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咳咳……”
推开门,满屋子灰白色的烟雾,缭绕着在空气中升腾,门板开合带起的细微气流混合着呛人的烟味一起,直冲脸面。
经纪人戴青冷不丁吸了一口,呛得他差点没把肺管子咳出来。
黑夜早就悄然无声的来临,沉知南没开灯,屋内就只有一点赤红色的火星子,随着他起伏的呼吸明明灭灭,那呛人的烟雾就从他指尖打着转儿飘上来,占领整间屋子。
啪——
戴青拍开灯,刺目的灯光穿透了遮蔽视线的烟雾,沉知南赤着脚、直挺挺躺在地毯上,荒唐颓败的模样无所遁形,哪里还有半点往日里影帝明星的光鲜。
沉知南在黑暗里呆久了,眼睛被光这么一刺,下意识不适地抬起手臂挡着。
“我的沉大影帝呀!”戴青忍无可忍,冲过来把沉知南手上的烟掐了,“不就是被个女人算计了,你心里不爽折腾谁不行,非折腾自己干什么!”
助理对着沉知南如数家珍,那事自然也瞒不住戴青。
沉知南家世显赫,锦衣玉食的过惯了,这挑剔那不要的,其实一直不是个好伺候的主。但戴青从来不会抱怨,甚至不觉得辛苦。
当一个人能创造足够多的价值,那他身上那些可以被忽略的小缺点就不再是贬义词了,那叫个性。
戴青捧着还来不及。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骄傲肆意,众星捧月的人,头一回在女人身上栽了跟头。
第一次得知的时候,戴青很是为那女人默哀了几秒钟,惹得少爷不痛快了,沉知南可不是什么善茬,有的是手段让你付出代价。
封杀、雪藏,把你高高捧起再重重摔下……太多太多了。
果然沉知南隐忍几天,筹谋着要报复——选的却是最下作同时也最无伤大雅的方式。
既然程欢可以为了钱听程嘉清的安排把自己卖给沉知南,那沉知南再把她转手送人,对一心追名逐利的她来说,这似乎也算不上是报复。
戴青是这么想的。
哪知沉知南最后却是阴着一张脸回来的。
没人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但自那之后沉知南就像是疯了一样,推掉所有的通告,约上他那群爱玩的少爷朋友们,整日整日的寻欢作乐。
他还染上了抽烟的毛病。
说来沉知南人生中的第一根烟还是第一次跟上完床的‘事后烟’。
因为只是个见不得人的替代品,还是他不堪心事的证明,沉知南对程欢一直不太上心,只在必要的时候适当虚情假意。
两人在一起的很多事沉知南早已经忘了,唯有那次,做完之后程欢颤着嗓音跟他讨烟,可怜巴巴但是强忍着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好奇烟草的力量。
两人并排躺在床上吸完一根,为各自的第一次性爱画上完整句号。
那个时候,程欢心里在想些什么呢。
是后悔,喜悦,还是得意?
这几天,沉知南无数次点燃香烟,尼古丁入肺,都在想这个问题——得出的结论却只有叁个字:不甘心。
他不甘心。
可要问不甘心什么,沉知南也说不上来。他自己叫的停,让程欢滚。
那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廉价替代品,不听话就算了,还不知从哪儿窃听了他不堪示人的秘密,堂而皇之、毫不留情地把他作为人的尊严和体面撕得稀巴烂。
他到底还在不甘心什么?
沉知南把这归结为是自己只经历过程欢一个女人,见识太少。既然已经破了戒,他也没资格再为徐樱守身如玉——既然都不是她,那么是谁不行呢,何必再执着于那一颗可笑的胎记。
沉知南开始频繁地出入那些声色场合,去寻花问柳。可不论是谁,性感或者妖艳,那些女人身上香水的味道、一颦一笑都让他几欲作呕。
沉知南提不起来半点性致。这是最让人恐慌的。
其实沉知南也隐隐察觉到了什么,但骄傲如他,死都不会承认。
这时候沉知南才理解了烟草的魔力,那滋味确实让人迷恋,但要是真的为此沉沦,那就有些可笑了。
这些日子他也荒唐够了。
沉知南闭了闭眼,哑着嗓子吩咐戴青:“去把窗户打开吧,散散味儿。”
戴青原本还在碎碎念地劝,闻言喜不自禁,颠颠儿地去把窗户开了,又打开空气净化器,给沉知南倒了杯水:“润润嗓。”
“听听你声音都成什么样儿了,你知道多少粉丝是冲着你那把嗓子来的?整垮了我找谁哭去。”
地上凌乱地掉着几个抱枕,戴青一个一个捡起来整理,“行了,这都多久了,你心里不爽快,折腾自己也该有个够了吧。去洗个澡换身衣服,我待会儿约了赵导,你之前推掉他那么多邀约,这次给个面子?”
沉知南没应声,不过起身真的打算去洗澡。
戴青看到,心中欣慰,多嘴道:“至于程欢那边,我倒是托人查到了一点东西。”
“她和程嘉清认识可不是什么偶然。程欢老家是X市那边的,从小就没了父母在孤儿院长大,十叁岁的时候就被程嘉清的父母收养了……”
戴青找的朋友十分靠谱,就连十七岁那年程欢被程家赶出家门,意外被星探看中自此入圈的事也挖了出来。
他本意是想告诉沉知南程欢和程嘉清的养兄妹关系,她可一点不无辜。
但听在沉知南耳朵里,只抓住了两个字。
“X市……”他怔住,无声低喃。
徐樱小时候就是在X市长大的。
会有这么巧吗?
如果那会儿程欢也在X市……
一个不可思议的疯狂念头自沉知南心头缓缓浮现,带着他不愿意承认的隐隐狂喜。
如果、如果当年的小女孩就是程欢。
沉知南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他动了动唇,才发现自己竟然有些发不出声音。
他抓住戴青的手腕,声线绷得死紧,他在努力压抑自己心头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去查!”
这个瞬间,沉知南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生出了一丝可耻的期待,在他胸腔里翻滚沸腾,完全不容否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