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菀吭哧两声,觉得自己真的比窦娥还冤。
她真的不重男轻女啦!
“老太太,您信我,我真的也喜欢闺女。”
“真的?”太夫人怀疑地看着自家小孙女儿。
“可真了!”阿菀就差举天盟誓了。
见她一副海誓山盟的样儿,太夫人这才放心,却还是对阿菀说道,“阿秀前些天来送你给我的东西的时候说了,更喜欢女孩儿。你也要当真这样想啊。”
萧秀倒是觉得女孩儿更贴心……都说儿子是讨债的,萧秀比起儿子更想要一颗跟自家阿菀一样儿胖嘟嘟的团子,也担心太夫人给阿菀压力,因此特意来说说自己的态度。她对阿菀说了这话,阿菀就偷笑了两声说道,“表哥一向都最疼我。”
她还炫耀。
太夫人看着她,见她天真烂漫,可是却会对阿莹说出许多筹谋阿莹日后的话,不由露出几分笑意。
“他疼你,你也要心疼他,这才是夫妻长久之道。”
“好呀。”阿菀蹭在太夫人的怀里撒娇,却觉得太夫人这仿佛是另有心事的样子,四处看了看不由好奇地问道,“几个妹妹怎么不见?”
太夫人嘴角抽搐了一下,却平和地说道,“一会儿就来。”
她哄着阿菀转圜了话题,却不知此刻,阿娴与长生正站在韩国公后宅上房处,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眼角。
“长生,太太这又哭了一场……她说想见大姐姐与三姐姐……要不要禀告老太太?”
第327章
作为韩国公庶女,韩国公夫人这嫡母回来养病,她自然不可能不闻不问。
因此阿娴已经在韩国公夫人面前服侍了不短的时间了。
只这些时日,阿娴就觉得差点叫韩国公夫人给逼死。
韩国公夫人倒不是不慈,对她疾言厉色欺负她,反而对她十分和气。
只是阿娴实在架不住。
她这嫡母天天哭什么?
哭得眼睛都红肿不堪,本就病弱可怜,如今又天天哭泣,叫人看着都觉得难受。
太夫人因看了就不高兴因此不来了,可是她这个庶女……幸亏跟阿莹换班儿,不然这日子真是没法儿过了。
阿娴都觉得自己叫韩国公夫人给哭出心理阴影来了。
“知道了。六姐姐,最近你辛苦,瞧着都瘦了,这些日子不要过来了。”长生如今已经是个俊秀的小少年,见阿娴正迟疑地看着自己,一笑,还带着几分少年的青涩鲜活气,温温柔柔地说道,“六姐姐孝顺母亲,咱们都看在眼里。只是也不能不顾及自己的身子骨儿不是?这儿有我呢。我是母亲的儿子,自然也应该亲自照顾母亲,哪有叫你们照拂母亲,我却在一旁干看着的道理。”
“既然如此,你也别太累了。最近不是还要去大皇子府上么?”阿娴便关心地说道。
她与长生这个嫡出的弟弟之间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韩国公的庶长子韩誉从前性子阴沉冷淡,对几个妹妹都不亲近,就算阿娴温柔,可是与韩誉之间也没什么话说。
她与长生的感情却很亲密,或许是因为当初都是叫阿琪给养了几年的缘故吧。
“知道了,六姐姐放心,我心里有数儿。”阿娴说的自然是大皇子府的小六儿,叫亲爹给坑惨了,差点儿叫贱妾给毒死,就算如今那小妾已经被皇帝拖出去砍了,大皇子也已经被废,皇子府里已经没有了危险,可是到底伤了身子,如今还在皇子府中安养。
长生与小六感情好,自幼一同长大,因小伙伴儿正在病中,因此时常去看望。
他也知道阿娴是担心他奔波大皇子府与家中会疲惫,目光柔和了几分。
“大姐姐与三姐姐那儿,六姐姐先不必急着通传。三姐姐忙着照顾孩子,大姐姐如今也忙着管理王府。”他叮嘱了阿娴一声。
“我知道了。”阿娴便点头说道。
既然韩国公夫人的亲儿子都这样说,她自然也没什么好非要叫阿琪与阿萱回家看望韩国公夫人的道理。
如今这国公府里,太夫人已经不肯见韩国公夫人,韩国公自然把妻子当成死人,也只有她们几个小辈会时常照顾韩国公夫人,此刻想想韩国公夫人为何会落到今日的地步,阿娴心里有些叹息。
