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折断羽翼的鸟儿是什么样的呢?
就像是伊卡洛斯的蜡翅膀,他亲手折断了舒朗的翅膀,又喜滋滋的亲手为他打造了一双牢固的新翅膀。
不再惧怕太阳,因为他就是舒朗寻求的太阳!
舒朗醒来后便跟着尉迟澜回了他的家,他不能说话,眼睛也看不见。乖乖巧巧被尉迟澜牵着手,就像他的整个世界里只有尉迟澜。
舒朗还是有些茫然,但又本能的信赖着尉迟澜。
坐在沙发上捧着尉迟澜倒给他的橘子汽水,冰冰凉凉的很可口,还有在耳边欢快炸响的电视吵闹声。
舒朗安心了些,等着尉迟澜换了居家服来陪他。饭菜有常驻在这里的一位老阿姨准备,阿姨很贴心的问明了舒朗的口味准备了很多适合他吃的菜。
舒朗开心的踢着鞋尖,抿着喝了半天也没有减少多少的橘子汽水。
****
舒朗走了,图鲸回到家时看到的就是这么黑漆漆的一栋房子。
他走到餐桌旁,放下怀里特地给舒朗带回来做晚饭的材料。从未感到一个人是如此的寂寞。
图鲸将食材放进冰箱,转身进了书房。
深夜的书房里,橘黄的灯光依然亮着。不时从没有关紧的房内传出哒哒的键盘敲击声,只是再没人会关心他的休息,也再不会有人为他端上果汁或者汤羹夜宵。
从来,都是别人向他索取。原来,他从舒朗那儿得到了那么多吗?原来,被爱的滋味,如此习惯,如此自然。
—新生—
和小树住在一起的第一天。
他看不见,也不能说。听到尉迟澜的起床声后也跟着揉着眼睛从被窝里坐起来,呲毛乱翘的头发看着就像奶猫炸起的胎毛。
一同进盥洗室洗脸刷牙,尉迟澜伺候着满嘴泡沫的小祖宗,舒朗睁着那双睡得一只大一只小的猫儿眼,眨巴眨巴着等着尉迟澜来给他擦脸。
把舒朗收拾干净后尉迟澜才开始火速收拾自己,弄清爽后又像只带着小鸡的老母鸡,走到楼下享受早餐。
尉迟澜在做完就交代了早晨喝粥,新鲜的鱼片粥要现熬的,粥汤滚烫,在碗里搁上切的细细的嫩黄姜丝和薄弱蝉翼的粉色鱼片,用热粥一淋再撒上点碧绿的葱花,顿时香气四溢。
舒朗那碗里还加了切的很碎的香菜,用调羹舀一舀,鱼片白嫩,翠绿的蔬菜碎就像碎钻一样点缀在雪白的粥碗里,煞是喜人。
尉迟澜不爱吃香菜,小心注意着舒朗不要被可能的鱼刺卡到,舒朗握着搪瓷调羹吃的津津有味,直吃的脑袋上的毛也顺滑了不少。
尉迟澜看了看时间也开始大口吸溜。吃完开始给舒朗收拾要吃的药瓶和一个海绵的捏捏球。
统统放进小挎包里自己背着,另一只手里提着翘班多日要带去开会的装满了文件的公文包。
这副景象落在对面也准备出行的容颂风眼里险些瞪脱眼眶,王律师走过来在他肩上拍了把帮他回魂。
“走了,再看下去当心扣奖金。”
“淦!我跟个他身上的治疗鱼一样他在哪我在哪,一年要搬几次家,我还不能吃会儿瓜?”
“也就搬了两次吧,白给的房你还要什么自行车?”
“好吧!你刚看到了吗!这冷血的厮居然拎着两个包!”
“拎着包不是拎着人。”
“不是...那包不配他我寻思着也不重啊,他有必要连个包都不让对方背的吗?是生怕累坏他的心肝宝贝?”
