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嬷嬷,我的卖身契还在庶妃那里。”郑妈妈说话的声音极小。
章嬷嬷让她不必担心,转头便去庆南园,直接告知周天巧王妃要留下郑妈妈。
周天巧听说奶娘被王妃拿了去,心里早怕得要命。她一整日如坐针毡,情绪紧绷到极点,忽听王妃要人,她吓得更是够呛,并且认定郑邹妈妈已经背叛她了。可是既然郑妈妈招工了,为什么王妃没来对她兴师问罪?周天巧心里奇怪,忐忑,又不能问,简直快要自己把自己憋死了。
“怎么,周庶妃不愿意?”章嬷嬷笑问,表示不愿意也没关系,
“不不不,这是郑妈妈的荣幸,我替她高兴都来不及呢。”周天巧必须装作不介怀的样子,双手供奉郑妈妈的卖身契。
早饭后,清月穿戴好王妃的朝服,与祁连修一同进宫觐见太后。
二人同坐一车,祁连修非拉着请月的手,提及她昨晚的表现,弄得清月脸颊绯红。
“王爷说些正经事可好?”江清月好心建议道
“本王就是个闲王,很闲,哪有什么正经事。”祁连修淡笑自嘲道。
清月听出他言语中的无奈,岔话道:“今儿个刚听说,周庶妃身边的几个丫鬟皆识字,会些文墨。”
“哦?”祁连修略惊讶,眯起了眼睛。
☆、第71章
清月点了下头,既然祁连修和她一样惊讶,便不是她自己多想了。算上郑妈妈,周天巧身边识字儿的人也忒多了,穷人家出身的孩子哪有多余的钱财供孩子读书识字。男娃尚且供不起,更别说卖给别人为奴的女娃了。
庶妃的人选很多,偏偏是周天巧被太后安排进晋阳王府,这必定不是巧合。仔细想想其中因果,倒不难推敲出其起源因何。
清月对宫中的争斗了解不是太多,此番进宫谢恩,谨言慎行方为上策。
到了慈安宫后,清月冲太后行叩拜礼,便被太后叫到跟前去问话。她半颔着首,嘴角微微含笑,快步上前,走的轻柔稳健而不失风仪。
太后甚为满意,笑着点点头,拉着清月的手,让其在自己身边坐下。清月哪敢,规矩的坐在太后的脚边,侧身面向着太后。
不仅懂事,还懂规矩。
太后甚是满意清月的表现,特意命人取来一对龙凤玉镯。“这是先帝当年送给哀家的信物,而今哀家就转交给你。”
“然后,这对镯子太贵重了,其承载的情意更加难能可贵,妾身万不敢收。”
清月对于太后的转变有些惶恐。先帝的定情之物必定贵重,保管起来切不可有闪失,而今王府之中看似风平浪静,实则暗流涌动。清月收了这宝物,就会给自己凭添一份危险。再者说,如此圣物唯独赏赐到她这里,少不得被宫里头其她人嫉妒。清月可不想刚当上王妃脚下的路就不平了,故而万万不敢接受此物。
太后笑称清月太客气:“什么贵不贵重的,就是个死物。你不必惶恐,哀家总要送孙媳妇儿一个见面礼。”
清月瞟了眼太后手上攥着的翡翠佛珠,故作俏皮的笑道:“妾身斗胆请太后舍一件随身之物,以后妾身日日戴着是个念想,又能蹭一蹭您的福气。”
太后愣了下,哈哈笑起来。好东西不要,只要她一个贴身物件。太后指着江清月,对下首的祁连修道:“你这媳妇儿倒有趣。”
祁连修起身对太后行礼:“她早巴望着沾您的福气呢,皇祖母还是遂了她的意吧。”
罢了,太后看看自己身边的东西,随后把手里的佛珠递给清月。“就把这串佛珠送给你,保佑你岁岁平安,子孙千秋。”
清月捧着佛珠谢恩,方站起身。
太后还未用早膳,令他们夫妻二人陪同。清月和祁连修虽用过了早饭,少不得装装样子吃几口。
饭毕,太后打发祁连修去皇帝那儿谢恩。她则拉着清月话家常,问了问府中的近况,又突然提起夏氏。