见长生理了理衣襟,那张俊秀的脸一瞬间变得面无表情,她有些担心弟弟,便立在外头等着。只是长生也不知道阿娴等在外头,他快步进去,就听见韩国公夫人细细的哭声,走进去,就见韩国公夫人靠在床榻上。
与曾经端庄温柔的印象中的母亲相比,如今的韩国公夫人苍老疲惫了许多。
她看着有些可怜,又有些叫人心里难受。
长生便略顿了顿。
“母亲。”他唤了一声。
韩国公夫人急忙看向他,见到生得俊秀优雅的儿子,她莫名想到了很多年前,自己拼了命怀孕,又拼了命地生下这个儿子的时候的幸福与满足。
她看着曾经襁褓之中小小的那一团婴孩儿,如今已经长大成为这样挺拔的少年,一时心中百感交集,又忍不住想要落泪,天生的母爱叫她颤巍巍地伸手哽咽地说道,“过来与母亲说说话。你都多久没来母亲这了?”她对自己的那份慈爱,叫长生顿了顿,慢慢地走到了床边坐下。
“母亲知道如今你忙着外头的差事,只是也想多看看你。这么多年,咱们母子也只有这些天才相聚得时候多些。”韩国公夫人是真的很爱自己的儿子。
这世间有谁会不爱自己的孩子呢?
“我也……想念母亲。”长生缓和了眉眼轻声说道。
他看起来仿佛每一个渴望母亲疼爱的少年那样。
“这就是母子天性了。”韩国公夫人顿时露出几分欢喜的笑容,她伸手握住长生的手,见他目光柔和,孝顺温顺地陪伴着自己,只觉得儿子要比那王八蛋的丈夫可爱一万倍!
想到在庄子上的时候与柳氏朝夕相对,韩国公夫人就皱了皱眉,却还是柔声问道,“前些天我病得沉,与你也没有说什么话。如今你在太子面前可还好?老太太可想着给你相看亲事了?你如今也到了快要成亲的年纪了。”
虽然长生还小,可是成亲也得从现在相看起来了。
“横竖有老太太,儿子不急。”长生便不在意地说道。
就算着急,他也不想跟韩国公夫人说这个。
韩国公夫人便笑着说道,“老太太自然眼光好,不过我的儿子定要娶一个世间最好的贵女才好。”见长生不置可否,她便垂目含泪说道,“得娶一个你父亲不敢欺负的贵女,不然你们夫妻在府中可还有活路么?你父亲是恨不能叫你退位让贤,把爵位让给你哥哥的。”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韩国公帮着韩誉夺爵的时候,这都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长生皱了皱眉,却只是平和地说道,“阿誉哥不会谋取我的爵位。”
至于韩国公……人品渣渣,可他这些年跟着英王府的几个小伙伴儿一直在宫中读书,韩国公就冲着他在宫中结交的那些人脉,也不会废了他。
利字当头,韩国公算盘打得可精明了。
做父子这么多年,长生早就看透了那渣渣。
只是他万分不能理解自己的亲娘。
“他对你说不要你就信了?如今阿萱坐稳了安王世子妃,与你大姐的地位没什么两样,他如今又做了官……”见长生沉默地看着自己,俊秀年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这个表情一瞬间叫韩国公夫人想到了自己的婆婆,可是一转眼,韩国公夫人便垂泪说道,“我真的是后悔了。早知道大皇子竟然会一败涂地,就算是拿绳子捆着你姐姐,我也不能叫她悔了安王府的婚事!若是你的两个姐姐都做了王府世子妃,那你的地位哪里还要我担心?”
如今大皇子已经被废,阿恬正叫人扣在皇子府的一角,等着被送去跟大皇子团圆。
大皇子是被流放,那地方阿恬跟着,怎么会有好日子?
韩国公夫人知道这件事就病了,不过几日就病得沉重起来。
“你不知道,当年,安王世子妃的位置本是你二姐姐的……”
“母亲不必与我想当年,这事儿我知道。二姐姐有了婚约却勾搭上大皇子,无媒苟合不说,还差点逼死大皇子妃。她与大皇子苟且,是淫奔下贱!婚约期间与大皇子有了私情,毁了与安王府的婚事,是背信弃义。自己不知廉耻,暗中诅咒大皇子妃,又堂堂国公府嫡女却自甘下贱给皇子做小妾,因此被放逐家族,这么多年上蹿下跳,简直成了跳梁小丑。母亲,我说得可有什么不对?”长生声音清冷地问道。
他的声音是清冷了,可是落在韩国公夫人的耳朵里,却仿佛如被雷劈。
“你,你说什么?!”
