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李靖远强撑着起床洗漱,正准备换朝服去上朝时,突然得到宫中传来消息。
皇帝病发,如今已然昏迷、不省人事。
“病发,”李靖远很是诧异,“怎会突然病发?”
皇帝积病沉疴,但一直病因不明,李靖远怀疑是有人暗中投毒,苦于没有证据,最终也只是猜测而已。
而这次从万清原那里知道了不少万家和月氏的密辛,李靖远忍不住开始怀疑——既然万家当年能悄无声息地给皇后下毒,那么是不是也有机会给皇帝下毒呢?
太子即位之心急切,否则也不会私下制造兵器,试图搭建军队,以期谋反。
此刻皇帝突然病发,莫不是太子那边意图在此时举事?
“长明,”李靖远唤来他,将一封书信递与他,“速去送给玉先生。”
绝不能坐以待毙,赶在太子行事之前,他务必要知晓太子的全盘计划。
太子府内,得到宫内传来的消息,太子与太傅两两相望,一时之中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父皇此刻病重,”太子在殿内踱步,忧心忡忡,“怕不是有人故意为之,想要嫁祸于我。”
本是多事之秋,太子一心想低调行事,熬过这几月,可如今皇帝陡然发病,倒是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皇帝昏迷,本该是由太子代为处理朝政、稳定民心,可现下他尚在禁足中,没有皇帝指令连东宫都出不去,更何谈处理朝政了。
太傅思虑过度,越是思及深处越是惊恐不已。
“殿下此刻禁足宫内,陛下此时发病,怕是会被有心之人抓住时机利用一番,对我们而言,是极为不利啊。”
有心之人?
怕是只有他那个弟弟了。
“弈王心思深重,父皇从小便夸他有将相之才,若不是孤长于他,此刻东宫之位,怕早就落入他手中了。”
太子也曾真心疼过这个弟弟,只是李靖远实在太过聪慧,从小在功课上就压他一头,也凭借此得到皇帝的赏识,早早封王搬出宫中,而他作为长兄,却只能一直和叁弟住在皇子居所之中,等至年纪稍长才封王赐府。
“我和他都非嫡子,于礼法而言,皆不是太子的第一人选,他比我聪慧,却平白因年纪一事被我压住,他心中自是有不服。”
皇室之内,皇权之争,向来是无休无止。
即使他已为太子,仍有不少人盼着他从那位置跌落下来,再换成自己上位。
“臣听人提起过,”太傅忆起往事,“说弈王身边有一谋士,姓玉,好似豢养过几位杀手,不知是否为弈王所用?”
“防人之心不可无,”太子果断敲板,吩咐太傅,“眼下也不知父皇几时能醒来,为防被他人算计,我们不如提早动手,杀他们个措手不及。”
“陛下可当真,”太傅语气变重,“若是决心行事,便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太傅,”太子推开窗,看天上乌云密布,“我已经等得够久了。”
他等了五年,才等到一个太子之位,若是再等五年或是更久,他只怕会心悸而亡。
太子之位难以安坐,如今只有登上那至高之位,方才能解他心慌。
皇宫内,勤政殿外,李婧瑶端着汤药而来。
“张公公,”她亲切地喊张迂,满脸笑意,“我想见父皇。”
张迂慈祥地看着她,给她开门:“去吧,小公主,他在等你。”
殿内一片寂静,皇帝昏睡在床榻之上,身旁燃着皇后在世时最喜欢的梨花香。
“阿雾。”
恍然之间,他好似又回到那片草原之上。
太阳十年如一日猛烈地照射大地,他依靠一根粗树枝撑起受伤的身体,拼尽全力往前走,身边都是逃难的人,战乱之时,没有人愿意给他搭一把手。
撑到极限,他停止步伐,摇摇晃晃地就要倒地。
突然一只手撑住了他,一道女声在他耳边响起:“我有水,你要不要喝一点?”
“你是谁?”
即使在混乱之中,他依然保持应有的谨慎。
那女子从身上解下水壶,递给他:“不重要,都是逃命的苦难人,互相搀扶着走,也算有个照应。”
再后来,他晕倒过去,迷迷糊糊之间被人喂了食物和药。
再次醒来,他终于看清了那女子的脸庞,抓住她的手认真问:“你叫什么?”
“叫我阿雾就行。”
李婧瑶坐在床边,一小口一小口给皇帝喂药,见他突然泪流满面,连忙从怀里掏出手帕,俯首为他擦去泪水。
“阿雾。”
李婧瑶听清了他的梦呓,忍不住低声问:“你又想她了吗?”
皇帝无法回答她,心中痛苦难以疏解,好不容易喝下的几口药都悉数吐了出来。
他好想去见她。
待他完成她死前嘱咐他的事,他便可了无牵挂地去追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