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用品已经换了新的,写完去休息。”谢尘宥坐在电脑前,他这回换上了没有装饰的全挂耳眼镜,整个人像一柄出窍的利刃。
——这还是张千俞第一次见谢尘宥正儿八经的工作。
谢尘宥把海豹公司古典舞蹈策划案的三万多条网络评论逐一看完。谩骂的……他写个小程序自动举报;那些提建议的评论被谢尘宥综合整理出来,提取出关键词,把其出现频率和点赞多少做成统计表。最后,他还在统计表下总结出修改建议。
谢尘宥一个人,熬了一个通宵,忙完了一个小部门两三天的工作进度。
张千俞看着显示屏上跑起来的代码,原本不明白这是在做什么,后来才发现谢尘宥写了一个提取评论的程序。他尚且来不及对学弟的编程能力赞赏不已,心里赫然流过一道暖流——原来他知道自己难过,而且他放弃休息时间,来为自己解决工作中的难题。
张千俞一晚上都没睡,看着谢尘宥一一拉表总结。
在2022年第一天的太阳升起之前,谢尘宥将这份总结打印出来,放在张千俞面前。
张千俞坐在谢尘宥的书桌前,情绪陡然迸发,抱住站在他身边、穿着家居服的谢尘宥,将脸埋在他的腰侧。
谢尘宥很少熬夜,更别提通宵,上一次熬夜好像还是提醒林温合约到期,被他赶出家门。不过谢尘宥体质好,熬了一宿也没多疲惫,甚至还有精力跟张千俞讨论此项目的后续安排。
两人说了大概一个半小时,点了份早餐吃完,谢尘宥去洗澡睡觉,张千俞则说自己来了灵感,要继续工作一会儿。
谢尘宥家里只有一张床,之前爸爸妈妈和妹妹来都是住在酒店,方便。
现在张千俞来,谢尘宥把床留给他,自己窝在了沙发里,蒙上被子就沉沉睡过去。
张千俞写好新的策划思路,已经快到早上十点,他原本困到沾床就能睡,但走出书房后,才意识到这不是自己家,而是谢尘宥的房子。他悄悄去客厅看了谢尘宥一眼,发现他睡得正沉。
谢尘宥身高腿长,这沙发对他来说有些短了,张千俞看着他整个人窝在沙发里,长手长腿有些无数安放。张千俞想要抱他回床上,但又担心这么做吵醒谢尘宥。
最后,张千俞只是悄悄打量了他片刻,在谢尘宥眼皮动之前,赶紧跑去卫生间洗漱。
不同于谢尘宥熬夜后依然爆满的精神状态,对着镜子一打量,张千俞才发现自己脸上透着浓浓的颓败气——眼睛里有血丝不说,整个人精气神中还带着一股微妙的难堪。
毕竟人心肉长的,没人能看着那些雪花似的挑错评论笑得出来。他张千俞亦不能免俗。
张千俞看着这样的自己,霎那间所有睡意全然消散,他想起自己刚偷偷打量过谢尘宥——即使在睡梦中,没有那双眼眸加分,谢尘宥依靠出色骨相支撑下来的颜值也非常抗打。
岁月对谢尘宥太过温柔,张千俞觉得他换身运动衣去打篮球,一定跟可以现在的大学生融入一体。
张千俞洗了把脸,把心头所有杂念摒去,只暗暗给自己立下一个每天锻炼的flag,然后慢慢躺在谢尘宥的床上,进入梦乡。
谢尘宥醒来时是下午两点,他早上九点左右睡的,到现在明显没睡够,但沙发里窝着不舒服,他爬起身伸展伸展身体。
打开手机一看,上面有谢斐那丫头发来的元旦祝贺,谢尘宥点点屏幕,回复过去。
cy:谢了,元旦快乐。
斐斐不是狒狒: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复我!你是在约会吗!
看着那几个感叹号,谢尘宥眼睛疼,他回复:没有,在睡觉。
斐斐不是狒狒:……对不起打扰了。
cy:。
斐斐不是狒狒:那你说说自己怎么白天睡觉!而且,一、早、上、没、回、我、消、息!
cy:大概是因为,看到,忘了。
斐斐不是狒狒:啊哥哥再见。
谢尘宥不再逗谢斐,问:还有什么事要跟我说?
斐斐不是狒狒:没有。
大概过了一分钟,谢斐自己回复过来:算了,我不发,妈一会儿也要给你发。我们班元旦演出,就……我们文体委员说让我们跳舞,她舞蹈排得是那个谁……就上次遇到的那个……哪个他发在网上的一段舞……咱爸妈不知道这事,但他们就喜欢把我当猴看,我表演个什么都要给我录下来。可能一会儿他们就发给你了!我提前给你打个预防针,啊哥哥再见!
