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远川被一群人围住,一句句关切凑上来,好像自己是块易碎的豆腐一样,他忙摆摆手:“没事没事,小伤而已,不用担心……”
而他的目光却越过众人,落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上,眼见着他毫不留情地将那些跪在地上不断求饶的士兵踢翻。
“……你们真是好大的胆子,竟然欺负到老子的夫子头上来了,不知道你们能有几颗脑袋赔罪的……”
被踹飞的士兵再不够求饶,忍着被踢断肋骨的剧痛重新跪在地上,其他人看了也不敢求饶了。
季远川心里倒是没有多大的波澜,他只好奇,顾长盛难道没有离开么?
但顾长盛的行为在书院的其他人看来却是十分解气。
“打的好,就应该如此……”
“真是活该……”
“让你们狗仗人势……”
……
季远川见顾长盛越揍越凶,心下倒有些担心,虽说这些人可恶,倒还不至于要他们性命,更何况最过分的那个已经晕了过去……
季远川扒开人群,走向顾长盛,拦住他已握住刀的那只手,这一刀若是真的挥下去,只怕那人不死也难了。
“顾长盛,够了……”
顾长盛用力过大,根本来不及刹车,但好在季远川及时握住了他的手,这才控制住力度,那刀也幸运地没有落下。
然后季远川便看见了顾长盛突然转过脸时那双腥红的眼,四眼猛一相对,季远川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不知为何,他竟然从里面看到了疯狂和残忍……若是他没有阻止,顾长盛怕是真的会杀人。
“你……怎么了……”
似是意识到眼前的人是谁,顾长盛这才恢复了理智,他低下头,喊了一声:“夫子……”
哪怕两人早已经没了可能,季远川私心也不希望顾长盛出事。
“你怎么了?”
顾长盛眼眸低垂,不让季远川看清他此时的神情,轻声道:“我没事……倒是夫子,夫子的伤如何了?让我看看……”
说完,顾长盛便将手中的大刀扔掉,双手伸向季远川受伤的那只手臂。
大刀落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季远川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躲开顾长盛察看的双手。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
顾长盛眼中划过一丝黯然,双手无力垂下,他盯着下方季远川只来得及穿上木屐的脚,道:“夫子要好好照顾自己……莫要着凉了,至于这些人……既然敢冒犯夫子,我定会严惩不贷,夫子放心……”
季远川倒是不担心这个,他觉得此时的顾长盛状态似乎有些不对劲,但他又说不上原因,只是一种模糊的感觉。
只是此时他与顾长盛的关系早已不是从前,有的话还轮不到他来说。
所以,还是保持应有的距离才是。
“我没事,你不用担心我。不管怎样,今日之事多谢你了。”
顾长盛脸色一变,抬起头看向季远川道:“夫子与我何必言谢……”
季远川看了看周围的人,又看了看一脸正色的顾长盛,哈哈笑了几声,不过还是觉得有些尴尬怎么办?
算了,那就撵人吧,反正天色也不早了。
“你看…你们自己内部的事情,我也不好插手,时间也不早了,你们还是离开吧!”
经过刚刚的一番混乱,小院都被弄得乱七八糟了,季远川也不想再客气什么。
虽说没有顾长盛,今日这麻烦不可能摆平得这么快,可这些人本就是顾长盛手下的兵,可不就得他负责么?
季远川认为将错全按在他头上都不过分。
顾长盛沉沉地看了季远川一眼,许久才道:“好……”
说完,顾长盛一言不发地离开,而那十几个士兵头也未抬,一声不吭地朝着大门走去。
就在他们快要出门时,季远川又突然叫住了他们。
“等一下……”
顾长盛立刻回头,眼睛闪过一道亮光,照得那冷硬的面容都柔和了许多。
“我在,夫子可是有什么需要?”