“哀家听人说她有了身孕,去被送去在庙里养胎?”太后盯着清月看。
清月没想到太后会念叨起夏氏,心中警惕起来,不动声色地冲其点头道:“道士批命说她这一胎不好下。父亲唯恐她出事儿,当天夜里便照着道士的批复护送她去庙里养胎。因走得急,我们姊弟几个都不曾得见她。算起来,从那时至今也有小半年了。”清月不想编谎忽悠太后,她就照着当时的情况说。左右这些都是江宾璋的安排,这般说也不会出纰漏。
“竟是这样,倒苦了她。女人上了年纪产子可不容易。”太后随口叹一句,也便把这事儿忘在脑后了。
昨儿个太后遣去王府看事的嬷嬷回来跟她汇报,说了些新王妃对待御封美人们的事儿。故此,太后对清月的态度颇有改观。加之她先前孝敬自己的孔雀莲蓬衣甚为用心,太后对清月的印象更好了一些。
太后觉得以前是太计较修儿的婚事,才会看不惯清月从前的出身,后来也就没正眼瞧过她。遥想当初她受皇帝御封的时候,自己还曾夸赞过她聪明稳重,贞娴淑徳。
太后觉得自己前段日子确实有失理智。于清月来说,那些受苦受罪的过往她自己也不想经历,奈何造化弄人。
江清月见太后对此事颇为感慨,赶紧附和道:“只盼着她能逃过道士所言的这一劫,别有什么事儿才好。”
过不了多久,夏氏就得生个死胎了。她提前暗示一句,回头再有什么人给太后报这方面的消息,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兀,也不至于让太后继续好奇。
清月觉得今儿个有些不顺,倒都怪了。周天巧身边有一群识字的丫鬟就够奇怪的了;而今太后竟关心起夏氏的情况,更奇怪。
清月有一种预感,总觉得这两件事的背后是同一个人在推动。
“哀家听说你当家第一日便善待了那些美人们。你做得对!咱们女人本就是依附男人而生,理该一心为自家男人着想。你帮他把后宅打理好,叫别人伺候好了他,他的心自然就向着你。你有此等宽厚和美之心,值得褒赞。”
清月听出来了,太后是在夸奖她之前把庆南园腾出来给周天巧的事儿。她笑了笑,心里极为不赞同太后的话,却也不好说什么。太后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地位尊贵无比,她认定的事儿一般人改不了。清月倒不在乎太后怎么想,只求不打搅自己好好过日子就好。
太后见清月很是乖巧听话,笑眯眯的拉着她又道:“那些美人们的事儿到不着急,你先好好地伺候王爷,等你怀上了再用她们也不迟。”
清月听得心寒,却也得讪笑着点头去应和太后。她是不能搞什么善妒和专宠的招数,否则必定刺激太后赏赐更多的美人进王府。
她得委婉着来,尽量减少太后对晋阳王府的影响。太后也是有软肋的,便是祁连修。
江清月心里坐定主意,便含笑看着太后,目光真诚动人:“太后赏赐的美人们都极好,周庶妃更是不错,不仅样貌秀美,而且才德兼备,能歌善舞,只是……”
“只是什么?”太后审视地看着江清月,心料她八成是想跟自己告小状。到底是新婚女人,心思嫩了些,在心里头吃味了,不愿把自己的男人让给别的女人。若真如此,这丫头还真是欠教导了。
“王爷对她们似乎并不上心。”清月动了动眉毛,心里顺便跟祁连修道了句抱歉。不过她说的也是事实,祁连修确实对那些美人不感兴趣。清月昨儿个趁着查账的功夫,特意调查了一番。大婚前祁连修从没碰过府中任何一名美人。
原是自己误会她了!
