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翠这会儿从楼梯匆匆上来,她适才是去盯梢了,得了消息后赶紧回来禀报,“小姐小姐,吴三公子出来了,正往后院去呢。”
“刚出来的?”
“是。”
“走,咱们这就跟过去。”
顾时欢让凝香在这守着,她带着凝知凝翠赶紧下楼往后院去。清风茶楼的后院宽敞,有几间屋子,是小厮们住的地方,也放着些杂物。
“他走哪条道?”
“这边呢。”凝翠指路。
后院回廊靠墙有条甬道,这条道通向几间屋子的后头,这后头嘛,就是茅房所在位置,顾时欢清楚。她让凝知在男子专门走的那条道的树下守着,自己则隐在屋檐拐角,等那吴三公子出现后再喊她。
凝知尽职尽责,目不转睛盯着。所幸这会儿快午时,半天也没几个人来,她红着脸躲在树下,鬼鬼祟祟。
过了一刻钟后,凝知悄悄喊她,“小姐?人来啦。”
顾时欢探头出去,见甬道尽头走来了个月白长袍的公子,手打折扇,风度翩翩。顾时欢眼神询问凝翠,是不是他?
凝翠点头。
顾时欢心想,这人看着倒是人模人样的,没想到私底下却是个爱说人小话的伪君子。道貌岸然,呸!
眼看他走近,顾时欢见四下无人,便现身出去,将这位吴三公子拦住。
“敢问小姐有何贵干?”吴三公子疑惑不已,上个茅厕都能遇到女子拦路。
“你就是吴漾?”
“正是在下。”
顾时欢闲闲的上下扫了他两眼,“长得勉勉强强吧,也不知是哪家女子眼瞎看上你了。”
她说话毫不客气,令吴三公子不悦,他询问,“在下可有得罪过小姐?为何出言不逊?”
顾时欢不屑的哼了一声,“你们这些人呐,自以为读了几本圣贤书就圣贤了,可实际上跟蹲在街口闲磕牙的长舌妇一个模样,外表看着斯文,内里不堪得很。”
“你怎的如此无礼?”
“吴公子,出言不逊的是你在先,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告诉你也无妨,我便是你口中所说的那位‘草包’小姐,顾时欢。”
听到她名字,吴三公子哑然,他想起自己的确有说过她是草包的话,彼时私下说是一回事,但被正主听见又前来对质又是另一回事了。
他顿时尴尬得脸红,想了想,先道歉,“在下其实......其实也是听他人说言,所以才......”
“听别人说你就也这么说了?你口出恶言,可想过女子闺誉?读了这么多圣贤书却毫不知礼,我看你是白读了。”
吴三公子心想,就你这样在茅厕门口堵人的恐怕也不在乎什么闺誉吧,但这话不能说出口,只得继续赔礼道歉,“是是是,顾小姐教训得是。”
他觉得没脸得很,闲时跟朋友的一句玩笑话竟没想到有今日这般境遇,只想赶紧道歉快些走人,要不然一会儿来人看见,那真是丢人到家了。
他道歉真诚,态度良好,但并不能换来顾时欢的原谅,她昂头挺胸气势汹汹的将他堵在小道上,正准备再出口恶气时,便瞥见甬道另一头站着个人。
这人正是祝长君,他将将从茅房出来,准备回去,可路被人给堵住了,于是只好静静等待,也全程观看了一场女恶霸欺压‘良民’的戏码。
吴三公子也转过身来,见后头站着人,他局促不已,也不等顾时欢让路,绕过她就赶紧溜了。
顾时欢心里憋着的恶气还没撒完呢,卡在喉中不上不下,见吴三公子跑了,于是看这个扰她兴致的祝长君很不顺眼,尤其是祝长君那嫌弃鄙视的眼神,令她十分不爽。
便远远的朝他瞪过去。
“看什么看?没见过美人么?!”
祝长君:......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宝宝们,由于要申请榜单的原因,所以需要控制更新情况,番外改成隔日更了。大概还有十几章番外吧,等不了的话,大家可以屯一屯哈。
第87章 番外二
大长公主府, 东侧的一座院子里,种满了蔷薇花,花开正盛, 藤蔓沿着墙壁直攀至屋顶。
正屋里, 五彩琉璃花窗大大的敞着,几个婢女手里捧着崭新的衣裙和首饰站在门边,大长公主苦口婆心的劝着女儿去参加中秋宫宴。
“像这等宴会, 最是不缺好看的女儿家,你也不想衣裳打扮被别人比下去吧?”
