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丁笑:“我才不会呢!”
逍遥公哼声:“谁不会说‘不会’?我没喝过前也不惦记。”
张丁来精神了:“这么好?那我得尝尝……”
张允铮从村里跑出来,一见张丁就松口气,摆手道:“是你呀!”
张丁站激动地起来行礼:“公子这是什么话?多伤人!你以为是谁?”
张允铮哼声:“你小子!找打?!你来干什么?”
张丁笑着把张允铮拉到一边,小声说:“大公子说了,他那边快有十万人了,两万弓箭,足够和北戎打了,让您别硬顶着,看着不好就往他那里跑。”
张允铮一瞪眼:“跑什么跑?!我们在北戎后面,往他那里跑还不得穿过北戎大军?你回去告诉他,别瞎出主意!”
张丁忙摇手:“我可不回去了!我这都多少天没吃没喝没洗没睡了?!当我是兔子吗?跑来跑去的!我得在这里歇歇。”传那种口信,才真是找打了。
张允铮说:“北戎马上就过来了,这里只留百人,其他人今天走。”
张丁哇了一声:“百人!边关那边,至少去了千人,公子这里只是百人?!太惊险了!我得留下来,公子,我的亲人,我要和你在一起!”张丁摇头摆尾,摇身变成了个嘤嘤乞求的女子。
张允铮翻白眼,他身后跑来了玉兰,见到张丁就大叫:“丁香!你来了!太好了,月季也在,我们就差杜鹃了!”
张丁对张允铮说:“看,我们几个要在一起才好玩。”
张允铮看玉兰:“你也是该走的!”
玉兰跳脚:“我费了老劲儿写那些字!不留下看看热闹怎么成?”
张允铮摇头:“你小胳膊小腿儿的,搬不动酒罐。”
玉兰扭头看逍遥公:“那我就跟师傅在一起吧,万一他又喝醉了……”
逍遥公暴怒:“你小子竟然敢埋汰我?!”
张允铮看到逍遥公身边的酒罐,也怒目道:“师傅,不都说了好几次了?你不能喝酒!”
逍遥公摇手:“我知道我知道!办事之前绝对不会喝!你这个没良心的!我千里迢迢来找你,竟然不让我喝几口酒……”
张允铮怒道:“这事很重要!这酒容易醉!醉了你怎么用轻功?弄不好从山上掉下来!会误事的。不然你今天就随他们走,我找别人!”
逍遥公愤怒了:“你这没规矩的!我是师傅!我打死你!什么叫我会误事?你的轻功还是我教的!”
张丁忙笑着说:“要不我帮着师傅抱着酒罐?干完了公子交代的事再给他?”
玉兰忙说:“我可以帮着抱一罐。”
逍遥公一听能多一罐酒,就点头说:“你两个跟我一起走吧,离开这个不孝敬师傅的混小子!”
张允铮还是皱着眉:“要那么多的酒干嘛?不知道这事要紧吗?我说过……”
逍遥公挥手:“不听了!说了七八遍了,我头发没了可脑子还在!”哼了一声起身,对张丁和玉兰两个人说:“跟我走,再去找罐子酒。”
张丁和玉兰有了靠山,忙向张允铮匆忙行了个礼,张丁过去抱起地上的酒罐,两个人随着逍遥公进村。玉兰高兴地对张丁说:“你来了,快给我讲讲边关的事。”
张丁毕竟在边关几年,练出了几分老练,边走边说:“没什么要紧事,你这里怎么样?”
玉兰马上向张丁抱怨:“原来我的活儿可是去给火药点火的,火药你不知道吧?公子弄出来的,可厉害了!就是太少了,才一包,精贵极了。公子说大家的腿脚都太慢,点了根本跑不掉,可他又没办法两头兼顾。点火的人只有腰里栓了绳子让人拉着往上爬才有救,我最轻,所以就选我去给火药点火,那样的话,日后我肯定是个英雄了!可是师傅来了就不要我了,现在还想让我走……”
张丁点头感叹:“好无情啊!”
逍遥公扭头骂道:“无情什么?!一帮没用的!学个蜘蛛就想干这么重要的事?!我越想越后怕,你们这帮人知道在干什么吗?”
玉兰使劲点头:“知道知道,公子不跟师傅说了吗?他一定要守在这里。师父放心,我们都准备了好久了……”
逍遥公忿然:“一群混蛋!没人听我的!话说谁是你师父?!你磕头了吗?你学了几手?还是原来的小鸡样,可见没有好好练功。我可不当你师父,说出去没脸!”
