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清嘉好不容易爬到这一步,胡厚福也不想给他扯后腿。
邢乐康见他们兄妹争执不下,没想到这位许夫人倒很强势,最后居然占了上风。若非他与胡厚福处于敌对立场,就连他也要赞一声:好一个兄妹情深!
他是聪明人,况且胡厚福如今已经被他逼到山穷山尽的地步,而许清嘉素有官声,听说这位尚书大人从不贪渎,仅凭俸禄,想来这位尚书大人也拿不出多少银子来。最怕这位许尚书禀公办理,抓不到他的把柄。
如今有这么一个好把柄在手里,还怕什么啊?
邢乐康目地达成,便笑着谢胡家兄妹告辞,还热情邀请胡娇:“小人久仰许大人风采,内子对许夫人也久有耳闻,改日内子一定上门前来拜见夫人,顺便请夫人前往小人荷园赏荷。还望夫人给个面子!”
“好说。邢会长且慢走!”
邢乐康出得胡家正厅,见得门口两名身着铠甲的侍卫,目光漠然凶悍,带有杀意,暗自嘀咕:许尚书一个文官,哪里弄来这样两名护卫?
忽想起这次的代天巡守的那位杀神,便心里有数了。
想来宁王与许尚书果然关系不错。
不过从京中传来的消息是,太子也颇为倚重这位许尚书。邢乐康唇角微弯,这可有趣了呢,也不知道这位许尚书到底是宁王的人还是太子的人。
其实这也是朝中所有各派系官员的心声:许尚书他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第一百七十二章
邢乐康离开胡府,便径自往城中一处园子里去了。那园子修建的极为拙雅,邢乐康的马车往后门口一停,立即就有青衣小帽的家仆开门,迎了他进去。
“大人可在园子里?”
那青衣小帽的家仆恭恭敬敬引了邢乐康往里面走,一面小声解释:“今日钦差巡使刚进了苏州城,大人带人前去迎接,此刻许是已经安置在会馆里了。说不得今日一时半会抽不开身呢。”
邢乐康似对这园子十分熟悉,一路穿花拂柳到了迎客馆,有丫环上来奉茶,他不耐烦的摆手:“将热的都撤下去,上一碗凉的来。那胡家连个冰盆也没有,热的要死。”
家仆去看,果然他后背已经湿透了一片,立刻召了丫环来替他更衣,又上了一碗井里冰镇过的冰冰凉凉的银耳莲子羹,他吃了半碗,才觉得暑热降了一半下去。
其实这园子原本便是邢乐康建的,当初花了大笔的银子,特意请了当世园林名家来设计督工,后来索性拿出来当作历任苏州知府的私人会馆,但凡上任的苏州知府待客,多半在这园子里,可算是知府个人的后花园,一应开销全是邢乐康在支付。
最妙的是这园子里不但养着美貌身怀才艺的伶人,从男到女皆有,还有不少从扬州带过来的瘦马。就连这园子里随便的一个粗使丫环拉出来也必是容貌不差,颇有几分动人之处的。
历任苏州知府最爱的就是在这个园子里能够随意取乐,各款美人满足了自己的所有需求。又不似秦楼楚馆或者别的地方,什么人都能遇到。
官员的私生活还是不太喜欢暴露在公众眼皮子底下,邢乐康此举暗合了苏州知府的心理,又因此举太过大手笔,其余苏州府的商人还没这么大魄力,因此生意之上皆不如他。
但有诉讼,邢乐康必定会赢。寻常商人皆不如邢乐康会钻营,他做的营生从印子钱到当铺乃至生丝绸缎茶叶盐漕运,皆能插一脚下去,久而久之,整个苏州府的商人也不敢掠其锋芒。
邢乐康在园子里等着苏州知府苟会元,又让心腹前去苏州会馆去给苟会元通个信。
苟会元自从年初派了下面僚属前往户部去合帐,后来僚属人没回来,上了断头台,合的帐也没回来,他就有点不安。
后来传回的消息是长安城风云色变,人头都砍了两茬了,听说今上在大肆整顿国库吏治,而他头上的人指示他稍安勿躁。他安生了没多久,就听到宁王这杀神带着新任的户部尚书开始巡守各方开始查帐,苟会元的腿肚子都要转筋了。
好在邢乐康会办事,这会儿派人来告诉他,事儿已经成了,让他将心放到肚里去,他这才放心不少,再进去面见宁王与许清嘉,以及三司各部的钦差,也觉得有了点胆气。
