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沉默了一下,良久后起身,“我再去确认一次……”
“哎!不用去了,有那时间多跟饭店老板聊会天,让他偷偷给你加个鸡腿。”在他身后经过的罗理阳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出意外的话,这阵子你们都不用给他订饭了。”
“啊?为什么?”
“能为什么。”罗理阳笑了,“家里有人等着呗。”
又是一阵骚乱:“什么?深哥有对象??”
那人后背被拍了一下,旁边的女生面无表情地说:“你傻了吗?我刚进公司那会儿深哥不就说自己有男朋友了吗?”
“我以为那只是深哥拒绝你的借——哎哟,错了!别打!别打!!”
“小声点你俩!小心被深哥听见!不过老大,所以深哥那位,真的,是,男……”
新公司,加上技术部门一群还算年轻的程序员,大家私底下相处的氛围放松随意,没太多讲究。平时大家叫罗理阳这个技术总监都直接喊“老大”。
罗理阳比了个“嘘”的手势:“得了,别八卦。不过我话说在前头,我们公司可是走在时尚前沿的,不准搞歧视那一套啊,什么方面的歧视都不行。”
“明白!”
“我们肯定不会,什么年代了都。”
罗理阳满意点头:“行了,时间差不多了,除了值夜班的,今天都别在公司加班了,下雪呢,收拾东西回去吧。”
“肯定!深哥都不加班了,我们还有什么理由加班!拿回家干!”
陈景深不知道自己一句话,让部门员工破天荒地集体准时下班。
他只知道他男朋友过了挺久了都没回消息,打电话过去还是关机。
时钟指向六点,陈景深背起包走出办公室,他一开门,工位上其他人也倏地跟着站起来。
陈景深:“?”
肩膀被人搭了一下,罗理阳说:“走,为了庆祝你首次准时下班,大家也跟你一起准时下班。”
陈景深:“……”
-
喻繁双手抄兜地站在办公楼大门旁,百无聊赖地第七次回头看大厅墙上的时钟,同时也第七次与一直在偷偷关注他的保安对上目光。
喻繁面不改色地吹出了一个很圆很漂亮的泡泡。
保安:“……”
泡泡漏风瘪下来,正好听见一声模糊地“叮”,一楼的电梯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满满当当一厢人。
他们身上的衣服就像复制粘贴——黑色冲锋衣,厚重的深色羊绒衫,里面内搭的各色格子衫衣领翻在外面,双肩包牛仔裤,脸上还大多戴了眼镜。
就连里面唯一一个女生,也是一身简练的灰色。
一群人说说笑笑不知道在聊什么,场面和谐,只有陈景深在低头敲手机。他裹着一件黑色风衣站在人群中,高挑瞩目。
罗理阳正发短信约相亲对象吃饭,手臂就被旁边人戳了戳:“开车来了么?送我一程。”
罗理阳莫名其妙:“步行十分钟的路……刚认识那会儿我客气客气地说要送你,你不都不肯么?”
“送不送?”陈景深皱眉。
“送,哥给你送到家门口。”
身边其他人在叽叽喳喳。女生伸了个懒腰:“唉,难得提前下班,我回家都不知道要干什么了。”
“我手上的活分你一点?”
“做梦吧你,自己的事情自己……门口那男的好帅。”
“得了吧,能有比我和大佬还帅的——嚯!长发帅哥!”
话刚说完,他们肩边像是掠过一阵风。
一伙人还没反应过来,大佬已经站在了门口那位帅哥的身边,还伸手把别人头上的雪花扫掉了。
“手机怎么没开机?”陈景深问。
“没电了。”喻繁说话时呼出一口白雾。
“去哪了。”
“回以前房子看了看,”喻繁说完才想起什么,往后退一步,“陈景深,我一身灰,你离我远点。”
本想问怎么没等我一起,又想到他离开这么久,可能更想独自回去转转。陈景深没多说什么,又问:“怎么突然过来了?”
喻繁抿了一下嘴唇,面无表情地说:“……接你下班。”
后面一群故意放慢脚步的八卦同事们赶到现场,正好看见组里大佬百年一见的笑。
尽管很淡,仍是神迹。
大家都想看又不敢多看,视线在喻繁脸上转过很多遍,最后都被罗理阳赶走。
“你好,”罗理阳朝喻繁伸手,“我们在视频里见过,记得吧?”