玉兰说:“可我有脸呀!当初咱们在院子里的时候,哪次不是我们几个陪着公子练手?就是不是师父的徒弟,也该算师父的徒孙了。”
逍遥公叹气:“还有争着当孙子的,你这出息呀!我更不能认你了。”
玉兰撅嘴:“您真是太挑剔了,多少人想要孙子都没有呢!”
这是一回事吗?逍遥公不想再和玉兰纠缠这个问题,叮嘱道:“你可得给我找大酒罐。”
玉兰想起自己的承诺,有些犯难了,支吾着:“我努力吧,现在酒都运上去了,剩下的全装车运走了。”
逍遥公生气了:“你这小子!方才是怎么说的?!难道是骗我的?!什么‘努力吧’?!去跟上崖的月季打个招呼,让他给我留一罐!”
玉兰惊恐的表情:“那怎么成?!我们公子若是知道了……”
逍遥公哼道:“那你别跟着我了!”
玉兰要哭了,张丁在一边对着玉兰歪鼻歪眼,对手里的罐子努着嘴做出“兑水”的口型,玉兰眼睛一亮,笑着对前面的逍遥公说:“好好,您放心,我肯定给您再找一罐!”空罐子还是有的吧?
逍遥公扭头:“我怎么觉得你很可疑呢?”
张丁忙说:“我真困了!想睡个觉……”使劲张开嘴,要打哈欠。
逍遥公说:“那你快点找个屋子去睡,最早明天,北戎就该到了。”
张丁的哈欠一下回去了,郁闷地看逍遥公:“您倒是等我打完哈欠再说呀……”
逍遥公哈哈笑起来。
张丁美美地睡了一觉,次日中午被玉兰摇醒了,喊着:“我们得走了!”
张丁糊里糊涂地起来,梳整后才发现屋里连口水都没有,他问玉兰:“水呢?”玉兰递给他一个大葫芦和一个干粮袋子,说道:“井都填了,原来想把房子都烧了,可是公子说不用。我们清了村子,让你多睡会儿,等到最后了才叫了你……”
张丁跟着玉兰出了院子,才发现村子里的街道上全空了,只有张允铮和几个义兵,还有逍遥公。张允铮正对逍遥公说:“……师傅要多小心……”
逍遥公打断:“别咒我!什么小心不小心的,给我罐酒才是正经!”他脚边还是昨天那罐子酒,玉兰小声对张丁说:“我连空罐子都找不到了……”
张允铮瞪眼:“别想!”他扭头对张丁和玉兰说:“不许师傅喝酒,不然就得你们去点火。”
玉兰忙去抱酒罐,说道:“别别,都没有安排拉绳子的人。”
张允铮和他们一起走出了安静的村落,走了一路,一直到了设伏的山谷前。张允铮和几个义兵走进了山谷,逍遥公带着张丁和玉兰从山路爬上了谷口处的山壁,在石崖上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了,等待战斗的开始。
张允铮走过山谷,在山谷口内,已经铲平了山路的石壁上垂下绳梯,张允铮让义兵们攀着上去,自己最后看了看山谷口堆得两丈高的潮湿树木草垛,这些东西严严实实地封住了谷口。张允铮运轻功攀上了石崖,让人收起了绳索。在狭小的山崖上,张允铮又一次检查了架好的床弩等武器以及木头做的传送槽等设备。天黑,他布置了夜岗,轮流守望,其他人睡觉。
次日清晨时,在山上眺望的人叫醒了大家,指着远方,北戎的旌旗出现在了群山之中。到了中午,北戎的大队人马就到了山谷前。?
☆、伏击
? 张允铮俯首看着山下的北戎大军,是清一色的骑兵,马匹强壮,兵士彪悍。
月季在一边啧啧发声:“都是很厉害的样子呀。”
张允铮冷笑:“你一会儿别手软。”
月季一挺胸:“怎么会?!我都练成铁臂了,想软都软不了啦!”
张允铮不跟他贫嘴了,扭头对身后的人说:“前面的二十人各就各位,只要守住,不让他们上来就行了,其他人隐蔽好!”大家应了一声。
张允铮又盯着崖下,默念着:“你们可得进来呀!别离开呀……”恍惚中,他记起他曾在天眼中看到自己追着父兄到了京城外,望着他们远去,心痛难忍,可是现在,自己却站在了战场的第一线,直面着侵略者,完全准备好了。一种深深的满足感充溢心胸,张允铮唇边带了丝自豪的笑意,眼睛亮亮的,在心里说:小骗子,多亏了你……
在一边的月季小声说:“公子,你笑得这么迷人干吗呀?北戎他们又看不见……”
张允铮正色:“少玩笑!去酒桶那边守着!准备干活!别犯懒!”
