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根结底,他想先与秦茉达成共识。
“南柳。”
容非左看右看,没找着,直接喊人。
“在。”声音从床底下传来,吓了容非一大跳。
“你咋跑下面去了?”
“换位置。”
南柳从床底下爬出,橘黄色大猫跟在他身后,悠哉悠哉打了个哈欠,撅起屁股,伸了个懒腰。
容非心头漫过一股异样感,定神后,他沉声发问:“今日秦家有何动静?”
他言下的“秦家”,实则单指秦姑娘一人的动向。
“吃点心。”南柳和东杨轮流守着昏睡的容非,上午先后外出,遂如实回答说见。
“……”容非猜想,越王又来了。
印象中,自从青脊抵达长宁镇,越王本人几乎不曾在这一带露面。他手下那批人也更换了好几轮,时常到青梅酒坊用膳。
容非隐约觉察出一件事——越王真正关注的人,似乎不是秦茉。
毕竟秦茉很少现身于酒坊,而日日在酒坊的,除去店小二和小丫鬟,唯有魏紫。
意识到这一点,容非为自己大胆的设想而惊悚不已。
明明是六月炎夏,他却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
困炸裂的作者无话可说,请大家多留评,么么啾!
第五十五章
南柳说话过于简单扼要, 听得容非云里雾里,直至东杨回来,他才大致了解情况。
——今日一早, 越王去了秦家主院门外, 跟魏掌柜、秦姑娘说了一阵子话, 离去时, 秦姑娘还追出与他说了一阵子话。
因越王的暗卫藏身街角,东杨不好贸然前往, 只能远远尾随一段路,眼看越王出了小镇,与部下汇合后,坐上马车,由一小队人马护送, 一路向东,东杨才折返回西苑。
依照东杨打听, “姚师傅”确实辞去了点心师傅一职,过去两个多月内,他日日钻研各种点心的做法,深受老师傅喜爱, 最终获得了不传之秘。
闻言, 容非更觉疑惑。
不论是为获悉“风影手”的秘密,还是相中了秦家的女子,越王来长宁镇折腾点心,以此接近秦家人, 容非能理解。但他近三月纡尊降贵至此, 与寻常人家同吃同住,只为过一把称职点心师傅的瘾?
容非自问不爱受拘束, 才自个儿溜出来,弄个假画师的名头休憩一番,没想到越王比他狠多了,不光实打实干,更是全情投入。
睡了一整日,待到夜里,容非躺卧在床,从翻来覆去变成滚来滚去,死活睡不着。
滚到一半,他意外被某样小事物硌到脚跟,大为狐惑,于是爬起来,挑亮了灯火,仔细摸索,总算找到罪魁祸首。
一颗小珍珠。
圆润富有光泽,但十分细小,绝非首饰。
他的床上何以会有珍珠?该不会是……猫叼来玩的吧?难度太高。
逐一排除掉橘猫、楚然、南柳、东杨,他将目标锁定在啃完就跑的秦茉身上。
呵呵,这应是鞋子或裙襕上掉落的珠子,从形状和大小判别,更倾向于鞋头装饰的珍珠。
口是心非的秦姑娘!连鞋子也不脱,就爬了他的床!她……她到底要对他做什么!
容非长目含怒,薄唇噙笑,脸颊薄薄泛起红意,长指玩弄小珠子,怔立良久,又细细寻找蛛丝马迹,只费了一丁点功夫,已寻到几根遗落的青丝。
看来……她不仅仅啃他,还与他同床共枕!
归还衣服?一时情急拿他撒气?她何不急得把衣裳也撒了?
他疑心自己醉后错过无数旖旎风光,顿足捶胸,嗟叹不已。
他能怎么办?拿这些证据,前去逼婚?
灵机一动,他翻出一小小的锦囊,小心将她的头发和珠子放入,收好。
灭掉烛火,躺回床上,他细想近日的相处,酸甜苦辣,点点滴滴,汇聚心头。
从他参加完寿宴回长宁镇,她的态度已有了微妙变化,因杜指挥使一事故意让他吃醋,往后又躲着他,但被他摁在藤萝花下亲吻小半日,却并未多作推拒。
之后她避而不见,茶田一遇,她张口就直呼“抱我”,被他撩拨之时,她眼神娇羞喜悦兼之,抱住他时,又忽然来了句“有婚约”。
有婚约何不早说?为何一而再再而三默许他的亲热?甚至主动……来找他?趁他醉时加以轻薄……
一想到秦茉那霸王硬上弓的姿态,容非心跳不自觉乱了。
他再想“欺负”她,也稍加体贴,而她对他……肆无忌惮,任意妄为,莫名让他有着刺激的愉悦。
兴奋过后,他的思绪转回她那该死的婚约上。
魏紫品性纯良,按理说不会骗他;再说,小豌豆口口声声嚷着,姐姐很快要嫁人,由此可见,婚约的确存在。
但秦姑娘冷时如冰,热时似火,若非不把婚约当一回事,便是对他把持不住,想要强行占据他这“文弱书生”……可她起落的红云,潋滟的眸光,偏生透着情谊。
思前想后,辗转难眠,他平躺在床,以吐纳的方式,勉力平定心潮。
凌乱无序的念想排空后,隐约有闪跳片段,如飞雪般飘至。
——你喜欢我什么?