“我不想去。”顾时欢趴在榻上看话本子,头也不抬。
“为何不去?今晚肯定会有许多官家夫人过来, 正是你露脸的大好时机,回头找婆家也能轻省些。”
大长公主现下恨不得快点把女儿嫁出去,家里三个孩子,就长女嫁了人, 长子和最小的这个都还没着落,她忧愁不已。但凡遇上宴会, 总想带着顾时欢出去露露面,兴许能遇上好姻缘说不定。
顾时欢几乎隔三差五要被她唠叨婚事, 从最开始的不耐烦到现在已经波澜不惊,任凭大长公主如何说, 她皆无动于衷。
大长公主无奈, 她给顾嬷嬷使了个眼色, 有的时候女儿比较肯听顾嬷嬷的话。
顾嬷嬷会意, 她最是懂如何掐顾时欢的死穴。她走到塌边,用两人能听到——实际上屋子里的人认真听也能听到的声音说道:“小姐,你若是这回不去参加宫宴,那些人肯定还以为你因吴家的亲事羞于出门呢, 你可不能......”
果然,没等她说完,顾时欢立马跳起来,“谁说的?做小人的是他吴家又不是我,我羞什么人?嬷嬷别说了,快把衣裳拿过来。”
关键时刻还是顾嬷嬷厉害,大长公主眼神赞许,遂赶紧让丫鬟把上个月就已经在玲珑阁定做好的衣裳拿过去给她试。
顾时欢本来就是个美人胚子,身姿高挑,腰细腿长皮肤白嫩,乌发凤眼红唇饱满。这身金烟云蝴蝶裙穿在她身上,光芒耀眼,伺候在旁的丫鬟们纷纷赞叹,大长公主也十分满意。心里暗暗鼓劲,今日务必要给女儿挑个好婆家。
......
申时,被邀请入宫参加宴会的众位达官贵人们的马车纷纷抵达宫门口,顾时欢提着裙子被婢女们搀扶下车。她这身打扮太过精致,以至于才走到宫门口便纷纷收到周围各种艳羡嫉妒的目光。
人群中有人重重“哼”了一声,这声音有些耳熟,顾时欢望过去。
嘿,又是冤家路窄啊。
“原来是安蓉啊,我还当是哪个不知礼的粗鄙婆子呢,这声音也忒......”她嫌弃的神色恰到好处。
安蓉要气死了,她这几日染了风寒,发了好几场热随后吃药好了,但说话声音却还是粗哑得很,适才那一哼也没想这么多,反正看顾时欢不顺眼就情不自禁的鄙视她。没想到反倒被她借此说事,竟然还暗骂她不知礼,嘁!她顾时欢难道就是个知礼的不成?!
好不要脸!!
顾时欢也懒得管她气得神魂出窍,她挖苦了一番,又见她今日打扮不如自己,心情舒畅,昂头挺胸规矩的端着双手在身前,装模作样的随母亲进宫门了。
不过好巧不巧,开席的时候,大长公主府席位与诚王府席位相邻,顾时欢与安蓉郡主孽缘不浅,正巧安排比邻而坐,中间也就隔着二尺距离罢了,两人默契的给了对方一个白眼,随后各自扭头。
大长公主观察了今晚来参加宴会的众位官夫人极年轻男女们,男子来得不多,但小姐们却是齐整整的来了,连还未及笄的也一并被自己父母带出来凑热闹。心想,竞争力真不是一般大啊,她看了眼一旁还在与人乌眼鸡斗气的女儿,叹了口气,低声嘱咐道:“夭夭莫要皮,好好坐着,端正些,好些人都看着你呢。”
这话倒不假,顾时欢名声不怎么好,但名气大啊,成日在街上混的人,相熟的不熟的基本上都认识她,再加上她今日这身打扮,真是把各家小姐都死死的比了下去。因此,明里暗里瞧她的人还真不少。
有些男子也在偷偷打量她呢。
闻言,顾时欢立马坐端正,摆出一副温柔乖巧的笑脸。这是大长公主勒令她这么做的,每回宴会上都得这模样,一场宴会下来,顾时欢的脸都要僵了。
这时,旁边又传来一声粗哑的嗤笑声,顾时欢斜睨过去,“不服气啊,你当然不用像我这般,毕竟......”她闲闲的扫了安蓉一眼,“毕竟你长得真不怎么样,今日还打扮得跟唱戏似的,没什么人注意你,我可不一样呢。”
安蓉暗气,她今日出门铆足了劲要跟顾时欢一较高下,倒不是为了找什么好婆家,就是不想输她而已。她身姿玲珑不比顾时欢差,但就是长得没她好看,因此,便努力在妆容上下功夫,但许是用力过猛,看着很是不自然。白日还好,夜里灯火一照,可不就像个唱戏的?
