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气,”陆予深毫不含糊地回答:“这段时间就在家里面壁思过,等过了年再考虑要不要给你出去疯。”
“我没有疯,我是在赚钱。”她还有一个母亲要钱用,以前她不希望母亲离开是害怕这个世界上只剩下她一个人,现在她有了家庭,更不希望母亲离开,即使没有希望地躺在那里,她也希望母亲知道她的女儿很幸福。
“你母亲的医疗费我已经帮你交到明年结束,”陆予深从钱包拿出一张卡塞进她手里:“往后再需要什么就用这卡去买,你以为我赚钱干什么的,不就是养儿子养老婆。”明明是甜言蜜语,他说得非跟似要和她拼命的架势。
陆予深走了好远,苏白才追上来:“陆予深,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他一愣,还是第一次听到她用这种语调跟他讲话,他心里略过一阵麻麻的感觉,故意掉过头微哼道:“对你好不好吗?”
“不是,”苏白略微紧张地握住卡,她只是怕有一天他对她不好了,她觉得自己就像一株菟丝花,而他就是让她依附的大叔,给了她力量活下去,如果有一天大树不在了,她还能生存下去吗?
年关将近,陆予深烦心事也越来越多,往年过年前母亲都会到他别墅帮他添置年货收拾一番,今年也一定这样,所以苏白在家的事情是瞒不了她了,其实能瞒到现在已经实属不易,但他实在不知道要怎么告诉她。
他也懒得打电话给她,他不是个做事不干脆的人,但对于这事却抱着能拖一天是一天的想法,而且这事也成了他和苏白之间有默契不谈论的话题,自那晚之后,她真的安稳地在家“面壁思过”,陪着时时,等他回来,他不希望打破这种平静的日子。
晚上,苏白做好饭菜等他回来,饭吃到一半,陆予深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看过号码,脸色立马变了,苏白见这样,不确定地问:“是谁啊?”
“我妈,”他笑笑,拿着手机往院子里走,“妈,这么晚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予深,妈刚刚听到一个非常好笑的消息,必须分享给你,刚吃饭时居然有人告诉我我儿子结婚了,你说这事好不好笑,我儿子结婚了我做妈的会不知?。”
陆予深顿了顿声,想说的被卡在嗓子里出不来:“妈,你听说谁的?”
“好几个人呢,说是你亲口当着他们儿子面承认你结婚了,还说有人亲眼看见,让我给骂了一顿,不过你是要找个……”
他抬起头,满天的星星像是要迎头砸下,“对不起,妈,我是真的结婚了。”
“你说什么?”陆母声音清冷,还没等陆予深说什么,她已经挂了电话。
进去的时候,晚饭还没有吃完,苏白在帮小时时剥虾,并没有太过介意他,可她表现得越是正常,反而更能泄露她的不安。
陆予深拉开椅子坐下,手里拿着筷子却没有动,苏白又问了一遍:“你怎么了?你妈有说些什么吗?”
他踌躇了一会儿,终是问出来:“苏白,你今晚能到市中心那房子里住一晚吗?我已经让司机过来了。”
她对视着他,甚至能看到他黑白分明眼睛里倒映着的自己,在他眼底她就是这么渺小:“好啊,那我去收拾几套衣服。”
“不用,就一晚,等我把事情解决了明天就去接你。”他急急道。
“嗯。”
小时时马上探下椅子:“爸爸,我要跟妈妈一起走。”
“不要闹,今晚你给我呆到房间里不许出来。”他心情很差,只能问儿子身上发泄。
“我不要,妈妈不在家里我也不要呆家里,我要跟妈妈一起。”小时时躲到苏白后面,拽住她的衣角:“我就要跟妈妈在一起。”
苏白蹲下身,温柔地抱过他:“时时乖,妈妈明天就回来,你吃完上去睡觉,睡一觉就可以看到妈妈,不要让爸爸为难。”
“我睡一觉妈妈真的在旁边吗?妈妈你为什么要去其他地方,为什么不能在家吗?”
