不会像那些老学究一样告诉他什么不能做,逼着他一定要听“圣人言”,做“正确的事情”等等,反而是让他自己去摸索自己的“道”。
这个年纪的毛头小伙子们,谁不是心中藏着一股叛逆的劲头,不愿意盲从权威呢?蔡思瑾这样的师傅才更合他们的心意啊!这也难怪了,蔡思瑾本身也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他想要个什么样的师傅现在也就如此做了,学生们怎能不喜欢他呢。
唯一的例外可能就是左樟楠吧。他是一个极有心机的人,本来今天见面的时候准备利用自己看过《静思文集》这件事隐秘地拍一拍蔡思瑾的马屁,想让侍讲更看重自己的,哪不知蔡思瑾仿佛无所觉似的,一点儿也没有对他另眼相看。其实左樟楠心中是有一点点儿不满自己的计划失效的。
但是他绝不可能在夜聊这种场合说出来这样的话,也只能干巴巴地说上一句:“我也觉得蔡侍讲挺好的。”但是绝口不提“喜欢”二字。
九皇子浩诚略有所觉,其他两个人却一点儿都没有察觉到,四人又天马行空地聊了好久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起,蔡思瑾就开始正式教学生了。他先是根据昨天学生们自己说的情况拿出了四张试卷,让四个学生分别做了一下,然后发现自己的四个学生有四个不同的进度,就果断地将他们四个人分成了四个班,分别讲授课程、分别布置作业,谁也不耽搁谁。
反正蔡思瑾是没有那根筋,做不出来只教九皇子一个,其他人要么拖着进度慢慢听,要么讲得飞快不知所云这种事情的。
在蔡思瑾眼中,在他朴素的认知中,老师就要教会所有的学生,不能有任何的遗漏!这也是他从小看自己父亲教书耳濡目染之下的直觉反应。
蔡思瑾的父亲蔡仲迩要教授好几十个学生,而学生年纪不同、知识储备不同、进度不同,只能分班授课。而即便这样分班授课之后,每个班都还有不少学生。即便这样蔡仲迩也能好好地教下来这些学生,既照顾了张思晨那样的天才学生,又照顾了李永富和自己这样的一般人。蔡思瑾从来没有觉得自己会做不到父亲能做到的事情。
蔡思瑾甚至觉得这样将四个学生分成四个班,一个班只有一个学生简直不要太轻松了!比起父亲来说赚得钱多、操的心少,简直是一个好得不能再好的职位了。
于是,蔡思瑾将每天早上的四个时辰分成四份,半个时辰给一个学生。先是检查一下他昨日的功课,然后又根据他的进度给他讲新的知识点,再给他布置今日的新作业。
在四个人里面,左樟楠进度最快,蔡思瑾发觉他启蒙非常扎实,已经开始直接给他讲经义,从《论语》开始讲了。而九皇子其次,蔡思瑾发现他虽然学过了《三》《百》《千》,也背过,但是可能天赋不如左樟楠,背的不熟,好多东西也没有理清,于是再给他重讲、复习一下启蒙的知识,帮他打好基础。
至于赵念忠和周当雄,基本类似于没有启蒙过的学生。但是又有一些细微的不同,赵念忠接受程度相对而言高一些,讲课进度可以快一些,但是对于周当雄只能慢慢来,细细讲。
皇宫内院里何曾有过蔡思瑾这样的侍讲?来到这里讲学的人无不是人精,对着皇子们巴结异常,对着伴读们也是看人下菜碟的,从来只有一心顾着皇子的学业,对着伴读随意打发的侍讲,哪里有可能像蔡思瑾这样对于皇子和伴读一视同仁,甚至分成四个小班讲学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