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中午吃多了,现在还不饿。”苏皎月蹙眉道。
苏老太太才不会信她的鬼话,女孩子家到了年纪,无非就那么几件心烦的事情。
“你兄长人呢?出了祠堂就没见到他了,他难得回府,也没影儿一样的。”苏老太太只问她道。
当然,老太太也不会当真去管苏谨琛到底上哪儿去了,只不过这样问一句,也好知道苏皎月对那人上心不上心。她虽然对这门亲事是满意的,可要是苏皎月自己不喜欢,那她也不会强求她。
“我也不知道,外头有昨夜喝醉酒的男宾要走,许是送客去了吧?”苏皎月低着头道,她才不想知道他去了哪儿,反正别让自己瞧见他就好。
老太太瞧她这样子倒是有些意思,只是笑了笑,又道:“前几日你兄长提起说要去游学,今年就不再府上过年了,你有空问问他,都要去哪些地方,要不要家里再给他派几个人跟着?”
苏谨琛的身份毕竟还没有曝光,出入都是打着承恩侯府的旗号,尽些心也是应该的。
苏皎月想也没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可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才觉得,这事儿……老太太不是可以自己问他吗?苏谨琛如今就在家里住着,随便打发个下人把他叫到鹤瑞堂问一句,岂不比让她传话方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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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苏皎月还是很听苏老太太的话的,晚上用过了晚饭,就差人把苏谨琛请到了她的凝香院来。
郁闷归郁闷,可苏谨琛终究还是念着她的不是?要不然他一个原配留下来的兄长,何必管她的亲事呢?
这么一想,苏皎月越发觉得有些哭笑不得了。这真是报应来的太快,就像龙卷风……
苏谨琛很快就过来了,他这两日在家中待客,确实有些忙碌。原本这些琐事推诿一下,别人也不会说什么,毕竟是三房的喜事,他作为二房的长子,场面上应付一下也就够了,可这次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他竟耐着性子和那些人应酬。
今晚外头的宴席又上了酒,苏谨琛这次只喝了两杯,并没有上头,只是脸颊微微有些发热。他挽了帘子进去正厅,见茶几上放着好高的一摞书,次间里传出苏皎月和丫鬟的说话声。
“姑娘真的打算把这些书都还给大少爷了吗?”青杏从五斗柜又翻出了两本小人书来,送过去给苏皎月过目。苏政在家的时候,时常也会到苏皎月房里转转,因此这些小人书外头是瞧不见的,都藏的很严实,次间的小书房里,放着的都是《女戒》、《女四书》、《女孝经》一类。
“一会儿都送回兄长房里吧。”苏皎月有些赌气道:“你没瞧见母亲如今都开始张罗我的亲事了吗?我还要学针线,哪里有时间再看这些……”
“这些书好看吗?”青杏很好奇,自家姑娘以前恨不得抱着这些书睡觉,怎么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了呢?可她不识字,见苏皎月把书递给了她,便随手翻了翻,吓得苏皎月急忙道:“哎,也没什么好看的!”
她这么一着急,身子就从炕上站了起来,一把夺了青杏手里的书,那人却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只惊喜道:“姑娘,你站起来了!”
苏皎月一心想着小人书,自己都没在意,被青杏这么一提醒,这才发现自己趿着鞋,正站在暖炕的边上。
“啊!”她尖叫了一声,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双脚就像是被钉在了地上一样,不敢挪动半步。
听见动静的苏谨琛却是已经走到了里间来,见苏皎月倚着炕站着,颤颤巍巍,竟有些蹒跚学步的感觉。
“娇娇,走到我这边来。”他两步走到苏皎月的面前,离她不过三尺的距离,伸出手对她道:“不用怕,我搀着你。”
可脚下却仿佛有千金重一般,苏皎月看着苏谨琛,那人眉目微舒,整个人如朗月清风一样站在自己面前,微醺的脸颊在烛光下泛着一丝酡红,眼神中是从未有过的柔和。
苏皎月终于伸出了手,像是把自己交付到他的掌心一般,随着苏谨琛握住自己的力道,她跨出了第一步。
“很好。”
苏谨琛眸光中难得闪过一丝欣喜的笑意,幼时苏皎月摇摇学步的时光,他早已经不记得了,正如那些不愉快的过往,他都抛去了脑后。但老天给了他们重新开始的机会,让他可以牵着她的手,继续走下面的路。
一步、两步、三步……
“啊……”腿上忽然间就没了力气,苏皎月身子一晃,就要跌倒的时候,身体已然落进了一个坚实的怀抱中。
男人的胸膛坚硬如铁,只有灼热的呼吸扫在苏皎月的耳侧,依稀还能感觉到他胸口的起伏。
苏皎月条件反射的搂住了苏谨琛的颈项,一抬头却对上了那人深不可测的黑眸。
脸颊顿时就涨得通红的,苏皎月偷偷的偏过头去,却听那人开口道:“娇娇近来是怎么了,动不动就脸红?难道是因为小人书看多了,到了少女怀春的年岁了?”