“记得。”喻繁生疏地伸手跟他握了握,“您看起来比视频里年轻。”
“真的吗?哈哈哈,我就说嘛,你那天说的真吓到我了。”
“嗯。”喻繁说,“一看就不超过27岁。”
“……”
-
陈景深一路上忍得很辛苦。
“有什么好笑的???”喻繁戳了他手臂一下。
“没。我只是想问,”陈景深偏开他的注意力,“你不是来接我下班的?”
“是啊。”喻繁问,“有问题?”
“没有。”
两人在风雪里前行,陈景深手心挡在他头发上,和他商量:“但是下次接我的时候,能不能带把伞。”
“……”
陈景深这段时间不常在家,今天回得匆忙也来不及准备食材,两人在陈景深常去的饭馆吃了晚饭。
出饭店时外面已经是雨夹雪,到家两人的衣服和头发基本都湿了。
喻繁进了房间,外套都没来得及脱,头上就多了一条毛巾。
“去洗澡。”陈景深说。
“你呢。”
“回消息。”一路上手机嗡嗡地振,他没看。
喻繁拿着衣服进了浴室,陈景深立在窗前翻手机。没什么大事,几条是罗理阳胡闹,几条工作问题。
他简单回了几句就扔开手机,打算去把在客厅搁了不知多久的箱子给拆了,浴室门哗啦一声划开。
“陈景深,”喻繁声音懒洋洋的,“递下衣服,桌上。”
陈景深拎起衣服伸去。
喻繁没接。他靠在门沿,湿淋淋的头发沾在白净圆润的肩膀上,在半开的门缝里抬起眼皮直直地看他:“消息回完了?”
“嗯。”
喻繁挑了一下眉,然后没了声。
他们总是这样。平时在说话间隙对上视线,都会莫名其妙地凑在一起碰一下嘴唇,更不用说在充满热气的氲氤白雾里安静地对望。
没撑几秒,陈景深把衣服扔回桌上,把浴室门撑大,偏脸下去跟他接吻。
陈景深踩进淋浴池的时候,喻繁整张脸都显得很疑惑。
陈景深调了一下水温:“水不够热,洗完感冒。”
“我24岁,不是74岁,免疫力没那么差。”喻繁说。
陈景深好像模糊笑了一声,水声太大听不清楚。他转过身来,挑眉:“这什么表情?”
“陈景深。”喻繁皱眉,“你怎么跟你公司里的人都不一样?你是不是都趁别人工作的时候偷偷健身?是不是太阴险……”
陈景深听不下去,低头把人亲住了。
水温渐高,喻繁一边觉得烫,一边觉得后背的墙壁冰得让人哆嗦。
忽然被松开,喻繁半眯着眼皱眉:“干嘛?”
“再过几天。”陈景深说。
喻繁瞬间明白过来,他踩着陈景深的脚,没用什么力气:“陈景深,我要说几遍,你真的很普通,我真的不痛了。”
“……”
陈景深把他头发往后拨,露出他整张脸:“家里没东西。”
“我裤兜里有。”喻繁朝盥洗台上扬了扬下巴。
“……”
看出陈景深眼睛里的情绪,喻繁很酷地扬眉:“陈景深,你真以为我去接你下班什么也没准……”
话没说完,又被抓起下巴亲住。
喻繁背脊抵在墙上,视线很模糊。
热水滑过每一寸,喻繁喉结滑了一下,伸手去捧陈景深的脸。
水流潺潺落进陈景深的发间,再从发缝滑落,经过他的鼻梁和唇,还有一些没入了他的眼睛。陈景深眼睛黑深,眼底被热水刺激出一道隐约的红,最后再顺着眼眶滑落。
看起来像在流泪。
有一瞬间,喻繁觉得自己后背抵的不是墙,而是他家那扇古老陈旧的木门。
陈景深当时哭的时候是这模样么?也有这么多眼泪?平时什么破情绪都藏得很死,怎么偷偷哭还能被一个小妹妹发现。
丢不丢人。
小时候爱哭,长大还是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