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温敏锐地察觉到对面的魔术师情绪变了。他微微皱了眉,想了想自己今天似乎没有做出什么所谓的“直男行为”,也不知道他到底想了些什么。私家侦探说到底也没有读心术这个超能力,所有的推断都是靠对方的微表情之类的细微痕迹推测而来,而伊西多正好是最不适用这些小伎俩的人之一。他总是戴着他的面具,几乎从来不摘下,柏温也只能从缝隙里瞥见他的一丝情绪,但又转瞬即逝,而面具上的表现往往与真实相反,误导他人的案例也不止一两个。更何况伊西多是小恶魔啊,永远不会让他人看穿的小恶魔。
他放柔了声音,轻轻问伊西多:“你怎么了?”
伊西多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维持着面上的笑容,转开了目光,看向远处:“你说,如果天使抱着两个盒子来见我,说一个盒子里有我梦寐以求的东西,但是只有很小概率能够得到,一旦碰上了大概率的事件我的人生便会被毁掉,另一个盒子里装着一个平平无奇的小礼物,但如果我选了它就一定能够得到,虽然还会有一些遗憾,不过一生也会过得比较圆满。两个盒子不能同时拿到,那我该选哪个盒子呢?”
“这可不是伊西多一贯的作风啊。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平淡的那条路,但我知道你不会的。伊西,你知道为什么我选择了你吗?你和其他人不一样,我看着别人的时候,看到他们的未来和大多数人没有两样,工作、结婚、生孩子、退休、死亡,我几乎能够推测出他们一生的轨迹。而你就不一样了。我看不清你的未来,甚至几乎无法预测你下一秒的行动。在我的印象里,你如果知道你想要的东西在那个箱子里,你就会不顾一切地想要得到那个箱子,无论得到它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更何况在这道题里,你根本不用付出任何东西,只是有概率得不到而已。说真的,如果我是你,我不会犹豫哪怕一秒。”柏温顿了顿,接着道,“伊西,别小看了私家侦探,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你和中学时期的你比起来变了很多,我知道这里也有我的不对,所以我向你道过歉。那次马戏团的演出,在我看来非常精彩。你几乎就要成功了,完成你曾经立下的目标,但是你失败了。在最后的时候,如果你表现得没有那么淡然,也许我真的会相信那不止是一次表演。因为你不再自信,也许是那一瞬间你想起了曾经的往事,但你要知道,伊西多这个人,在我,在柏温的心中,是万能的表演者。你能够一瞬间消失于舞台之上,也能变出别人意想不到的东西。所以,不要那么自卑。你永远是你,伊西多。”
该说什么呢。这个人,就算他只是随口说了这么多,根本没有别的意思,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把自己的一厢情愿施加在他的身上。我希望他能够知道啊,不仅仅只是年少时的不懂事,更多的是炽烈的、几乎能够烧死自己的感情。以前总是不懂飞蛾扑火意义何在,现在我终于知道了。飞蛾扑的不仅仅是火焰,还有更加炽热的东西。伊西多抿唇,他的面具此时在碎裂,一块块绘着花纹的碎片开始掉落。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恍然自己竟然落了泪。柏温贴心地从兜里掏出了纸巾,却被伊西多拒绝了。往日站在舞台上光芒四射似乎毫无破绽的魔术师,此时哭得像个孩子一般,抽噎着,呜咽着,将所有往日里遭受的委屈与难过抛下在泪水里。
柏温起身,坐到伊西多的身边,轻轻拍打着他的后背。有些无奈,但更多的是一些不能用语言表述的情感。他没想到,只是简简单单的一段话,就能让坚硬的面具破碎,让伊西多柔软的内里露出。
伊西多突然抱住了柏温,将头埋进柏温的颈间。柏温的身上总是有一股淡淡的香气,让人安心。泪水止不住地掉,很快柏温的衬衫就湿了一小片。柏温伸臂揽住他,让他尽情哭,不必在意他人。
许久。
伊西多的哭声逐渐小了下去,他抬起头来,因刚刚的哭泣而嗓音有些沙哑,小小声道:“没人看见吧?”
柏温噗嗤一声笑了,换来的是伊西多的一拳。
“没人没人,你放心吧,再说了,人家看不见你的脸,认不出你是那个——”柏温还没说完,就被伊西多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伊西多恶狠狠的威胁此时在柏温眼里毫无威慑力,但他还是配合地点点头,换取了自由。
“那,心情好点了?该吃中午饭了,要出去吃还是就在这里?”柏温问。伊西多少见地为柏温的钱包着想了一瞬,决定还是在外面找个地方吃。
为了脸面,伊西多专门跑了一趟便利店买了个口罩,而变装的另一项要素帽子由柏温被迫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