苏皎月这时候连娇羞的心思也没了,一扭头瞪过去,便瞧见那人似笑非笑的看着自己,目光却很温柔。
他也算是真心实意的关心自己了,苏皎月努力让自己忍着郁闷劲儿,小声道:“兄长,那些小人书我都整理出来了,一会儿你就都带走吧。”
“好。”苏谨琛笑着答应了,把苏皎月放到了暖炕上,坐在她的对面道:“那些也不是什么好书,你既然都看过了,那就收起来吧。”
“呃……”苏皎月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苏谨琛说的那句“既然你都看过了……”
“我……”她还想辩解一下的,那种书她怎么可能看呢!都怪阿福送过来!
“怎么了?还没看够,还想回味回味?”苏谨琛问她。
这一听就是越描越黑的节奏,苏皎月只好打住了,反问他道:“祖母让我问你,你马上要去哪儿游学,要不要多派几个下人跟着你?”其实苏皎月心里清楚,苏家的下人,除了阿福,他怕是谁也不放心的,她也不过就是白问一句而已。
“去一趟兰州,途中会路经山西,顺道看看父亲。”苏谨琛看着苏皎月,少女眸光清澈的看着自己,竟让他生出几分不舍来。
苏皎月心里却有些不以为然,苏谨琛和苏政一直关系紧张,这次好不容易两个人分开了,他怎么可能还特意去看他呢?至于去兰州……她倒是知道的,苏谨琛的生父瑞王的封地就在兰州。
他们已经一步步的开始筹谋了。
“那兄长打算什么时候回来?”苏皎月开口问道,二月中旬就是春闱,从京城去兰州,要是马车得走上半个月,快马加鞭也要至少十来日,他这样会不会太累了?
“春闱之前。”苏谨琛淡淡的开口,等他从兰州回京,到时候便要开始一场无形的厮杀,而她也会渐渐长大。
第84章 第 84 章
日子一晃便又快到年底了, 苏皎月一早就起来,跟着徐氏一起去鹤瑞堂给老太太请安。
大房和三房的人都已经到了, 老太太脸上透着喜色, 看见徐氏进来, 便开口道:“今日又是你要忙的日子了。”腊月二十四, 扫尘掸房子, 徐氏一早就张罗着下人们开始各处洒扫,忙得不亦乐乎。
“老太太客气了,这都是儿媳分内的事情。”徐氏这两日心情不错,苏皎月如今可以扶着墙慢慢的走几步了,虽然动作大一些还需要拐杖,但这已经是恢复的很快的了, 连胡太医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当初他给苏皎月治病, 提出针灸的方案,也没有想过这么快就能有疗效的…
“侯爷不在家, 你辛苦了。”苏老太太笑着开口,然后又继续道:“原本是想让你弟媳妇跟你分担分担的,如今怕是要你再辛苦一阵子了。”
苏皎月这厢还没反应过来,苏惜月却已经从苏老太太的怀中拱了出来,一脸欣喜的跑过来, 凑到苏皎月的耳边小声道:“三姐姐, 祖母说, 我母亲要给我生小弟弟了。”
张慧竟头一个月就怀上了!
虽说古时候没有避孕措施, 受孕是相对容易的, 但这样进门头一个月就有了孩子,还是非常稀罕的,女子好生养,自然会被婆家看重一些。
“呀,三弟妹竟这么快就有了身孕?真是可喜可贺。”连徐氏都高兴了起来,又羡慕道:“我当初生娇娇的时候,可是进门好几个月才怀上,婆母都着急了,还是三弟妹好福气,这样一进门就得了。”
苏老太太听了,只笑着道:“我那是着急吗?我是担心你,年纪轻轻的,可别有什么病根,好在你生了娇娇之后,有生了瑄哥儿、玉哥儿,不光你是有福的,娇娇也是有福的,很能招弟来着!”
苏皎月听着都有些冏了,好在她的名字还是叫苏皎月,并不是叫苏招弟= =
这话题她们聊的高兴,却只有李氏没什么兴致,李氏自生了长女苏掩月之后,就坏了身子,后来再没有生养。大房的少爷苏谨琨是她从妾室那里抱养来了,后来那妾室是怎么死的,大家就不得而知了。
原先李氏在老太太跟前还算是有些脸面的,但如今来了个张慧,苏老太太更是完全不把她放在了眼里。但李氏也只能笑着恭维道:“三弟妹可要好好休息,女子怀胎前几个月,最是辛苦,要多多休养才是。”
张慧恭敬的坐在椅子上,脸颊微红,还有一些羞赧,冲众人点头道:“多谢两位嫂子关心,我自会当心的。”
老太太又道:“今日扫尘,那些爬高上低的事情,你可千万不能做了,就让丫鬟婆子们做,我这里再派个婆子给你。”
“谢母亲。”张慧自是感激不尽,她在张家的时候,碍于身份,从没有得过张老太太一丝关切,如今苏老太太虽听闻是个严厉的人,对她却很是厚待。张慧只继续道:“原本想着,惜姐儿也大了,如今我既进门了,也该担起母亲的责任,教她一些女红针线,本来是想接了她回三房住的,也省得老太太操心……”
“你如今就顾着你自己吧,惜姐儿我帮你养着。”老太太难得有这样的好心情,“以前你二嫂子生养两个哥儿的时候,娇娇也是我养的。”只可惜那时候的苏皎月却和她不亲,如今倒是比以前更好了。
她们这里头正聊得起兴,外头却是有小丫鬟进来回话,说云家大小姐云诗秀过来了。
苏皎月这才想了起来,前几日云诗秀派人给她送了口信,说今日要过来找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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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诗秀的婚事还没有定下来,这京城上下不知道有多少人等着看她的笑话。
身为京城第一才女的云诗秀到底会嫁给什么人,大家伙可都等着看呢!