月季抱怨:“厨房撤了好几天了,只能吃干粮,我都饿了……”
张允铮看着他的背影说:“你不好好干活这辈子就别想吃饭了!”
月季边走边嘀咕:“还是小丁子对我好啊……”
贺多也在一片铁骑中遥望被堵住的山谷口,按照向导所说,出了这个山谷,就没有多少山地了,半天就进入丘陵平原地区,马匹能驰骋,不必如现在般在蜿蜒的山间缓慢行走。山崖前用红漆写了大字,翻译告诉了贺多是北戎入谷必死的意思。贺多差点笑了:这一路他们遇上过好几次这种红漆示警,都是在些山谷山沟的入口,说什么北戎一进去就要死了,可是里面什么都没有!这些人还写的是汉语!都没有写北戎语言,骗人也得有个谱儿好不好?怎么能写对方不认识的话呢?可见是些对北戎进攻毫无准备的文人所为。南人已经弱到这个地步了——只能靠着写几句威胁的话来阻止北戎铁骑!他不知道张允铮让玉兰写这些标语,纯粹是为了应付沈汶的负疚心,他才不在乎北戎看懂看不懂,反正算是把季文昭的建议付诸实施了,这就够了。
前方回来的探马报告,堵住谷口是树枝杂草等物,山崖上有十几个人弯弓搭箭防守。
贺多简直可怜这帮南人了!他自己亲自骑马到了阵前,发现山谷口的确堆积着潮湿的草木。他让人点火,回答说那些东西太湿了,根本点不起火来。贺多命人排除这些障碍物,几百兵士们上前,用长叉铲抛,干了一天,才终于将草木大堆中间开了一条窄道。
其他的北戎骑兵就地扎营休息,山崖上的人不可能下来,只能有时向那些干活的北戎士兵放些冷箭,射倒几个靠近了山崖的人,弄得北戎兵士们都尽量远离他们所在的山崖。贺多让人寻找上崖的道路,想清除那些在崖上的南人,可是山路被毁了,坡陡岩直,对方箭术精准,往上攻打的兵士根本无法靠近,百分百的伤亡。攻了两三次,夜幕降临,谷口开通了,贺多就让人先不用攻了。他派探马前行探索谷中的情形和谷外的路途。要等探马回来,看看这些人有没有后援。
一夜无话,早上回来的探马说,山谷中没有埋伏,也没有太多树木,无法火攻。谷外百十里都没有人,就如向导所说,地势趋于平坦,便于马匹奔跑。
知道这些人是孤军作战,贺多又让人攻击了下谷口的山崖,同样被弩**箭射退了,他就不想继续攻打了——当务之急,是要出山区!到平原,他的骑兵就无可阻挡,能快速到达京城。这些南人的诡计就是让他在这里多耽误时间!好让内地纠结起军事力量来阻截他。他现在在这里多一天都不值!他决定不与这些人纠缠了,他们除了射些冷箭,又能干什么呢?!
贺多命令大军拔营,骑兵上马,列队进谷,只留了一小队人在崖下与崖上的人对峙。
张允铮让人从山崖上往崖下零零星星地射箭,看样子是想阻止大军的前进。可是与十几万大军相比,他们的箭矢都比不上杯水车薪,顶多是九牛一毛。崖下北戎的兵士也对着崖上射箭,但地势上吃了亏,不能完全压制住南人。贺多命军队人马尽量避开那边山崖,迅速冲入谷中,避免伤亡。
山谷出口处的石壁上,逍遥公守在炸药的火线边,手握着几根粗粗的已经点燃的香。他已经看见北戎的先头部队向这边接近了,又扭着脖子看北边,嘴里骂着:“小混蛋,怎么还没有信号?这些人都要出谷了!我最烦闻这燃香的味儿,鼻子都堵了!”
逍遥公背后的山顶上,张丁和玉兰也使劲伸着脖子看远方。张丁小声嘀咕:“公子这事能行吗?”玉兰说:“能行能行!我们搬了那么多酒桶呢,快上千了!我才干了一天腰就快压断了,幸亏我主要是去刷漆,不用做这些苦工了。”张丁问:“酒桶有用吗?”玉兰说:“有呀!”张丁看着不信,玉兰极小声地说:“我对你讲你可别告诉别人呀……”
张丁左右看,“这荒山野岭的,我告诉谁去?!”