顾时欢这么一说,周围离得近的几个人看过来,有的还憋着笑呢。安蓉脸上挂不住,端起茶杯要喝茶,哪知才将将拿到手上就烫得端不住,手指一松,茶水尽数打翻在身上,胸前湿了一大片。她这毛毛躁躁的模样反倒让那位憋笑憋得辛苦的人噗嗤笑出了声。
安蓉郡主出了这么大的丑,都要气哭了,训斥了那倒茶水的宫人后,赶紧起身换衣裳去了。
......
每年中秋宫宴都是一成不变的歌舞,顾时欢不爱看这些,吃饱喝足后便起身去玩。
年轻男女们都坐不住,她到太液湖桥边的时候,这边已经聚了些人。她百无聊赖捡了几颗石子儿悄悄躲在柳树下打水漂,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五个圈,她开心的低呼起来,有人往这边探头看了一眼,她又赶紧躲起来,随后扔下石子往桥上走。
这时已经陆陆续续过来了许多人,这边空旷,最是适合看烟花。每年中秋,宫里头都要放一回烟花,这是宫宴的重头戏,顾时欢也不想错过,她站在桥上,寻了个好位置仰头等着。
然而,烟花还没看着,就不知被谁推了一下,身形不稳,眼见就要落入水中,情急之下伸手去抓旁边的人,也不知抓到了谁的衣裳,不仅没让她稳住,反而也把那人也一同拽进了水里。
扑通一声,响声颇大,惹得众人都望过来。桥上的,岸上的,百步开外的,都跑来瞧热闹。
祝长君落入水中的那一刻,懵了一瞬。自己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他好端端的从桥上经过,竟然触不及防被人拽下水里,等回过神一看,拽自己的还是个女人,而且......是个令他不屑的女人。
他顿时整个身心都不好了。
兀自游开几步,想从侧面上岸,可听到后头那个女人呛水的声音后,暗自骂娘。
月光亮堂,众人都看着,自己也不好就这么见死不救,咬咬牙,又游了回去。
这女人偏还不听话,在水里使劲推他,口里含糊不清说着什么。他索性将她掉转身子,从后头箍住她肩膀,正准备游上岸,却不想被她反手狠狠挠了一道,脖颈上顿时火辣辣的疼。
祝长君气急,他咬牙切齿,自己这算是栽了。不过,既栽之则安之,先上岸要紧,心里盘算着,日后定要好好教训这个女人。
顾时欢挣扎不过,反被他箍得紧紧的,心里也气得不行,她掉进水里时不小心呛了几口,一时有些缓不过来,等缓过来后正准备游水就被这个男人拉住。
也不知他是几个意思。
可等两人上岸后,全身湿漉漉的站在一处,众人指指点点时,顾时欢总算明白他是几个意思了。
感情是这色胚看上了自己,于是在水里趁火打劫,将错就错与她纠缠,想着用这种手段得到她呐!
卑鄙!真是卑鄙!
无耻!十分无耻!
有宫人立马过来关心,“哎呦,祝相,您没事吧?”
身边的男人沉着脸摆摆手,没事没事。
祝长君就算有事也要镇定,这会儿众目睽睽之下,自己救了个女人上岸,怎么也洗不清了,他能预料今后就要被身边这个女人赖上,让他负责,让他娶她。
想他堂堂一国丞相,精明一世,却被个小女子算计,实在可恨!
他眼神冷厉的看了眼顾时欢,“怎么?还想让我扶着你走不成?”
顾时欢这才反应过来,她人还在他怀中呢,于是赶紧站直。她本来被他‘趁人之危’已经很不岔了,此刻这男人竟然脾气还这般差,她心里火气便蹭蹭蹭蹿上来。
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骂道:“你这个卑鄙小人伪君子!竟然为了得到我使这等下作手段,呸!”
祝长君听后瞠目结舌,向来好脾气的人都要被她气笑了。
得到她?他想得到她?
简直不知所谓,他懒得与她争辩,抬脚就随着宫人走了。
......
这是场美丽的邂逅。
两位当事人是不是这么想的不清楚,反正皇帝是这么想的。
他隔窗望月,摸了摸胡须,感慨道:“郑的祝爱卿这些年为国事鞠躬尽瘁,二十六七了也不曾娶亲,难得他有个喜欢的人,竟不惜舍命相救,这般深情,郑得成全一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