“他会不会累坏我不知道,但如果你再磨蹭下去,我不介意再来一次榨干你。”
容颂风下腹一紧,赶紧麻溜的滚走为自家女王陛下拎包。
两人抵达公司后尉迟澜叫秘书准备果汁零食送上来,舒朗穿着一件宽松柔软的白色长袖,浅灰色的格子长裤和白袜子兔耳拖鞋的打扮很是招人眼。
而他们老板更是毫无形象包袱的背着个跟气势完全不搭的轻松系挎包,右手公文包左手牵着那个big胆穿着拖鞋来上班的家伙。
尉迟澜一直没发觉异样,直到到了办公室见到舒朗脚上踏踏踏的拖鞋,他抬手捂住额。
“抱歉!忘了给你换鞋子。”
舒朗陷进柔软的沙发里不甚在意的晃了晃那双套着可爱拖鞋的jio。
“等待会有空我带你去买合适的鞋子。”
舒朗摆了摆手,轰小狗一样赶尉迟澜去干活。
正好进来的秘书小姐看到了这一幕,在内心悄悄赞了声“好”,笑容和煦的踩着优雅的恨天高进来,把托盘上的果汁零食一一整齐码放在茶几上。
坐在老板椅后看文件的尉迟澜抬头,视线落在秘书小姐穿了高跟鞋后被拉的又细又长绷得笔直的小腿上。
呵~腿短,耍这种小心机,还穿黑丝...办公室的风气何时变得这么浮夸了,改!必须得改!
当微笑欣赏着萌系酷哥吃东西时一脸姨母笑的唐丽娜就迎来了新的噩耗,她瞪着死鱼眼看着面前的狗老板,恨不得把他的狗头拧下来。
敲里吗,敲里吗!您礼貌吗!什么叫高跟鞋影响工作,老娘喜欢穿怎么了?什么还叫美其名曰给老娘个机会,叫老娘去监督秘书室的其他女员工,督促他们上班时换平底。
这狗老板怎么这么能作呢!
唐丽娜脸上的笑几乎要挂不住,戴着最后得体的笑,转身的瞬间笑脸一垮气势汹汹的故意把高跟踩的邦儿响的回了秘书室。
—公司内部吃瓜群—
我是兔耳朵(宋思悦):看到丽娜姐在榨果汁,我就知道老板今天带小太阳来上班了~丽娜姐,打个商量,下回给老板送东西这种粗活就交给我来吧@老板的女佣
老板的女佣:气死偶咧!狗老板越来越不当人!本来今天开开心心能见到那只小可爱,结果狗老板突然抽疯!
打工人闰土:老板怎么了?
吃瓜前线第一猹:不应当,不应当啊!老板怎么了?
闰土的叉:同问
猹猹的瓜:楼上+1
【老板的女佣分享了文件《秘书室仪容仪表新规范-新增》.doc】
闰土的叉:这...
吃瓜前线第一猹:哈哈哈嗝儿~
我是兔耳朵:QAQ那以后秘书室不是少了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今天也要恰饭(老王):醒醒!(左右打脸.jpg)秘书室里一共就两个半母的。
我是兔耳朵:母?(猫猫流泪.jpg)哦!对了!还有个很烦人的骚0,爷对母0没意见,但他是真的烦。
打工人闰土:话说我今天好像看到一个跟老板背影很像的人,拎着公文包背着个挂了毛茸茸挂饰的休闲挎包,进了咱们公司的电梯(图.jpg)
吃瓜前线第一猹:哈哈哈~就是老板,你没看错
闰土的叉:意外的很搭
猹猹的瓜:就我注意到他牵着的那个儿子,不...帅哥吗?
老板的女佣:对,老板的大太阳,小宝贝,小心总秘窥屏打小报告@猹猹的瓜
吃瓜前线第一猹:会不会说话呢,老板就长的成熟点,他这种男人,最有魅力最吸引人了~
猹猹的瓜:前辈你!不是最刚的吗!QAQ
我是兔耳朵:这满满的求生欲...对,老板最帅,这叫反差萌
闰土的叉:你们的节操呢?万恶的资本啊!
老板的女佣:话说我们今天聊了这么久也没见总秘,他去哪了?不是出差回来了吗?
我是兔耳朵:总秘不在的第一天,想他,想他~
老板的女佣:把你那波浪号去掉更有可信度。
我是兔耳朵:咩哈哈哈哈~总秘不在,没人窥屏~放肆啊~来造作啊~快活啊~挥舞起你们的小手燥起来~
【公告:ID我是兔耳朵,因上班摸鱼禁言半个小时】
老板的打手:@我是兔耳朵,待会儿来我办公室一趟,带上你的ipad(注:存了很多相声的那个)。
猹猹的瓜:总秘不就在秘书室吗?