太后听更觉得清月懂事了,故对其和善的笑道:“修儿这孩子性子倔,你得慢慢引导他。此事倒不急,切不可因这些小事儿离间了你们夫妻感情。”
太后说最后一句话倒还算中听。许是觉得清月很懂事的关系,太便没再为难她。
宫中嫔位以上的妃子们皆需每日卯时到慈安宫定省。今日时辰到了,宁贵妃便引领众妃子们进慈安殿请安。皇后因病卧床,故来不了。
宁贵妃穿着一身靛蓝裙裳,妆容精致。宁贵妃打扮的貌美庄重却又不显得那般奢华,纵然是站在衣着各色鲜艳的年轻妃子们之中,她仍格外显眼,自带一股风韵柔情。
宁贵妃率众妃起身之后,便笑着给抬手奉上今日她熬得养胃汤。此汤口味十分清爽酸甜,又能补身子,太后倒还算喜欢。
太后喝汤的功夫,宁贵妃便拉着清月的手仔细打量赞美。“没见着找你之前,本宫就好奇你长什么样。后来见你先给太后那件孔雀斗篷,美得很,本心里就想:‘这得是个怎样温柔貌美的女子能绣出如此精美的东西!’那孔雀绣的精致,穿在太后身上借了太后娘娘的仙气儿,真跟活了一样,看傻了我们呢。”
太后放下手里的汤盅,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转即笑骂宁贵妃:“平时没见你顶用,就剩一张嘴甜了。”
“好歹有一处有用不是,也不枉臣妾这这张嘴吃了那么多太后赏赐的好东西。”宁贵妃八面玲珑道。
太后被宁贵妃逗得笑开了怀,倒愈加纵容她。
江清月记得第一次受封进宫时,还听说些传闻,太后很看不上新晋升的宁贵妃。如今也没过多少日子,大概有两年,宁贵妃已经被太后此般宠信了。
宁贵妃虽美,但女人再美也抵不过岁月流逝。她先得了皇帝的恩宠,又得到太后的青眼,没些手腕是不可能的。宫里头的女人争权夺势,说白了都是为了自己的以后。宁贵妃之子刚满尚且年幼,注定与皇位无缘。她而今锋芒毕露,四处争宠,风头甚至盖过了皇后,她身后八成另有支持者。
许是受宁贵妃每日献汤的影响,其余宫妃们也都开始各现手艺讨巧太后。太后倒是来者不拒,只管收下,至于之后怎么处置这些东西便无人可知了。
宁贵妃识趣儿的退下来,由着别的妃子去折腾。
她见江清月安静地坐在那儿,笑问她:“本宫的表妹在你府中可好?”
“一切安好。”清月淡淡笑道。
“那我便放心了,虽说她是跟着本宫继母到宁家的,却也是跟本宫的几个妹妹一起长大的,情深义厚。本宫一直惦记着她,得空还真希望再能见见她。”宁贵妃忆起当年,仿若很回味,笑容更柔和亲切了。
江清月却不认为宁贵妃是真心的。她儿时在理国公府住过,各房亲厚程度她自然清楚。宁贵妃进宫攻前,只跟她同父同母的兄弟们亲近,与继母自然是疏远。听说当时她连继母之子宁开霁她都不愿正眼多瞧一下,更何况是他继母带来的内侄女。
而今宁贵妃和她的继母周氏不过是面上做功夫,互相利用而已。今天她突然说她顾念周天巧,必定是因为她有想利用周天巧的地方。
江清月心里清楚,宁贵妃跟自己故意提及周天巧,无非是变相的提醒她:以后在王府不可以随便排挤周天巧,要给她这个贵妃娘娘的面子。
清月早料到而今的情况,所以郑妈妈的事儿她并没有立即追究周天巧的责任。成功打发了周天巧出府又如何?太后保不齐觉得她嫉妒,故意找茬。而另一位有心人必定不会撒手,还会继续想办法再插人进王府。与其两边不得势,江清月倒不如捏这个犯错的庶妃周天巧,令其受制于自己,不敢造次,同时也牵制住外面的势力。
清月相信周天巧为了不让宁贵妃和理国公府的人放弃她,肯定不会主动说出郑妈妈的事。如此,便给了她一条便宜的路可走。