院子里有灯光响起,陆予深去看了一下,似有些难以开口:“苏白,车来了,你要不现在就去吧?”
她摸摸小时时头,叮嘱道:“等下听爸爸的话上楼睡觉,”连碗筷都没有收拾,衣服也没拿,就那么出门。
陆予深送她上车,临走之前吻了吻她的额头:“苏白,谢谢,还有对不起。”
她一直强撑的微笑终于坐上车出发后被眼泪取代,这个样子像不像做完情人后被送走,她知道他也为难,夹杂在她和他母亲中间很为难,要理解,表面上也真的在理解,可心里却难受得连呼吸都困难,她安慰自己,大概是这事来得太突然,连个心里准备都没有吧。
在车开出小区时迎面错过一辆时速非常快的高级轿车,即使车速这么快,陆母还催促司机再快一些,直到进到小区里面,车速才减一点,没几分钟,她就到了别墅。
小时时在跟爸爸赌气,因此没理他一个人就爬上了楼睡觉,陆予深心里异常烦躁,想要抽根烟,不过看到餐桌上没来得及收拾的一摊,等会儿母亲来见到这恐怕会更生气。
以前见苏白收拾时他觉得挺简单的,等到了自己,刚端起一个盘子便手一滑摔到地上,发出“嘭”地一声,他忽然想起这套瓷具是苏白非常喜欢的,当初两个人一起去挑选,买下来后她还舍不得用,说是要珍藏,他笑她小气,买回来的东西可不就是用的,她反驳他败家,可最终还是拿下来用了。
陆予深有些可惜,再端其他东西时小心了些,桌上还没有收拾好,门铃就响了,急促的阵阵声铃声一猜就知道是谁,他深吸一口气,过去开门,假装很惊讶地问:“妈,你怎么来了?”
“我儿子都不认我这个妈,连结婚这种大事情都不通过我能不来看看,怎么?怕我坏了你的好事。”陆母带笑地问,十分气愤他隐瞒她这等大事里不禁暗含了一分对他这个结婚对象的期待。
“怎么会呢,”陆予深赔笑,侧过身让她进来。
屋子里一眼望过去的确比以前有了些人情味,难怪他一直不让她过来,陆母四处看了一圈:“她人呢?”
“谁啊?”
“到现在还给我装傻,”陆母提高声调:“你不是结婚了吗?你老婆呢?不打算见我这个婆婆了?”
“她今晚好朋友过生日,还没有回来。”
陆母冷冷剜了他一眼,坐到沙发上:“打电话给她让她马上回来,我就在这里等她。”
“妈,你别这样……”
他话还没说完,陆母又生气地站起来对着他吼:“我怎样?等我见到那个女人后再来一起找你算账。”
陆予深心思一团糟糕:“妈,其实她,其实她,”其实她你认识,就是苏白,这句话他始终没有勇气讲出来。
陆母脸色越来越难看,连声音都尖锐:“他不会是个男人?!”她不是个老古板,知道这个社会*有多流行,而且如果不是男人,干嘛要向她隐瞒结婚的消息。
“妈,你想到哪去了!”
“那就好,别废话了,赶紧打电话让她回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女人让我儿子连妈都不认了,”陆母催着,陆予深只好假装掏出手机,一个数字一个数字慢慢按,没有按完,陆母突然想到什么:“时时哪里去了?”
“他在房间睡觉呢。”
“这么早就睡?是不是那个女人虐待我孙子了!陆予深,你隐瞒我我还可以忍,要是敢虐待我孙子,我非和你们拼了。”她一边说着一边要上楼看看时时。
“妈,时时比我还要高兴,因为那人就是他亲妈。”
陆母的脚刚踏上第一个阶梯,空气瞬间凝固,定格了几秒陆母才慢慢转身,麻木地问他:“你说什么?”
说了第一句,陆予深反而胆大起来:“我结婚的人就是时时的亲妈,你也认识。”
陆母的包放在沙发上,手里只拿着一个手机,没有犹豫地朝着陆予深头狠狠砸去,他当然不会躲,手机正好砸到他额头,大约是太用力,立即有鲜血溢出来,可陆母一点不心疼:“陆予深,你这个畜生!”