今天也要恰饭:这口气...老板借了总秘的号,诸君...(点蜡.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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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悦抱着平板胆战心惊去了老板办公室,礼貌的敲了敲门,得到老板的“请进”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尉迟澜头也不抬的在文件上签字,宋思悦咽了咽口水,小腿肚微微发软。
“这是我青梅竹马舒朗,他出了点意外生了病,暂时活动不便由我照顾,你以后就负责带着平板来给他放相声。”
胆小如鼠的小年轻猛地一个扭头对上乖巧坐在沙发上嘬果汁的大太阳。
妈耶~这是什么神仙福利?老天爷终于开始眷顾他了吗!
宋思悦激动的声调都快飞起来,连连保证包在身上,就丝滑的溜到沙发边上自来熟的边开平板边介绍自己。
尉迟澜抬头瞥了他一眼,见舒朗脸上略微欢快的笑也就不说什么了。
欢闹的捧哏逗哏伴随着宋思悦时不时发出的鹅叫,尉迟澜已经中途看了他们好几次,进来更新零食饮料的秘书小姐看的眼皮抽筋。
—公司内部吃瓜群—
老板的女佣:宋思悦可以改名叫送死悦了(冷漠.jpg)
闰土的叉:他又作什么死了?
老板的女佣:在老板办公室里看相声,还笑的跟被踩了脖子的鹅一样。老板的死亡视线都看了他好几次。
猹猹的瓜:在老板办公室看相声?这是什么新型惩罚!
老板的女佣:不是惩罚,是叫他放相声给那个小酷哥看,人小酷哥还没笑他倒先笑的跟个智障一样。
猹猹的瓜:哈哈哈~这是什么人间真实,有一说一小悦悦推荐的相声是真的好笑~
吃瓜前线第一猹:emmmm我能想象出那个画面了
今天也要恰饭:(图)(图)(图)
给我康康:这学生仔sei?
今天也要恰饭:老板的青(xin)梅(shang)竹(ren)马
给我康康:哦~那位传说中的白月光啊!难怪见你出来营业。
今天也要恰饭:(藏狐脸.jpg)看破不说破
给我康康:他形象不错,倒是符合我一个主题,要不你跟尉迟说说?
今天也要恰饭:@老板的打手
小兰花:知道了,晚点再说@给我康康
闰土的叉:老板?!Σ(っ °Д °;)っ
打工人闰土:被绑架了您就眨眨眼
小兰花:知道了,晚点再说@给我康康【消息撤回】
猹猹的瓜:我好像知道了什么...
老板的打手:知道了,晚点再说@给我康康
老板的女佣:咱老板切错号了...
今天也要恰饭:你们能不能抓一回重点(捂脸.jpg)
打工人闰土:老板一直在窥屏,emmmmm
猹猹的瓜:老板用小号混进来窥屏...
闰土的叉:不是,你们不觉得这ID很少女心的吗?
猹猹的瓜:佐大蔷你号没了@闰土的叉
闰土的叉:魏小妹信不信下了班我让你自己去挤公交!
猹猹的瓜:是姝!爷叫魏姝,给爷爪巴,你个文盲!
闰土的叉:是你先叫我佐大蔷的!(愤怒黄豆脸)
老板不会心疼你的:他们俩一回来我就不得不开启屏蔽群消息模式
做咩做:新设计再被打回来你们两个就给我加班做完@猹猹的瓜@闰土的叉
打工人闰土:打工人何必为难打工人,不要吵啦~老板下来巡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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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吃饭时间是打工人最欢乐的时光,尉迟集团的豪华大食堂是连隔壁几栋办公大楼的员工也会过来消费的神仙美食。据说价廉物美品种还多,整整叁层楼用来做食堂,二叁层汇聚大江南北的中餐,第一层是西餐,大家都知道老板偏爱中餐,西餐是用来偶尔打牙祭换胃口的,却不知道尉迟澜吃什么都不挑,只是舒朗偏爱中餐。
尉迟澜握着舒朗的手带他下楼去员工食堂吃饭,本来可以叫总秘送上来的,但一直闷在办公室舒朗也不舒服,不如就趁机下来走走,顺便无形炫耀一下自己的大宝贝。
舒朗亦步亦趋跟在尉迟澜后头,外人几乎看不出他的异样。他脚下的鞋子也换成了一双方便的球鞋,衣服空荡荡挂在身上,配上渐变色的墨镜和软乎乎的帽子怎么看怎么清爽时髦。
“我去打饭,你在这里等我。”
尉迟澜柔声嘱托道,舒朗坐在宽敞的空位上冲他点头。
“有什么想吃的?”