玉兰还是凑到张丁耳边:“酒能着火!”
张丁又瞧下面岩石暴露的山谷,摇头说:“那些人都离开北边谷口了,这谷里没几棵树,着火也烧不死几个人呀。”
玉兰也发愁了:“那我就不懂了。公子把酒桶酒罐都囤积在了北边崖口上,还堆了许多湿的草木。”
张丁瞪大眼睛:“干的也就罢了,还能烧起来,怎么能要湿的?!”
山谷入口,北戎的骑兵还是成队骑入,崖上的兵士们停止了没有多少用处的射箭。看着渐渐进入视线的大军尾部,张允铮喊:“他们就要过去了!把传送板子架出去!” 地上早就埋了支架,几个人动手,把在几块木板接到了已经建好的传送木槽尽头,槽架成了一个圆勾形,末端伸出了石崖。在他们的上面,架子顶端是在山洞附近,人们早从山洞里把酒桶滚了出来,成排地放在了木槽的入口处,月季对张允铮大喊:“全准备好了!”
山谷下的北戎兵士们注意到崖上伸出一段木头,也没觉得有什么威胁,有人弯弓向上射几箭,见大队人马快过去了,也就上马踢镫,准备跟着队伍前进。
这支北戎全是骑兵,没有什么步行的兵士,队伍移动迅速,眼看着最后的几个北戎兵士骑入了山谷入口,张允铮对着山上喊:“月季!动手!”虽然大家已经习惯了月季这个名字,可是在这极为紧张的时刻,突然听到这一声喊,再见膀大腰圆的月季将木桶一个个地滚入了槽中,还是有人哈哈笑起来。月季愤怒:“笑什么笑!快运桶!”
装着酒的木桶顺着木槽滚下,木槽末端向天空翘起,木桶借着重力积聚起了速度,一下被抛到空中,然后从天而降,落入谷中。已经进入了山谷的人回头看,突见山谷上空连连摔下木桶,有些莫名其妙。木桶打在地上,大多摔开,有的落在草木上没有碎。
张允铮喊:“射火箭!”几个兵士把点燃的棉絮绑在箭头,射往崖下谷中。一开始,没有什么动静,终于,一只箭上的火苗点燃了木桶漏泄的白酒,噗地一声,蓝色的火苗像是一层丝绸般,突然席卷开来。
张允铮见火起,对着大家说:“床弩准备!”又向上面喊:“月季!快点呀!”
月季也喊:“再快我就把自己扔下去了!”
大家又笑了。
山下的草木太湿了,被白酒点燃后,无法燃烧,一开始,只是冒起了一股白烟,山谷犹如一只烟筒,烟雾被北风吹着,弥漫开来,飘入了山谷……
已经入谷的后备兵士们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可不久就觉得不对,马上掉转马头往回走,要扑灭烟火。张允铮大喝道:“射弩!”一时床弩齐发,北戎军士惊恐地发现,与原先零散的箭矢不同,这次的箭密集如雨,完全覆盖了谷口的道路。骑兵几次冲锋,都被射得人仰马翻,无法接近草堆。不多时,月季等人已经扔下了百多木桶,草木堆上酒精燃起的火势终于大了,暗红色的火焰烧烤着潮湿的草木,白烟变成了腾腾浓烟,宛如凶猛的怪兽,翻滚着扑向了谷中的人马……
骑兵们再也不能迎风冲击,只能转向,往山谷口跑。
逍遥公焦急地看着北边,他下面,北戎的先锋已经出谷了!就在这时,他头上传来了张丁和玉兰的喊声:“烟起啦!师父!烟起啦!”
逍遥公只看了一眼北边的烟,就忙用燃香点燃了火捻,火捻一着,就极为迅速地烧起来,眨眼间就短了几寸!逍遥公不敢大意,转身就跑,凭轻功直上山顶,刚到了山顶,就听下面震天动地地一声巨响,他和张丁玉兰都被震得倒在了地上。接着就见一团尘土腾空而起,到了半山,完全掩盖了视线。等灰尘落下一些,三个人爬到山顶旁往下望,只见方才逍遥公所在的山崖全没了,山下谷口是一大堆大小石块,有半人多高,几乎把谷口完全堵住了,石堆前后的军士正四散逃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