果然,谢斐刚说完没有三分钟,谢尘宥就收到了母亲发过来的一个小视频,配文:尘宥,你妹妹今儿跳舞了,我觉得一群娃娃中她最喜庆。微笑.jpg作者有话要说: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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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22
谢斐虽然发了‘哥哥再见’,但她还是忍不住去想谢尘宥看到那段舞蹈后的情绪——据她们班文体委员说,这段舞非常非常出名,许多明星都跳过,甚至还在短视频平台爆火了一段时间。
谢斐觉得,既然哥哥跟那个人在一起了两年多,应当能认出这段舞蹈。
去年国庆在电玩城相遇时,那个人咄咄逼人的场景尚记忆犹新,着实让谢斐不想担心谢尘宥都不行。于是,她暗搓搓的又发了一个很可爱的表情包,小心翼翼地叫他:哥。
cy:跳得不错。
斐斐不是狒狒:谁问你这个了,你又在故意转移话题。
谢尘宥往回看了下聊天记录,领会到妹妹的意思,说:别担心,我和他之间什么纠葛都不存在,不会睹物伤怀。
斐斐不是狒狒:那就好,咱们‘流深河’上的滑冰场开了,我和同学约着一起去玩呢。我们要进场了,哥哥真的再见啦!
cy:注意安全。
谢尘宥放下手机,去卫生间洗脸,略带凉意的水扑在面上,水珠从他的眉梢往下滴。水龙头还在下水,谢尘宥睁开眼睛,眼睫上沾着水珠,遮住他大部分视线。
不可否认,谢斐的话让他再次想起了林温。他一直觉得林温就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渴望自己像童话中的公主一样,得到一位‘完美的爱人’。
这个‘完美’并不是指方方面面挑不出错,而是完美的迎合林温的脾性——喝水水温三十度,早上一醒来就有餐食,跳舞累了可以不用自己打扫舞蹈室,出门走累了可以有人背,鞋带散了有人系……
相处的三年间,谢尘宥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全方位管家,负责照顾林少爷的生活起居。不对,他比管家要多加上一周两到三次的床上生活。
谢尘宥不是没怀疑过林温那位白月光能否做到如此地步,但他毕竟收了钱,就不再去置疑雇主话语的真假。总归,他只需要‘工作’三年。
自从去年十月中旬,张千俞当面拒绝林温的追求后。谢尘宥就彻底清楚,林温口中‘白月光的好’全是他臆想出来的。一直以来,谢尘宥所‘替身’的对象,并非是张千俞,而是林温心中‘完美对象’的虚构体。
这个真相完全在情理之中,只有‘白月光是张千俞’这点出乎意料,不过尚在可接受范围内。因此,谢尘宥并未有丝毫惊讶。
然而,对林温来说,小孩子总要长大,童话终究是梦。
谢尘宥洗好了脸,关掉水龙头,正擦脸时,卫生间的门被敲响,张千俞声音中带着一丝沙哑的睡腔,笑着问:“尘宥醒了?”
谢尘宥拉开门,精致中带着几分不羁的眉眼寸寸展现在张千俞面前。
他说:“嗯,卧室里带卫生间。”
张千俞眼睛肿了些许,但气质依然温润,他穿的是谢尘宥昨晚放在床边的睡袍,说:“所以我是专程来找谢先生啊。谢谢你的衣服,很合适,我才发现,我和谢先生肩宽相差不大。”
张千俞发梢上还有些湿意,显然是洗漱过了,他继续说:“谢先生慢慢来,不用急。我想问,厨房可以借我用下吗?”
谢尘宥挑了挑眉,眼睛里同样带了笑,说:“张先生随意。”
即便张千俞说了要做饭,但因为谢尘宥家里西餐食材太少,两人的午饭依然是外卖。
张千俞穿着谢尘宥的睡袍,手里拿着筷子,有些歉疚:“很抱歉,说了要我做饭……”
“好不容易能和男朋友一起吃饭,外卖也是美味。”谢尘宥边说,边开了两听啤酒过来。
张千俞发现谢尘宥这人外表看起来是难以亲近的高岭之花,但生活上还是有一些很可爱的小习惯——招待同龄人喜欢开啤酒,出去玩时则开汽水——啤酒还行,但汽水……在张千俞看来,这完全就是小孩子喜欢喝的。
对了,就连平安夜那场聚会,张千俞自己没出息的哭了,谢尘宥把他吻到情绪稳定后,就拉着他在街道上闲逛——反正堵车,一时半会儿也开不回去。
闲逛时,谢尘宥这人还趁机买了两瓶汽水,不过一瓶是分给他的。
这个反差萌让谢先生在张千俞心里多了几分人气儿,他也终于有胆子去想着占有谢先生,去奢想他和谢先生以后的许多年,他们还要一起过。
张千俞看着谢尘宥那双敲出让人惊艳的代码的手拉开啤酒环,将一听啤酒放在他面前,心里泛起一股莫名的酥麻——分明谢尘宥什么都没做,他就是觉得这人在撩他。
谢尘宥见他没动,用刚拿了啤酒的手按在他脸侧,冰冰凉凉,张千俞一下就被刺激的回神了。
张千俞暗道一声:这回真是在撩了。
谢尘宥轻笑:“内疚上了?”