宋思悦抬起脑袋左右看了看,然后才不敢相信的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尉迟澜沉沉看着他点了点头。
“哎呀~那多不好意思,捞汁鲍鱼,清蒸海鲈,蒜泥白肉,口水鸡,蛤贝裙带汤再加一碗白米饭。”
在尉迟澜反悔前耍够了宝的青年流利的报出一串菜名。
尉迟澜上下打量了眼并不胖的小青年,转身干脆的去小炒的窗口下菜。
老板一走,宋思悦的小嘴立刻不嫌累的叭叭起来。舒朗听着对方活力四射的嗓音,他很安静的听着一副十足好听众的样子,极大满足了宋思悦的话痨心。
“哟!这不是小悦悦嘛!带新同事来吃饭?”
听到这矫揉造作的嗓音宋思悦立刻沉下了脸,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
穿着高定西装的青年走近,他长得颇是俊俏,身上每一处也打理的很精致,只是仔细一看,修饰的过分纤细的眉毛和打了阴影的脸令原本还算英气的俊美变成了一种刻意的秀美。
他可能是想营造出少年的感觉来,然而身上的气质和一身过分精致的行头怎么看也怎么和干净纯粹不搭调。
舒朗侧着耳朵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闲扯,他敏锐的感觉出了来人对宋思悦的恶意。
见宋思悦一直不搭腔,魏严撇嘴眼神瞥到那个一直不啃声的就上去打招呼,舒朗轻轻点头算作招呼,谁料这反应立马惹的魏严发作起来。
各种新来的不尊敬前辈,架子大,年轻人一身傲气的帽子都往他头上套了。舒朗索性靠在椅背上,手中灵活的玩着一把小餐刀。
他模样好看气质又出众,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样子像足了一副少年感十足的油画,魏严早就发现了这个新来的,下意识就不喜欢他,见他跟宋思悦在一块儿,便有意上前找麻烦。
宋思悦几次要冲上去对骂,都被舒朗在桌子底下不动声色的踩住脚,宋思悦憋的脸色涨红,周围人也都看了过来,碍于魏严是部门高管引荐来的不好说话。
舒朗仿佛听不到对方的指桑骂槐,始终保持着闲定的气度,还有心思拍拍宋思悦的胳膊跟他表演花式餐刀。
宋思悦抱着手臂坐在那,独自气成一条河豚。
点好了菜的尉迟澜也过来了,方才还战斗力惊人的魏严立刻换了温和亲切的态度热络的上前打招呼。
“你谁?”
“尉迟少爷,我叫魏严,是市场部的...”
