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嬷嬷看着两摞衣裳,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看向江清月。
原来王爷截住她家姑娘是为了改衣裳!
江清月当初一下做了三季的衣服,确实预料过初夏的时候王爷穿衣服会觉得小。不过那会子是晋阳王自己要求她做那么多,她也就没提出异议,左右她会走王府也有绣娘处理这事儿。江清月万万没想到自己会搬石头砸到自己脚了。早知道遗留问题还是要由她处理,她当初把夏季的衣裳稍微做大些便好了。
不过,若说晋阳王就为了这点事特意截住她,江清月绝不会信服这个理由。
“江姑娘,这几件蟒袍你先选一个修改,最好能赶得及王爷明日去卿侯府赴宴。”
“卿侯府?”江清月惊讶的反问。她听说晋阳王素来冷情,是个铁面不留情的人,不大爱与朝中人交际。他怎么会赏脸去卿侯府赴宴?
“卿侯与老王爷是故交,他是看着小王爷长大的。他老人家的寿辰王爷自然要去。”高德禄解释道。
江清月点点头。
高德禄松口气,露出一脸的笑颜。
“高公公,有件事不知当不当问。”
“江姑娘不必客气,问吧,咱家必定知无不言。”
江清月紧盯着高德禄:“王爷半路带我回来,就为这个?”江清月举起手中的衣服示意高德禄。
“这个嘛,”高德禄露出犯难的表情,摩挲着下巴想了想,转而又在地中央徘徊两圈。“我也不知道。”
“我听说皇家猎场在南麓山,王爷为何不去南麓山打猎?”江清月突然问道。
“王爷去的就是南麓山!”高德禄立马回道。
“南麓山在京城的南面,并不是北面,这与我遇见你们时完全是两个相反的方向。”江清月疑惑道。
“这个嘛,”高德禄有些迟疑的看着江清月,见其一脸恳求之色,心软道,“也不是不能说。今儿个一早出发,王爷偏偏叫大家绕远到北面,说是从京城的北门进,路上还不让马车走快了。这么说来,也是奇怪,许是王爷想看看京城北边的风景吧。”
江清月心中的疑惑更深,同时也证实了她先前的想法,晋阳王截住她是故意为之。既然她的想法已然证实,她就一定要弄清楚晋阳王截她的目的。
江清月顺手丢了手里的衣裳,看着高德禄:“烦劳公公让我再见王爷一面,不然这衣裳我不做了。”
“江姑娘您这是为何?王爷穿不好,心情就不舒坦。他心情一不舒坦,倒霉的就是你我啊。”高德禄急道。
江清月态度坚定,但求死得明白,她今日就要弄清楚晋阳王的目的。
☆、第43章
高德禄急得火烧屁股,忍不住责怪江清月几嘴。高德禄见她不为自己的劝说所动摇,没法子了,撒腿跑去找晋阳王禀告。
祁连修左手背在身后,右手执笔,正弯腰在案前练字。高德禄见状又不敢打搅,愣了半晌,默默跑去给王爷磨墨。
高德禄眼见着王爷写下五六篇字了,有些等不及了。他抿起嘴,仔细在脑子里先过一遍自己要说的话,而后张口就要说。祁连修仿佛知道似得,配合的放下手中的毛笔,直接抬头看向高德禄。
高德禄把嘴巴闭上,复而又张嘴再闭上。在王爷寒光直逼之下,他实在是令他没胆量说出口。
“有事?”祁连修见他嘴巴张张合合就是不出声,没耐心再耗下去。
“回王爷,是……有一点事儿。”高德禄心虚的回答,顺便偷瞄了下王爷的脸色,见对方面色没什么异常,他才讪讪道,“江姑娘那里……嗯……”
高德禄又说不出口,他还真怕那么水灵灵的江姑娘被王爷给毁了。
王爷的意思不能忤逆!
江姑娘怎么就不明白,非逼她自己送死呢!
“安顿好了?”祁连修以为没什么事,提笔预备再写。
“回王爷,都安顿好了。只是江姑娘她说……她说她想再求见王爷一面。想来是江姑娘想亲自感谢王爷吧,必定是这样的。”高德禄说完就后悔,悄悄地用手掐自己大腿一下。才刚江姑娘坚决不考虑他的建议,可他现在偏偏还在替江姑娘求情。
怎么又心软了!