张千俞知道他说的是折腾大半天没做出来饭的事情,摇头:“没,我刚在想你。”
“嗯?”谢尘宥抿了口啤酒。
“掐指一算,我跟男朋友在一起两个多月了,成年人……该有成年人的相处方式。”张千俞觉得谢尘宥拿着啤酒罐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帅气,受眼前人英俊的外表蛊/惑,他终于把心底所想,坦诚大方的说出来。
张千俞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谢尘宥的双眸,心里有稍许忐忑,但更多的是爱意——即使谢尘宥拒绝,他也会依然爱着谢尘宥。这个想法催生出来的时候,张千俞猛然意识到,自己迷恋的是这个人身上像初升太阳一般的朝气,以及做什么事都所向披靡的勇气。
因此,他才觉得谢尘宥每个动作、每句话都好像在撩他。
他已深陷这个名为谢尘宥的漩涡。
就像昨晚——张千俞自己看到网上那些一边倒的评论,只想着逃避一天,蒙上被子睡一觉,等收假了再和同事一起商量着解决办法。但谢尘宥利落的把他拎出家门,熬夜处理完所有评论,清晨还跟他探讨了一个半小时的策划案改进方向。
张千俞意识到,这种雷厉风行的人生态度,正是他所缺失的。他已经在‘社畜’这条路上行走过半,突然发现有人还在艰难的开荒,并且已经卓有成效——他怎么可能不迷恋谢尘宥?
谢尘宥黑眸定定的看着他,他能懂张千俞的心思,但他暂时未曾去想更深一步身体交流。
倒不是说他没有欲望,只是,与他思想中的水到渠成还差些距离。
“张先生说的对,成年人可以喝啤酒了。”谢尘宥拎着自己的啤酒,与张千俞的碰了一下。
张千俞同样抿了一口酒,心想,自己这第一回 躺下做受,就被退货了……可心里居然没有一丁点生气。谢尘宥这个人,真的能让人爱到骨子里。
大约下午五点,张千俞收到公关部门同事发来的消息:千俞哥,今晚在本市吗?在的话速来公司,六点有紧急会议召开。不在的话,也希望找一个网络稳定的地方,打开摄像头开视频会议。
张千俞看到这条短信时,他们才刚吃完饭,他自己正自告奋勇的准备收拾桌子。
但在看完短信内容后,张千俞嘴唇抿了一下,目光中再次透露出压制不住的惊慌和难堪。
谢尘宥见他拿着手机久久没动,大概能猜到发生了什么。他毕竟创业两年多,知晓决策层在公司遇到问题时的切入点和处理思路;再加上有象公司最近九个月又都是跟巨头公司在合作,谢尘宥对他们的工作理念和公司文化都了解颇深。
张千俞所在职的海豹公司,正好是谢尘宥所了解的公司之一。昨天张千俞负责的项目策划案几乎被全网嘲,海豹公司公关部门在跨年夜加班加点才控制住舆论,接下来——上级领导就该找张千俞问责了。
谢尘宥本以为这件事怎么着都该放到元旦假期后,但看张千俞的脸色,恐怕就在今晚。
张千俞按灭手机,收拾起饭盒和筷子的手有些力不从心。
谢尘宥没有主动说话,他靠在窗边耐心的等待——此前张先生工作压力大,没有跟他倾诉;策划案发出来后反响恶劣,依然选择一个人在家舔舐伤口。
前两次,在张千俞退缩的时候,谢尘宥用吻和去他家带他出门来回应张千俞,身体力行的告诉他‘别担心,一切有男朋友在’。
但这次,谢尘宥想等张千俞主动,就像他主动要求一起滚床单一样,大胆的说出来。
可屋子里除了塑料袋张开发出的摩擦声,什么声音都没有。
原本两分钟能收拾完的餐桌,张千俞花了五分钟。将所有东西整理到垃圾袋里后,他去主卧换衣服。全程避免和谢尘宥眼神交流。
大约三分钟,张千俞换好衣服出来,他打开门时,谢尘宥手里正拿着昨天给张千俞用过的笔记本电脑从书房往外走。
张千俞愣了一下,说:“尘宥,你也要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