“在公司里叫我老板,没事的话让一让。”
尉迟澜不客气的说道走到舒朗身旁坐下,魏严脸上的笑僵了僵。
“你!给你点了点绿叶子,待会儿不吃完不准碰其他菜。”
“诶~~~~~~”
宋思悦顿时不气了,整个人如丧考妣的萎在那。尉迟澜又抽走舒朗手里的小餐刀,好像照顾着两个熊孩子,魏严见对方不搭理自己也不敢造次只好走开。
菜很快上来堆了一桌,尉迟澜耐心的一一告诉舒朗有哪些菜都在什么位置,吃饭的时候还是不时的给他夹菜,体贴的模样看的整个餐厅一片鸦雀无声。
舒朗坐在窗边一手搭在桌上,一手拿着筷子,他姿势闲适优雅,吃起东西来也慢条斯理的,阳光落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笼在金色的光晕里。
明明是吃饭这么一件接地气的事,硬生生让众人感到了一种看模特儿拍片的精致华丽感。
尉迟澜却知道对方纯粹没胃口,他已经尽量挑了清淡好入口的,舒朗却依然不太配合。
“别勉强,喝点汤,待会儿饿了再吃。”
尉迟澜这么说着拿起碗舀了半碗海鲜裙带汤,吹的温度适宜了才放到舒朗面前,舒朗的手在桌上摸索了一下很快捧住了汤碗。
汤撒了些出来,尉迟澜更快一步稳住碗,舒朗垂着眼皮抓过尉迟澜的手在他掌心写下“饱了”的字样。
“好,那就不吃了。要去哪里走走吗?我记得你爱吃冰激淋。”
舒朗继续摇头,扯了扯尉迟澜的袖子,示意要回楼上去。
尉迟澜没有半点不耐烦的样子,握住他的手带他离开。
“你慢慢吃,吃完了记得带点椰汁捞什么的回来。”
被逼着干掉一碗炒青菜此刻正狼吞虎咽着桌上大鱼大肉的宋思悦茫然抬头,哦了声后又继续埋头苦吃。
其实有宋思悦在,舒朗今天吃的比以往多了很多。但这和正常的饭量比还是太少了。
大夫说过尽量不要逼他,慢慢引导。看不见,不能说话,任何一个正常人突然遭遇这些都会心态大变,舒朗没有恶化的再度抑郁已经是大幸。
尉迟澜跟着患得患失,每每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时一抬头看到身边的舒朗又觉得一切都值得。
他说过的,愿意用一辈子来治愈舒朗那叁个月的痛。无论是图鲸的打击还是其他什么,只要舒朗在他身边。
“小树。”
尉迟澜身体微微前倾几乎要贴到舒朗身上,拇指揩过唇角,舒朗抬起袖子擦了擦脸,那姿势颇像小猫在洗脸。
“好了,沾到点东西,弄干净了。那,大夫说声音可以尝试着锻炼,说不定哪天就又能出声了。”
舒朗依然垂着眸子一副无所谓的态度。
他从L国回来已有大半年,可他的心,就像从未离开过那座可怕的牢笼。
****
冰冷沉重的锁链交叉捆缚在赤裸的上半身上,漆黑狭隘的房间里充斥着男人散漫的轻笑。
四面八荒,如索命的恶鬼包围着他。
冰冷滑腻的手从后面亲密的缠抱上来,那令人窒息的刺鼻香水味有一瞬间竟然如腐尸身上喷溅出来的脓血一般。
暧昧的低语,在身体上抚摸挑逗的陌生手掌,逃不开的禁锢。
他不断呼唤着图鲸的名字,却只招来戏谑的低笑。那手更是探入他的下腹下大力揉捏着。
时值华灯初上,白日的死寂到了晚上却成了最繁华的街道。
这里是西城区的黑街,一街之外的另一边是富人区。这里黑暗滋生无人管辖,与富人区完全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世界。
舒朗就是在这样的地方见到了千家。
当时的千家正在接客,被两个衣冠楚楚的男人压在身下前后操弄着,千家看到了走廊边上的舒朗,他微微侧头冲他扬唇一笑。
舒朗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等着那两个男人完事,把他扔在地上。舒朗走过去,在艳丽的男人面前站定。
他说...
“需要帮忙吗?”
“好啊!”
男人的唇总是扬着,明明是一张冷艳的脸,却总是给人一种无时无刻不在微笑的感觉。
那种浪荡的、无所顾忌的、悲切到骨子里头的冷笑。
舒朗把衣衫不整的男人扶了起来,他注意到对方脖子上只有最低级的男妓才会带的皮环,但他出色的外形并不该会沦落到那种地方。
千家是个奇特的男人,似乎对什么都不在乎,但又总是默默帮着妓院里的人。舒朗无事的时候就喜欢来下层,通过千家的关系他认识了许多身在泥沼却依然热情爽朗的人。
或许...这也是在那段暗无天日的凌辱中,没有因为骄傲疯掉的原因吧!
刚被穿环那几天舒朗疼的连正常走路都做不到,但他还是撑着去了底层。他宁愿去那里也不愿留在那恶魔的房间里。
千家看出了他的痛苦塞给了他一根烟卷,第一次抽,舒朗就被烟卷辛辣的味道呛的直咳嗽。
艳丽的男人看着他狼狈的模样哈哈大笑。
“傻子,这是用来慢慢闻的,谁叫你一口吸进去。”
千家接过舒朗手中的烟卷无奈的摇头。
“你这个样子,是要被吃的骨头都不剩的。”
“千家呢?”