季远川淡笑着回视顾长盛期待的目光,用未受伤的手一指一个角落,提醒道:“你们还有一个人,别忘记了带上。”
顾长盛顺着季远川所指方向看去,果然那里还躺着昏迷不醒的内侍,将脸上的期待之色渐渐收敛,复又换上一副成熟稳重的神色,他扭头看了一眼站他旁边的士兵,什么也没说。
两位士兵立马站了出来,将晕倒的内侍带上。
“夫子,我走了,若是夫子有什么事,尽管来找我。”
季远川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想的是,明日一定要早些出发,一定不要与他们同路。
这次,顾长盛等人是真的走了。
有在医舍当药童的杂役上前为季远川处理伤口。
有还在义愤填膺发泄怒气的学生。
也有忙着收拾院子的人。
而躲在人群堆里的王风启则大大送了一口气,幸亏当时没有将顾长盛赶走,不然今天就麻烦了。果然他就是有远见,随便做下的决定都会有如此大的裨益,嘻嘻嘻……
……
而就在季远川这边上演一出出大戏时,小宛公主那头却是格外悠闲,只不过这下个不停的雨实在让她心烦。
“这人怎么还不回来,不就是赶个人么,他们那么多人还摆不平么?”小宛公主倚在马车壁上,看着外面的雨,懒洋洋地道。
旁边的侍女正将一颗紫葡萄小心地去皮,然后喂入公主粉嫩的小嘴中。
侍女安慰:“公主莫急,他们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公主就可以下马车了。”
“是啊!”一想到季远川会被她指派去的人灰溜溜地赶出来,她就觉得心情突然好上了几分,“那些屋子都太小了,也就那个稍微大些,勉强入我眼吧。”
“公主说的是,公主是千金之躯,理应住最好的那座宅子,至于那些书生…他们不是有马车么,睡马车上不就得了。”
小宛公主被侍女说得越发心花怒放,是啊,长得英俊又如何,现在还不是得淋雨。
侍女最是明白自家公主的心思,讨好不要钱地往外扔。
“那季远川也是个不识好歹的,当初公主您主动向他问好,他竟然敢无视您,这下可好了,遭报应了吧……”
不过,显然这马屁没拍到位,公主听了非但没夸她,反而给了她一耳光。
侍女被打得有些缓不过神来。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本公主何时向那穷书生主动问好过,我看你是脑子坏掉了,连记性都不大好了。本公主的未来驸马可是大秦朝的大将军顾风,和那季远川可没什么关系。”
侍女回过了神,吓得跪趴在地上,连连认错:“公主说的对,公主说的对,是奴口无遮拦,是奴胡说八道,那季远川如何能与一表人才、英俊潇洒的驸马相比,是奴说错了,还请公主恕罪,饶恕奴……”
“罢了罢了,本公主就是容易心软,这次就算了,只是下回可不许再胡说,不然……小心我割了你的舌头,再喂给你吃……”
侍女听了心中没有半分轻松,更无感激,反而更害怕了几分,不停地冲着公主磕头。
而小宛公主却陷入了初见驸马的那日……之前她只见了一个季远川,便惊叹世上竟有如此男子,可直到她看到了来迎亲的驸马……
她才知道,季远川也不过如此。
与顾风将军一比,季远川的英俊则显得过于温和与收敛,她还是更爱那骑着大马缓缓向她走来的驸马。
容貌更为俊美,身形更为孔武有力,就连那不经意看过来的眼神都莫名给人压迫感。
也只有这般霸气的男子才能配得上她。
就在这时,隐隐约约好像听到有人说将军回来了。
将军?那不就是驸马吗?
她激动地立马站了起来。
第142章 木木有夫子
她这驸马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人就没了踪影,幸好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人总会回来的,这下可算是被她等回来了人。
突然站起的延迟玉摸了摸脸和头饰,踢了踢还傻磕头的侍女,急道:“快看看本公主可有何不妥,这妆容,头饰,还有这衣裙,看起来如何?”
侍女含泪抬起头,强撑着笑道:“公主今日从上到下无一处不美,驸马定会被公主惊艳,公主不必担心!”
延迟玉听了,心里这才高兴了些,在侍女的整理与伺候下款款下了车,而她一下车就迎来了向她走来的顾长盛。
听说大秦的女子都很矜持,在小宛的那套就莫要再拿出来了,她可不想被驸马看低。
就在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时,延迟玉的呼吸也不由急促了起来,也只有这般惊绝无双的男子才配得上她,至于季远川之流,也就是瞧个高兴罢了。
尽管拼命压制,延迟玉嘴角的笑意仍是无法抑制地翘起,她在心里都想好了,若是驸马与她问好后,她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定要以最动听的声音,最优雅的姿态呈现。
力求给驸马一个好印象。
然后她就眼睁睁地看着她的驸马视若无睹地从她面前走过,脚步没有一丝停顿,没有说一句话,眼神也没有半分偏离。
嘴巴微张的延迟玉傻了,这和预料中的怎么不一样?
她连忙转身,想要叫住视她于无物的驸马。
“驸马你等等……”
因为转身的动作过于突然,吓了身后为她撑伞的侍女一跳,侍女迅速往后退了一步,溅起的泥点子落在她华丽的裙摆之上。
不过此时她已无闲心去计较了,人都有跑了,裙子再好看又有何用?
眼见着对方并没有理会她的叫喊,延迟玉不甘心地再叫了一声:“顾风,本公主在叫你,你没听见吗?”
顾长盛当然听到了,他不但听到了,而且也看到了,但是……顾风……驸马?
哪儿来的顾风?又哪儿来的驸马?
这小宛公主莫不是得了失心疯!
顾长盛停下脚步,没有转身,他站在原地,低沉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公主是在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