宁王与许清嘉等人一进城便受到了苏州知府的热情接待,先是迎到了苏州会馆,热水好茶的侍候着,又好酒热菜的往上送,十分的周到妥贴。
这些人一路上各种阵仗都见过,美人阵珍宝阵,沿途也不是没有官员尝试过,大把的真金白银珍宝偷偷摸摸塞了进来,也有半夜往宁王处塞美人的,不过这位宁王殿下从来就不是怜香惜玉的主儿,竟然能将精赤条条的钻进他被窝的美人给踢下床来,连夜开始审案。
大家都见识过了美人那一身如玉肌肤,活色生香,不得不对宁王佩服不已。
当然他们这支队伍也不是无坚不摧的,途中有一位刑部官员就没顶住糖衣炮弹的攻势,悄悄儿收了地方官员的贿赂,在审案之中有所偏颇,原本能判斩首的他主张判流放,后来被宁王查实收受贿赂,就连他自个儿也没保住头顶乌纱,跟着行贿的官员一起被斩首了。
宁王凶名,如今足以镇慑一干想要心存侥幸的官员。
胡府里,邢乐康走后,胡厚福便被胡娇好一顿训。他一个大块头在妹妹面前哈腰陪笑,只道胡娇瞎胡闹,竟然答应了邢乐康的要求,并且拿许清嘉来做保。
胡娇存心要吓一吓胡厚福:“当初他能高中,还不是仰赖哥哥供养,如今哥哥有事,就算让他丢了官,也不能让哥哥的生活无以为继。”
胡厚福当真被胡娇这话吓住了,“万万使不得!妹夫能走到今日这一步,全靠他自己的能为,若因我生意之上的事情而拖累了他,哥哥以后哪里还有脸见你跟妹夫?!”
“那你还是有事瞒着我们,不肯跟我们吱一声。若非嫂子带着侄子们往长安去报信,这会儿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
“啥?”
胡厚福傻了眼:“你嫂子……她不是带着孩子们去沪州了吗?”他这才想明白胡娇何以从天而降,对魏氏连连怨怪,被胡娇瞪了一眼:“这次的事情,怪的不该是嫂子,而是哥哥。下次若再有这种事情,哥哥不肯支会我跟夫君,那咱们兄妹也不必来往了,直接断绝关系得了。”
看妹妹神色不似作伪,想到这丫头的性子,说不定会来真的,胡厚福这才满是羞赧之意:“自己生意做失败了,就要去找妹妹跟妹夫,这不是……这不是哥哥拉不下脸来嘛。”
胡娇又好气又好笑:“难道要让人家将哥哥逼到全无活路,哥哥才肯想起来我?到那时候可就晚了!”
“怎么会?姓邢的不过为着求财,看中哥哥手头生意了,阿娇你这是在吓唬我?”
胡厚福到底不在官场,他所经所见皆是商场之事,况且与许府来往皆家常信件,从不涉及政事,以及许清嘉的官途之路,因此对朝中之事全然不知。这才单纯的认为自己生意失败,乃是商场之上的尔虞我诈,压根没往朝中之事上去想。
胡娇对此颇有愧意,“哥哥有所不知,夫君在官场上结怨不少,他自己又不贪不渎,全无把柄,这些人才将主意打到了你身上。恐怕前两年邢乐康还不曾对你下手吧?是否是这两年他才开始朝你暗中使绊子,今年索性逼的你生意做不下去?”
胡厚福想想,似乎还真是这么回事。
起先邢乐康只是小打小闹,使人来他的铺子里捣个乱,或者在收的生丝原料上动动手脚,并不能动摇胡家的根本,只是总出这种事情,胡厚福也是下了一番力气追查的,从种种蛛丝蚂迹上看,这些事情总与邢乐康有关。
后来的事情似乎就越来越离谱了。
胡家的商队船队都陆续被各地官府扣押,前后相差时间不久,所用名目无不奇巧。胡厚福花了大笔赎金去赎,人是赎回来了,但货就不见了踪影。
他手里历年所赚都投了进去,没了周转的银子,总想着跟关系相熟的钱庄借贷,再进一批货翻身,借了大额的资金来进货,半道上又被扣住了。
这次再筹借银子去赎,银子投了进去,人跟货还押在官府,而铺子眼瞧着开不了张了,相熟的钱庄却摇身一变成了邢乐康的钱庄,原来的旧友不知所踪,邢乐康便隔几日上门来逼债,似逗狗一般将胡厚福逼上一逼,似乎极为享受这种乐趣。
胡厚福原来并没想到这些事情跟许清嘉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