“母亲没有听懂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评说你的姐姐!那是你的亲姐姐!”
“与大皇子苟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自己是韩家的女儿?行事卑劣,还行事恶毒,当初她闹着退亲险些逼死三姐姐的时候,谋算要三姐姐背黑锅的时候,我可不知道她是姐姐。”
“那怎么一样。你三姐姐……与你二姐姐不同母,这有了矛盾自然恨她。可是长生,阿恬是你的亲姐姐,这世上谁都能厌恶她,放弃她。可是你不能不顾你姐姐的死活啊!”
韩国公夫人万万没有想到长生竟然对阿恬这样厌恶,这一句一句的没有一句好话,顿时心如刀割,摇摇欲坠地握住儿子的手哽咽地说道,“你们姐弟三个是为娘的身上落下的肉,我是一样儿疼你们。你大姐日子过得好,你如今是韩国公世子,只有你二姐姐,如今大皇子败落,若是你们这至亲都不理会她,她还怎么活?我还怎么活?”
长生安静地看着韩国公夫人在自己的面前哭泣。
片刻之后,他垂了垂眼角。
“自作孽。”谁管阿恬怎么活。
韩国公世子就想自己把自己活明白就不错了。
他打小儿就是个慵懒的性子,如今也不过是为了国公府勉强在外经营,若说帮衬长姐无可厚非,可是为什么还要去庇护阿恬?
韩国公夫人霍然看向自己的儿子,悲从中来。
儿子到底养坏了。
至亲姐弟,如今却对姐姐的死活置之不理,这还顾念什么亲情?
“母亲只顾着她,何尝顾着我与大姐姐了?”长生见韩国公夫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便冷淡地说道,“母亲对曾经那些年里大姐姐在大皇子妃面前永远气弱视而不见。对阿恬在京都走动,对大姐姐与阿恬出现在同一处宴席上时被人暗中嘲笑视而不见。对我在小六的面前会觉得抱歉视而不见,甚至到了如今……您一句句的都是阿恬的死活,可是却从未想过我与大姐姐难做。我与大姐姐难道不是母亲生的?母亲,您格外偏心,自己偏心也就算了,还想叫我与大姐姐当个傻子,一辈子叫阿恬在咱们的身上吸血。”
“不是的……”
“吸血就算了。可是吸了我们的血,她却自鸣得意,还觉得咱们对不住她,都是咱们应该跪下给她当条狗。”
长生说到这里,忍不住想到曾经阿菀在大皇子妃面前的歉意还有抱歉,笑了。
“她和大皇子是真爱,母亲你提醒儿子了。大皇子都流放了,儿子一定成全她,也送她跟大皇子
夫妾团聚,一辈子不分开。”
第328章
“你,你怎么能这样残忍?!”
韩国公夫人正在病中,听见这样的回应,只觉得五内俱焚。
见长生清清爽爽的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她不由流出眼泪。
“她是你的亲姐姐啊!”
“她作恶的时候何曾想过是我的姐姐?母亲,你只想到她是你的女儿,又什么时候想到过我与大姐姐?”长生见韩国公夫人虚弱无力地撑着床边,气喘吁吁地看着自己,嘴角勾起了一抹讥讽的笑容,轻声说道,“就仿佛母亲现在,因知道她即将流放,为了能为她求情,你自己就吞了会败坏身子的草药,就为了能打动老太太的恻隐之心,为了能回到国公府为阿恬求情。难道母亲做这些的时候,有想过我与大姐姐么?”
韩国公夫人拿自己做赌注,叫自己看起来无比可怜,一则是为了叫老太太心软,另一则又何尝不是为了叫他与阿琪心软?
看着母亲奄奄一息的央求,哪个孝顺的孩子会忤逆母亲的心愿?
到时候,阿恬自然可以留在京都继续荣华富贵,转过头来,他母亲这病也就自然而然地好了。
可是他的母亲永远不想想他和阿琪的心情还有处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