“本宫这里有几样首饰想捎给她,可巧你今日来,本宫便派个宫娥随你们一块回去。”宁贵妃斟酌道。
清月忙笑道:“哪用劳烦您身边的人,娘娘若信得过妾身,便交由妾身带回去就是了。”
宁贵妃愣了下,转即笑着点头。“瞧你说的,本宫自然信你。你在本宫面前不必谦称,咱们品级差不了多少。”
“多谢娘娘!”清月依旧客气道。贵妃的位份高,那就是高,在宫里,该有的规矩绝不可疏漏。
宁贵妃不自然的笑了笑,拍拍江清月的手背。
不一会儿的功夫,妃子们都退下了,转而由太子妃带来了两位皇子妃来请安。
“照理说她们不必日日来哀家这请安。今儿个特例,你来了,哀家便把她们都叫来,引荐给你认识。”太后指着其中一名长着银盘脸、身材高挑的年轻妇人道,“她是你大嫂。”
清月忙给太子妃请安。
孙氏赶忙拉着清月笑,顺势挽着她的胳膊亲昵至极。“弟妹的模样真标致,瞧得我不禁心情愉悦呢,心里欢喜极了。”
另两位皇子妃都跟着附和。
太后又依次介绍其她两位皇子妃。分别是三皇子妃李氏以及七皇子妃佟氏。三皇子妃自生产之后,便身材精瘦,再没胖起来。整个人娇小玲珑,却偏偏长了一双灵活的大眼,眼珠子时不时地转一转,显得她很机灵精神。七皇子妃佟氏就沉静一些,清婉温柔,让人瞧着禁不住心疼。
宫里头论皇子妃,也就只有这三位。
从八皇子往后,便皆是年幼,尚未成亲。而二皇子、五皇子和六皇子皆是成年前便早夭折了。四皇子到还在,却因前些年犯错被圈禁在岭南,四皇子妃一并随她去了。这些年宫中鲜少有人提及四皇子夫妇,主子们忌讳,下人们便都就当他俩不存在了。
太后有些乏,便笑着让太子妃她们招待清月去后花园,她则先去歇一歇。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闲聊,带着清月先去御花园里逛一逛,让她先认个路。这对清月来说有些难,幸好皇宫内不让人随意走动,身边总要跟几个宫娥陪着,省了她许多麻烦事。不过却也要尽量记住特别的地方,有胜于无。
四人走乏了,就近选了个亭子歇着。
三皇子妃李氏一路暗观清月的性格和规矩,晓得她不简单,便转着机灵的大眼睛对清月笑,建议道:“不如去我哪里摆上一桌,咱们几个妯娌凑个热闹?”
佟氏很不好意思的小声道:“二嫂,七皇子那里还需要我照顾,我就不去了。”
李氏不高兴的扫一眼佟氏:“每次你都扫兴。倒也罢了,七弟身子骨儿不好,劳你日日精心伺候他,我们都佩服你。”
太子妃孙氏也点头:“七娣妹不容易,咱们就别为难她了。”
佟氏忙起身告辞,又跟清月道了歉。
清月站起来送了送她,又被李氏拉回去坐下。“她常这样,你别见怪。”
清月笑着摇头,表示不介意。
这功夫有嬷嬷凑过来,跟李氏耳语一番。李氏面色不大好看,不好意思道:“刚巧我那宫里有急事,那我也先走了。”
清月和太子妃送了她,便折路往回走。太子妃带着清月指认了去东宫的路,便笑着引她回慈安宫。凭着晋阳王和太子爷的交情,她二人自然更容易亲密些。
太子妃也不跟清月忌讳,直言道:“三弟妹宫里有个麻烦货,恃宠而骄,没少给她添麻烦。这不,才刚不知又闹哪一出呢!”
清月茫然的点点头,也不是很懂。看来她还得继续恶补宫里头的关系。
太子妃笑了笑:“也没什么打紧的,不过是个皮相好的蠢女人罢了。就算她长得再美,男人们的宠爱也不会一直持久。等着吧,三皇子一撒手,有她受的。你三嫂子可不是个孬的,厉害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