祁连修眼里起了一层笑意,随意把手中的毛笔丢在了地上。笔尖沾染的墨汁顺势染在了石板上。
高德禄吓得一哆嗦,瘪嘴跟着王爷出了书房。
祁连修坐在罗汉榻上,自己给自己斟一杯茶喝。高德禄见状,立马跪地打脸,“奴才该死,没能及时给王爷斟茶,请王爷责罚。”
祁连修白他一眼,勾勾手,示意高德禄起来。
高德禄缩着膀子站起来,老实的立在一边,谨慎地低头。
“她原话怎么说?”祁连修口气严厉起来。
高德禄吓得双眼闭上,学话道:“烦劳公公让我再见王爷一面,不然这衣裳我不做了。”
高德禄感觉周遭很压迫,他才慢慢地张看眼,却发现王爷人不在了。高德禄慌神儿,赶紧出去找,却见王爷端端正正的坐在正厅的首座,悠闲地品着茶。
高德禄正琢磨着自己是不是该给江姑娘求个情,却见进门的小太监已经带着江清月进门了。高德禄彻底没法子了,无奈地再次赠以江清月自求多福的眼神。
江清月态度淡然,似乎是早做好了心理准备。她直接跪地给祁连修请安,而不是像先前那样行半身礼。
“听说你对本王有意——”
话到江清月耳朵里只有前八个字:“听说你对本王有意。”
江清月觉得自己听错了,王爷说的原话应该不是她听得那样。一定是最后一个字被他说的太轻。
江清月猜测以晋阳王睚眦必报的性格,一定是希望她表错意思,然后她再说若说什么“你听错了”之类的话反驳嘲笑她,她一个姑娘家很容易丢脸。
“恳求王爷放民女出府。”江清月主动磕头,转而换一句求道。
“你说的本王好像强抢民女了,”祁连修挑起凤目,背着手起身,在江清月身边徘徊。“听闻你有话对本王说。”
江清月愣了下,再次俯身重复道:“请王爷允准民女回乡探望家姐。”
“哦?”祁连修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把扇子,悠哉的扇了。江清月两鬓的碎发却随之摆动。江清月在心里又一次无奈地翻白眼:这位王爷还真是勤快,总爱给外人扇风。
“你真想回乡?”祁连修突然认真地问她。
江清月点点头,态度严肃。
祁连修浅笑,干脆道:“也好,本王就准你回乡。”
江清月没想到对方会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才刚他明明有意带她回京,而今怎么又……算了,既然王爷此刻金口玉言允诺,该是不会有错。
江清月把原本准备的那套话憋在肚子里,既然事情解决了,她也没什么好多说。江清月也懂得适时地示好,表示会修改好祁连修的衣服再离开。
祁连修依旧浅笑着没说话,好似是同意了江清月的言论。
高德禄见两厢平安无事,脸上放晴了,乐呵呵的送江清月离开。他回身到王爷跟前,却忽听王爷绷着脸吩咐自己。“派人把江绣娘看紧了,决不许她擅自离府。”
“奴才遵命。”高德禄本能的立马应承下,回头却觉得王爷的吩咐有点不对头。才刚王爷不是答应江姑娘可以回乡么,怎么转眼就变卦了?
江清月想尽快离府,好在改衣服的活计容易,花费一整天的功夫便差不多了。
松山郡主祁黛娥听说江清月的消息,高兴地命人请她来见自己。
郡主派来的人偏偏被看门的嬷嬷们阻挡在外。
祁黛娥很不高兴,听说那些嬷嬷们是仗着王爷的吩咐。傍晚时分,她趁着祁连修来看她的功夫,便与大哥评理。
“刁奴欺人太甚,连本郡主都不看在眼里。大哥,我看他们都皮子紧,该松松筋骨了。”祁黛娥掐腰,气愤道。
祁连修扫眼妹妹,笑着让她坐下。“好妹妹,何必理他们,你好好地在你的院里,和往常一样弹琴绣花不是很好?”