“我怎么?”
“千家不像是在这里的人。”
这句话似乎打动了男人冷硬的心,千家抿了抿艳红的唇,随即伸手抓了抓那把又黑又直的长发。
“谁又想来这种鬼地方呢。”
千家喃喃着,似是在回忆又似是在自嘲。
“我啊!是被男朋友卖进这里来的。”
“为什么?”
“为权利也是为了报仇。”
于是千家缓缓对他讲述起了自己的故事,一个别有用心的男友,接近他,杀死了他的父亲,谋夺了他家的财产。
虽说他的父亲无恶不作死有余辜,但他却从未参与那些肮脏生意,那个所谓的男友却还是迁怒到他身上。
舒朗拧着眉头,手中拳头捏紧。
“这样就气到了?你呢,怎么进来的?”
舒朗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
“我也有男朋友,他很好,我在等他救我出来。”
千家看得出舒朗在撒谎,没有戳破他。
“挣扎也好,不挣扎也好,不过都是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你不用觉得抱歉。”
“可是,没人会想要一个当过男妓的男友吧。”
“如果他对你只是这样的程度,那趁早分了吧,他配不上你。”
“是我,配不上他。”
千家看着他,突然上手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被打懵的舒朗抬头看他。千家抿着唇,不笑的时候高贵又冷漠,让人不敢直视。
“被强奸难道还要怪受害人?他真好的跟天仙一样为什么还会让你在这里受苦,为什么你说到他时不是怀揣期待而是满脸的苦涩?”
“听我说,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他们不值得你劳心伤神,你是独一无二的,那些人合该跪在你脚下为你的魅力折服,你不该如此自卑,你值得更好...更好的!”
舒朗怔怔地看着千家,看着千家眼中明亮的光,仿佛他如他所说的,那一刻,他又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他跟千家约定,一定会出去,然后找到图鲸问清楚。
那个时候的他,还怀揣天真,以为总有一处干净温暖的地方愿意包容自己。
不过是场噩梦。
千家墨黑的发丝像一条条黑蛇一样粘连在身上,如他自己所说,他不愿离开那里,因为就算身体出去了,他的心...也留在了那个活炼狱。
“听我说,你跟我不一样。我已经没救了,你不一样,你一直都是干净的。出去后好好过日子,如果哪一天你无处可去记得去那个地址。”
舒朗没有带走千家,那个艳丽可怜的男人选择留在那。他一直想着千家的话。如今,却似乎有些明白了千家当时的话。
——我们这类人就算出去了,也过不了正常人的日子。
他也不是...正常人了吧!
——V!!!!!
舒朗猛地睁眼,和梦中不同的黑色。他撑着膝盖坐起身来,柔软的沙发睡得他有些难受。
过了会儿才从睡眠不足的粘稠中回过神来,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又能出声了,心跳的很快。
宋思悦进来时被面无表情坐在那的舒朗吓了一跳,明明是同一个人,上午时还是亲切温和的,现在却像个冰窟般不断散发着冷气。
尉迟澜端着水杯和药过来喂舒朗,男人高大身材与体温带来的压迫感瞬间刺激到了还不清醒的舒朗。
他几乎是本能的从后腰拔出上膛的枪对准尉迟澜的胸口。宋思悦被吓了一大跳,背后冷汗都冒出来了。尉迟澜不在意的咳了声示意是自己,走过去握着舒朗紧绷的手臂让他把枪放下。
“小树,该吃药了。”
舒朗一手握着枪,坐在那任由尉迟澜喂他喝水吃药。他张了张嘴,极力想吐出一个字,却只能发出嘶哑的啊啊声,舒朗厌恶的闭上了嘴,脸上的神情更冷了。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让我调查图兰是吗?”
听到那个关键的名字舒朗脸上的神情瞬间化开,他抬头死死扯住尉迟澜的衣袖。
尉迟澜温柔的抚摸着他的面颊,一字一顿的缓慢保证。
“小树,我答应你,如果真的与她有关,就算举整个尉迟集团之力,我也会替你报仇!”