——要是我不嫁你,你又当如何?
咦?她何时何地问过他这些问题?
容非竭力回想,确认他听到过,却不属于他们任何一次相会的对话。
唯一可能,是她在他醉时所言。
糟糕!他招认了哪些?被酒意侵蚀的他,具体讲了什么诨话?
闭上双眼,模模糊糊蹦出一场景,他锢着她的双手,将她压在床上,热烈亲吻,而逐渐地,她似乎还抱住他回吻了?
残存的丝丝缕缕甜蜜,融合成一块巨大的糖,砸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她早已有所回应,只是他醒来,忘得一干二净!
她非但不提醒他,还装作一切没发生?
这妖精!太狡猾了,出尔反尔!
怪不得她以“算账”的名义推倒他、亲得他一脸懵!
哼哼!等着!推了他,亲了他,啃了他,必须还回来!
……
原以为,拿到秦茉的把柄,容非定能大模大样,上门“讨债”。
不料,次日,孟涵钰邀秦茉去临源村摘桃子。
从东杨口中得到此消息时,容非的嚣张气焰如被人浇了盆冷水,他颓然坐在圈椅上,无比泄气。
“孟四小姐不迟不早,把秦姑娘叫走,公子甘愿傻呆呆坐屋里干等?”东杨落井下石补了一句。
容非气鼓鼓:“你才傻呆呆!不然我还能怎样?”
“抢。”南柳坐在角落,面无表情,手里拿了根柳条,逗得猫来回乱蹦。
东杨笑道:“哟!你这小子!还给公子出主意?咋抢?”
南柳认真地想了想:“抱走。”
“哈哈哈!真好笑!也不用脑子想想!你觉得公子有你的身手?飞檐走壁,手到擒来,是吧?”东杨咧嘴而笑。
容非黑脸:“够了!少损我!”
东杨无辜:“我哪儿损您了?我说的是事实!板上钉钉的事实!”
容非几乎气炸:“信不信我把你钉板上?”
东杨吐了吐舌头。
南柳沉思片刻,正色道:“没有,练!”
容非与东杨互望一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南柳指的是,容非没有他的身手、但可以练习。
“哈哈哈哈……”东杨如像听见天下间最好笑的笑话,捧腹大笑,“公子都二十有三了,这时才练,练个鬼啊!哈哈哈……”
容非受到极大的侮辱,如河豚气炸,厉声喝道:“贺东杨!给我闭嘴!”
东杨见容非动怒,连忙用手合拢大笑的嘴,最后一声夸张的“哈”,绕梁回响。
提及“飞檐走壁,手到擒来”,容非心底徒生向往之情。
那夜东苑,燕鸣远一手搀扶秦茉,宛若矫燕翩飞,飘然跃出院墙,来去自如……那一幕至今仍深深刺痛着容非。
南柳随口一说,引出这话题,东杨全当玩笑,独独容非较了真。
这一日,他闲来无事,拉上两名护卫,开始重拾年少时丢弃的剑术、拳脚等功夫。
见容非动真格,东杨与南柳不敢怠慢,倾囊相授。
他们认定自家公子早有武功高强的八卫,与人相斗,根本无需亲自动手,此番拼命练习,只为赌气,却不懂他怀藏的一颗少年心。
一连两日,秦茉皆不在主院,据说被什么刘夫人邀了去。容非欲寻无果,无所事事,只能在汗水中挥霍思念与激情。
被“啃完就抛弃”的第四天,迟迟找不到人的容非,火大了!
秦茉什么意思?过去三日,先后见了越王、孟涵钰、刘夫人,挤不出半盏茶时分陪他说说话?
他堂堂一家主,丢下大堆事务回小镇哄她,竟遭她冷落至斯!她爱来便来,爱亲便亲,不需要他,就不管不顾了?
容非委屈得像被人抛弃的小媳妇,坐立不安,挑了身素雅的修竹暗纹缎袍,换上羊脂玉发冠,整个人仪表一新,神清气爽,唯独那微抿的嘴角难掩恼怒。
披了朝阳暖光,他意气风发,大步行出西苑,正要往东拐去,巷口的大树上传出东杨的声音:“公子,三爷家的小公子来了!正在主院与秦姑娘聊天,您确定要进去?”
贺祁这臭小子成心添堵是吧?容非恨不得冲进去将那家伙撕成一条条。
但现在不是时候,再忍两天,只要秦茉点头,他将无所畏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