☆、第68章 真相(二)
陆母真的是气疯了,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和陆予深结婚的人会是苏白,五年前他以那么狠绝的态度对待了苏白,她以为他是非常恨她的,因此也没担心过他们之间还会有什么交集,没想到……他们居然结婚了。
因为太过于震怒,陆母已经毫无理智可言:“陆予深,你知不知道她是谁?她是你的杀父仇你竟然还跟她结婚!”
他也不说话,流血的伤口被炽热的灯光照得像是在额头刺上一朵娇艳的花朵,很疼,似又感受不了疼,不管怎样,他早做出了决定,绝对不分手!
陆母见他沉默,心里积聚的怒气越来越重,不过她到底是个老练的人,很快冷静下来:“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我并不想见她,你明天就去和她离婚,离婚后马上再娶一个,如果你还想当你爸爸的儿子。”
陆予深黑白的眸子里有从未见过的灰白:“妈,我们现在过得很幸福,你能不能站在我和时时的角度考虑考虑,我爱她,不会和她离婚的!”
“爱?”陆母到他面前要拽住他往外:“现在我们就去你爸爸的墓地,你把这话当面跟他说。”
“妈!那是她爸爸犯得错为什么全要怪在她身上,她是无辜的。”
陆母想,他真的被洗脑了,那一年是他亲口对她说:“父债子偿,既然苏天伦已经死了,那么他欠我们家的都应该由苏白承担。”她也下贱,在他那样对他之后居然还和他结婚。
陆母脑子里立即又冒出另一种想法,她或许是在报复他,不,一定是的,哪个女人能被男人逼得自杀后还回过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总之,不管怎么样,她绝对不能让他们结婚。
“妈,就当我求求你吧,我也不小了,我想安定下来有妻有子,现在我梦想实现,你不会去破坏它。”
“陆予深,你说这话太让我失望了,你父亲去世后我连眼泪都没有掉一滴,因为不敢,我怕我再软弱下去会影响到你,我要给你一个肩膀,我辛辛苦苦支持你创业不过就是为了让你梦想实现,现在你却让我别管你,你对得起我对得起你泉下有知的爸爸?”
陆母这番发自肺腑的话让陆予深听得十分不是滋味:“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倒是哪种意思?你为了你杀父仇人的女儿连你妈都敢忤逆,你告诉我是哪种意思?”
他无言以对,一边是含辛茹苦将他抚养成人的母亲,一边是他爱的女人,他曾发过誓一定要好好孝顺母亲,这几年也尽量在做到这一点,可一想到他未来没有苏白来参与,陆予深不敢往下想,没有她的未来,他构思不出来。
陆母见他难以抉择,假装气得扶额就要倒下,心痛地说:“陆予深,你的目的就是要气死我好没人管你。”
“妈……!”他赶紧将她扶好,可陆母倒在他肩头一动不动,他内心有种从未有过的害怕,子欲养而亲不待,“妈,你别生气,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你别生气。”
陆母终于放心地倒了下去,他赶紧背起她去医院,小时时躲在房间里听着外面动静却一直不敢出来,听到爸爸那声嘶吼的妈,他才小小探出头,看到奶奶昏倒,赶紧出来,可陆予深太担心陆母,根本顾及不到后面的他,小时时本来就小,平时爬楼梯都是一层层自己双脚踩上去,这次因为担心奶奶,一边叫着爸爸一边着急地一脚一个踩下去,才走没几个便落空从上面滚下来,那时,陆予深正好出了院子。
离这里有个挺著名的医院,陆予深认识里面一个医生,一到医院就帮陆母做了检查,最后得出的结论是因为受得刺激太大突然晕倒过会儿就会醒,没什么大事,陆予深这才松口气,坐在病房等陆母苏醒。
陆母假装闭着眼睛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很难受,没过一会儿便醒了过来,陆予深见母亲醒,高兴地又去喊医生检查一遍:“醒了就没事,现在就可以出院。”