这一天,比尉迟澜想象中来的还要快。
尉迟澜这种天生独占欲爆棚的人怎么可能会对自己的心上人不做调查,早在六年前的那次谋杀事件后,他就调查清楚了舒朗身边的所有情况。
包括那个怪异的舒家。
舒妍泰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当初舒母被舒朗父亲厌弃也有他在其中出力。他做的很隐秘,故意安排人去接触林二伯一家,说些他自己与舒母似是而非的话,想破坏掉订婚。
可惜当初舒朗的父亲一心想要迎娶舒母根本不在意那些谎言。一开始都是好的,如果没有舒妍泰与林二伯那样的小人从中作梗。
林父是个看着强硬其实十分懦弱的人,长期被妻子出轨的谎言洗脑林父也逐渐变得不正常起来。
尉迟澜本不打算再把这些糟心事告诉舒朗,只是暗中提防这个人。直到舒朗带着图鲸去见了舒妍泰没多久后就出事。
他第一反应就是舒妍泰或者图鲸有问题。
尉迟澜早担心舒妍泰会对舒朗再做些什么,特意买通了舒家的人让他们悄悄盯着。
舒妍泰与图鲸的那段对话也一字不差的落进了他的耳朵里,恰逢舒朗出事,他直接联系上了舒妍泰假装合作。
或许是老天爷都在帮他,在渗透X市的势力时他偶然发现了一段关于商秦溭的老黄历。
商秦溭的母亲是个妓女,而这位妓女颇有手段巴上了X市的黑老大,并悄悄生下商秦溭。
X市的争夺是最激烈的,等黑老大的孩子自相残杀的差不多,这位脑子不错的情人才透露出了商秦溭的存在,没了拦路石,商秦溭名正言顺成了这位商老大的唯一继承人。
而在商秦溭回归商家之前,他是跟着母亲住在FA市的。更巧的是,他查到了当初L国的一起大丑闻。
高政亵玩鸡奸未成年男孩遭kb分子报复惨死家中,没多久FA市彻底沦陷为犯罪天堂,一个专干人命买卖的组织横空出现。
组织有五位年轻的首领组成,没人知道他们的明确相貌,但尉迟澜因缘巧合下找到了那位高政的儿子——当初恐怖袭击下唯一活下的幸存者。
也是巧合,他被害的家破人亡后流落到了黑街,凭手段成了黑街的首领。这位首领从尉迟澜手中得到了想要信息的后,没要半分报酬就答应了与他的合作。
舒妍泰一直以为自己才是执棋人,却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黑街首领偷龙转凤将V这个身份嫁祸到舒妍泰身上,反正舒妍泰也的确对舒朗没安什么好心思。
而尉迟澜也从这次的接洽中得知了一个惊天内幕。
这五位首领是何许人也。
被高政买下险些被侵犯而反杀的混血男孩——图鲸。
出身西街妓院里的低等男妓,也是故意接近这位黑街首领欺骗他感情害的他家破人亡的凶手——一个黑发黑眸皮肤苍白身材瘦削的少年。
故意引起暴乱趁机带暴民攻破他家让他父亲所作所为暴露的人——一个十分高大沉默寡言的金发少年南。
以及早就跟KB分子有所联系,故意透露出高政弱点引对方主攻的一个妓女所生的儿子——商秦溭。
而主导这一切,正是当年已经被买走成为舒配小姐玩伴年仅14的舒妍泰。
五个都还没有成年的少年,却将一条连政府都不敢随意插手的混乱街区变成了真正的叁不管黑街。
“真是报应,妍泰!秦溭!蓝瑟!他们居然都对同一个人求而不得,当年他们设计害我成了西街窑子里的婊子,我就要他们的心上人当西街的男妓。”
“舒朗是无辜的,希望你遵守诺言。”
“呵~我可不是那五个言而无信的恶魔,摧毁他们的光按照他们的性子只会惋惜一阵然后嫌恶的抛弃去寻找新的光,不如让他们的光好好存在着,转投别人的怀抱。没有比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更残忍折磨人的了。”
穿着服帖西装的艳丽男人如此说道,眼中是对仇人终得报复的畅快和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