苏皎月回凝香院的时候,云诗秀已经在厅中坐着了,看见苏皎月自己拄着拐杖从门外走进去,几步就迎了上来,扶着她坐下。
“我今日可是来早了?”云诗秀笑着开口,可笑中却似乎带着几分自嘲的神色。
前几日张家传了消息出来,张静和她的那个表妹宋云裳定亲了。因是亲上加亲,所以并没有大肆张扬,但现在承恩侯府和张家已经结了姻亲,苏皎月自然是知道这件事的。
她在张家住着的时候,那位宋小姐对她可并不友好,如今她算是“如愿以偿”了,却不知道将来会不会后悔……
“云姐姐,”苏皎月瞧着云诗秀还有些失望,只笑着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离春闱还剩下两个月罢了,杏榜一发,姐姐还怕选不到乘龙快婿吗?”
不过到时候……自己怕是也逃不掉了,苏谨琛还说要给自己也介绍对象呢……
“我如今已经不想这些了。”云诗秀淡淡的叹了一口气,见丫鬟们都出门了,这才开口道:“我祖父又另有算计了。”姑娘家的亲事,总是建立在家族利益之上,云诗秀虽然从小就明白这个道理,但心里终究还是有些意难平。
“怎么了?”苏皎月瞧着她有些自怨自艾的样子,还想再细问几句,又觉得不好意思,只听云诗秀叹息道:“等过几日你来我家,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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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的时候,苏老太太却也收到了宫里送来的请帖,原是郑太后请了廉王妃和他家的小郡王进京做客,邀了京城三品之上的诰命老夫人,进宫陪老王妃叙旧。
廉王妃和苏老太太同龄,又曾是闺中好友,不过自从她跟着廉王去了封地,倒是有四十来年没见过了。这次她带着孙儿回京,老太太用大脚趾想一想,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今上无子,但廉王是今上的皇叔,比起瑞王是差了一层,可若是今上想要立这位小郡王为嗣子,到也没什么不可以的,终究是同宗。
但这样一来,苏谨琛又要怎么办呢?
自古夺嫡之途本就是凶险的,更何况他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
听说宫里来了人,徐氏也是紧张了起来,派了人去鹤瑞堂打探消息。若是正经宫宴,传话的太监必定是拿着宫里的口谕,要焚香立案接旨的,但这次人直接去了鹤瑞堂,可见应该不是什么大事,但终究还是让徐氏有些不放心。
好在刘妈妈很快就回来了,向徐氏回话道:“听说是那个廉王妃回京了,旧时和咱老太太是闺中好友,因此太后娘娘请了老太太进宫,陪她说说话呢!”
徐氏一听这话,倒是没什么好担心了,她也曾听苏老太太提起过这个廉王妃,知道那是几十年前京城的风流人物,后来跟着廉王去了封地,便没有了什么消息。
“我还当什么大事,害我好紧张。”徐氏只开口道。
刘妈妈又继续道:“除了老王妃,廉王府的小郡王也进京了,听说老王妃还要给小郡王在京城选个郡王妃回去,也不知道是不是当真的。”
苏皎月正折了几只开得极好的红梅打算找了梅瓶插起来,闻言却吓了一跳,手里的瓶子也落到了地上。
这位刘妈妈口中要选妃的小郡王,要是她没记错的话,在原文中她确实写到了,只是当时为了让苏谨琛顺利继位,她笔杆子一歪,让他死在了进京的路上……
当时她对这位小郡王的描述是这样的:惊才绝艳、貌若潘安、人称蜀中第一才子,只可惜天妒英才、壮志难酬,早早的就去了。
但现在他却没有死?
没有死……
没有……死……
没有!死!
苏皎月顿时觉得有些风中凌乱,先是本为男子的张静忽然变性了,再是连炮灰都算不上的男配……竟然复活了?
“怎么了怎么了?”徐氏听见响声,忙不迭从外间进来,看见一地的花瓶碎片,急忙念了一句道:“碎碎平安碎碎平安。”
丫鬟们已经把地上的碎片清理干净了,苏皎月才回神道:“没……没什么,不当心没拿稳,倒是毁了母亲的一个好花瓶了。”她把梅花另插到了一个青花瓷双耳瓶中,有些魂不守舍道:“也不知道兄长到哪儿,有没有去山西看爹爹……”
有没有跟瑞王相认,有没有都筹谋好了一切?
她这正二八经的亲妈,如今穿越了过来,连给他开过的金手指都失灵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