陆母躺在声音还很虚弱,指着陆予深说:“医生,你让他走,我看到他就有气。”
医生又转身叮嘱陆予深:“你母亲年纪大了,经受不起打击,所以最好不要惹他生气。”
他点点头,医生走后就往陆母身边靠,而她冷眼地转过面,背对着他。
“妈,”他微微哽咽地喊一声:“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商量,你千万不要再生气了,我受不了你像刚刚那样突然倒下。”
“你在我倒下之前说得话我可是听的清清楚楚,什么都答应我就按照我说得做,明天就和那个女人办离婚,她永远都不要想成为我们陆家的人。”
他感到筋疲力尽:“明天再说吧,你先好好休息不要再动气了。”
“这个地方怎么休息,医生不是说我没事了吗?你送我回去。”儿子现在被她迷住,逼得太紧也不好,陆母终于松了一步。
车开得非常慢,等他从陆宅回去时,已经快要深夜,深冬的夜晚,马路上空无一人,只剩暗黄的灯光照着被风吹得漫天飞舞的落叶,那种冰冷直达心底。
陆予深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就着这么冷的风到大桥上吹风去了,他打开车窗,点燃一根烟,簌簌的风迎面扑来,让他清醒不少,眼面前自然浮现她的一颦一笑,可他已经不知道下一步要怎么走才好,没想到母亲会逼得那样紧,她对她的恨恐怕一辈子都消不了,那么得要委屈她一辈子吗?
直到凌晨,陆予深才回家,本来还想去市中心苏白那里的,但又怕打扰她休息,主动不知道该怎么向她解释,最后还是回到了家,一连抽了几根烟,身上还带着浓烈的烟味,他打算先洗个澡再去看看时时,一打开大门,却看到时时闭着眼躺在底层楼梯口处,周围被一摊刺眼的鲜红包围。
“时时!”陆予深冲过去抱住儿子,平时那么活跃的孩子怎么叫都叫不醒。
他怕自己手抖得根本不能开车,打了急救电话,求他们再快一些,多少钱他都愿意付。
这是他第二次看到这个场景,相似得让他不敢再继续想下去,那一年,他母亲也是在深夜被鲜血包围,那么多血他以为她会死,结果她不仅挺了过来还早产生了一个儿子,所以,时时,你一定也要向你妈妈学习,一定要没事。
救护车很快赶到,陆予深坐在车里才稍微有点回神,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拿出手机拨通苏白电话。
苏白还没有睡,哪里睡得着,他什么都不跟她说反而更容易令她乱想,他母亲非常反对他们她是知道的,从那一次,他母亲来他让她躲到沙发后,从他从来不再她面前提起他妈她就能猜到。
苏白抬起头看远方的月亮,那么遥不可及,曾经他就像月亮,离她在多少万英里之外,永远都够不着,可现在,他们明明每一天都在一起了,为什么她感觉他还是月亮,离她太过遥远,她没有办法,她不知道怎么缩短这距离。
她辗转反侧到凌晨,手机一响立马就顺手接了过来:“喂?”
“苏白,我现在跟你说一件事,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嗯,你说吧,我没事。”这个心理准备她早就做好了。
“时时刚刚从楼梯上滚了下来,正在市第一医院抢救。”
……
到了医院,医生看了眼情况迅速送进手术室,见医生忙忙碌碌,陆予深也不敢上前询问,直到手术室门紧闭,有红灯在跳跃,他仍旧在恍恍惚惚,几个小时之前他还在跟他赌气被他训了一顿不愿理他,怎么几个小时后就到了这里。
他坐在椅子上不停祈祷上帝,原本是不信这些,可现在他把所有寄托都赋在上面,走廊传来一阵由远到近的凌乱脚步声,陆予深睁开眼睛,果然是她。
“你怎么穿这样就出来了?”头发乱蓬蓬的,这么冷的天还穿着睡衣,关键是脚上的拖鞋,一只脚穿着,一只脚赤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