“大哥,你说什么呢,我弹琴绣花是我无聊。现在江姐姐来了,我怎么就不能留她说一会子话?”祁黛娥发完牢骚,忽意识到大哥的语气不对劲儿,她转而认真地看着祁连修,“大哥,该不会是你不让我见她吧?”
祁连修似笑非笑地摩挲着下巴,不置可否。
祁黛娥明白什么意思了,激动的站起来,看着祁连修,“大哥,为什么?”
“不为什么。”祁连修回的轻松。
“大哥,你这是故意针对我对不对?”祁黛娥更气,横眉冷对祁连修。
“怎么,许你留她作女红师傅,不许我留她做衣服?你请她时我没拦着;她现在是我的人,你就不能见。”祁连修分辩的理论简直像小孩子一样,偏从他嘴里说出来很气势。
祁黛娥没想到大哥跟她耍赖,涨红了脸,撅起嘴就要哭。
祁连修上手拍了她脑袋一下,冷言道:“还说自己长大了,这会子又说哭就哭?”
“我才没哭。”祁黛娥倔强的转身擦干眼角,转而撅着嘴瞪祁连修。
“现在你理解我当初如何的感受了?”祁连修扬眉笑问。
祁黛娥阴着脸摇头,“完全不理解!”祁黛娥重重的“哼”一声,转身就走。
……
夜里,江清月睡得迷迷糊糊,忽听窗外有动静,惊得坐起身。她用鼻子嗅了嗅,闻到可疑的气息,却又觉得这味道似有点熟悉,她一时间忘记是属于哪个人的。
江清月一点点靠近北窗,她感觉到味道越来越浓。
“是谁?”江清月低声问。
“是我,郡主身边的赵嬷嬷。”赵嬷嬷在窗外低声道。
江清月反应过来,悄悄推开窗,果然见赵嬷嬷的身影。“嬷嬷,您怎么在这?”
“哎呦,郡主睡不着觉,说有您在身边说话就好了。我寻思王爷这院儿里我还认识几个人,便求他们宽容一下,让我进来了。江姑娘,明日辰时郡主邀您望月亭见。”
江清月点点头,随即合上窗。章嬷嬷安歇在耳房,她听见声儿,点了盏油灯过来瞧。江清月对她摇摇头,示意她回去继续睡。
次日一早儿,江清月整理好修改完的衣裳,用过早饭,便先让章嬷嬷和问秋收拾行李。待见过郡主之后,她便打算告辞离府。
祁连修去早朝,高德禄自要跟着,二人此刻都不在府中。江清月出门,提出要去望月亭转转,却有四个嬷嬷和两名侍卫非要跟着。江清月想想她左右是去见郡主,便没多计较,直奔目的地。
祁黛娥早在那儿等她,一见她来,祁黛娥便高兴地起身拉住江清月。“本郡主见你一面真不容易,还不快给我赔罪。”
江清月见桌上摆着酒菜,忙拿起酒壶为祁黛娥斟酒赔罪。
祁黛娥反而把装满酒的酒杯递到江清月的嘴边,让她自罚三杯。江清月往常不喝酒的,她一喝就醉,不大喜欢失去理智的感觉。不过想到今日见过郡主之后便要告辞,也不顾及那么多,谁叫她与郡主一见如故。
江清月连饮三倍,已然有些微醺,两颊绯红,好似一抹彩霞。祁黛娥掩嘴笑她,请她落座。
江清月揉了揉额头,转而看眼赵嬷嬷,对祁黛娥笑道:“郡主若有事吩咐民女,民女随传随到,何故半夜让赵嬷嬷悄悄传信?”
“幸好我机警。”祁黛娥自夸的笑叹一句。
江清月不大明白郡主话中的意思,也没多计较。她看着桌上的酒菜和已经早备好的两套酒杯碗筷,感动于郡主的盛情。
亭边跟着江清月来的几个嬷嬷突然发声求饶。
江清月转头,才发现她们四个早跪在地上了。
“胡闹,本郡主想见谁用得着你们几个奴才指手画脚,都给我退下!”祁黛娥突然摆出气势,极为迫人,堪比她大哥的威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