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严萱坐在陆夕对面时,微微喘气,面色有些红。陆夕给她倒了一杯凉茶,严萱仍然顾着在人前的形象,慢条斯理地小口喝着。
期间,热菜也渐渐上全了,严萱低头看了一眼摆了半卓的饭菜,又有些感性了。见她有话要说,陆夕摆了摆手,笑道,“好了,有话等吃完了再说。菜会凉的。”
严萱顺从地点了点头,拾起了一旁的筷子。一番酒足饭饱后,严萱因为喝了点酒,脸色有些微醺,她靠着柔软的沙发背,突然眼眶就红了起来,“陆前辈,你对我真好。剧组里的其他人都差不多忘记了我,只有你记得我离开……还有这些菜,都是我喜欢的。”
严萱年纪小,虽然情商挺高,但平时很多事情压在心里,非常压抑。现在只是有了一个宣泄的口子,便想一股脑地倾泻出来,“以前总以为自己年轻,可以多熬几年,演技也需要多磨练磨练,当女二没什么的……可是五年了,十一部电视剧,都是女二女三,他们根本就没有想捧我的意思。现在和和工作室的五年合约已经到期,我自己都知不道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
陆夕附耳倾听着,面部的表情很是柔和。严萱看着这样的陆夕,有些歉然地开口道,“陆前辈,当初在《侠骨情缘》中。我认为你虽然演技很高,但怎么都是女三,面上恭敬你心底却有些不服的。可是短短一年,陆前辈,你不仅有了代表作,有了那么多真心爱你的粉丝。现在连《帝后合》这样大制作的影片,你都能饰演女一……在片场,这些日子我跟你学了很多,当初的我是肤浅了。你的演技可以跟谢影帝媲美,待人处事上也挑不到错处。我才意识到,这么多人喜欢你都是应该的。”
“严萱。”陆夕突然叫了一声严萱的名字,眼神专注的地看着她。
“恩?什么事,陆前辈。”严萱稍有些疑惑。
陆夕脸上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几乎可以和正午时分天空的太阳相媲美,“来艺乔如何……你可以有女一,也能继续跟着我学习!”
☆、第七十一章
魏国国内。
之后,又潜入几批黑衣刺客企图刺杀公孙绿袄,惹得公孙绿袄加强防备,简直是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来行刺的几批刺客全都被公孙绿袄设计抓捕,并且下令曝尸城墙,以儆效尤。一时间那些暗地里做手脚的人心惶惶,不再敢有什么大动作。
边疆的战争持续了两年,也陆续传来一些胜利的消息。公孙绿袄在不断的锻炼中手段越发强硬,只是一直未收到前线景合帝的亲笔书信,这便是最令她耿耿于怀的一件事。除此之外,她超出所有人的预料,以惊人的速度成长着,迸发出耀眼灼热的光芒。
一日,公孙绿袄正在殿中观阅奏章。忽闻贴身宫女小莲急急忙忙地小跑进来。小莲的心情极致的激动,以至于精致的眉毛高高地挑起,更是忘却了平日里应需谨记的礼仪规矩,“娘娘。”
公孙绿袄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小莲一眼,完满的唇形微启,“何事慌慌张张?”
小莲被公孙绿袄平静无波的语调一惊,立马恭敬地低下头道,“回娘娘,沈岳沈将军请求觐见?”
公孙绿袄只觉得眼前蓦然闪过一片白光,她猛的站起身来。绣着繁复花纹的衣袖将奏章扫到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声,“宣。”公孙绿袄的声音中隐隐带着一丝颤抖,她的指甲使劲地拽着手掌心,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沈岳回来了,是不是代表着她的陛下也回来了。
公孙绿袄只觉得自己的内心别冰火煎熬着。万一陛下听得一些碎言碎语,误信那些奸人的谣言,不喜欢她了该怎么办呢?
公孙绿袄双手有些手忙脚乱地摆弄着自己的华服和发饰,她望着恭恭敬敬立在一边的小叶,略有些紧张期待地开口道,“小叶,你看本宫今日的打扮可有一丝不妥?”
小叶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公孙绿袄,摇头道,“娘娘今日打扮很是完美,并无不妥。”
公孙绿袄这才脸上漾起安定的笑。片刻间,小莲已经领着沈岳进了宫殿,沈岳虽是便服,仍见他衣袖间的风尘仆仆。他眉目间满是疲惫,长出的胡渣更无时间去打理,显得有些颓废。他低垂着眉眼,躲开了公孙绿袄带着期盼的眼神,“臣沈岳见过皇后娘娘。”
“免礼。”公孙绿袄的心中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左右打量着,却始终不见景和帝的踪影。她斟酌着语句开口道,“沈将军,陛下可是派你先回。”
沈岳听了公孙绿袄的话,浑身一僵,他已经饱经风霜的双手掏出一封用牛皮纸包着的信件,低着头双手捧上献给了公孙绿袄。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带着何种语气开口,只道,“这是陛下的亲笔书信,娘娘看了便知。”
刹那间一阵晕眩感袭来,公孙绿袄支撑着桌角,才没有是自己失态。贴身宫女小莲担忧地看着她,“娘娘,是否要宣太医。”
“无妨。”公孙绿袄深吸一口气,沈岳双手间的那封信似乎洪水猛兽一般可怕。公孙绿袄保养得宜的右手停在半空中,缩回来握拳又展开。半响她轻轻睁开双眼,终于下定决心一般将信件取了过来。
公孙绿袄打开牛皮纸包裹的信件,信纸微微泛黄,躺在她的手心,似乎能够感触到景和帝的温度。上面的字迹及其潦草,也看出景和帝当时是抱着何种心情书写的。
致吾妻:
今日死期将至,才知真情可贵,才知我心中真正所求为何。绿袄,我快不行了,只望你以后好好活着。逝者如斯,生者已矣。你要好好教导我们的麟儿,守护好这江山,这辈子是我对不起你。只盼能有下辈子,我许你一世情深。
沈岳见公孙绿袄半响没有动静,终于抬起头来。他见公孙绿袄脸色苍白,双眸间失去了神采,仿佛生无可恋一般,那样空茫的姿态看得沈岳心中也是一痛。
公孙绿袄的视线幽幽地落在了沈岳身上,声音带着一丝嘶哑,“陛下,他薨了?”
沈岳脸上的表情很是凝重,这一刻的他甚至都觉得无法面对眼前这个脆弱的,好像一碰就碎的女人。他有些不忍地开口道,“是的……在最后几乎胜利的那一刻,陛下被敌方的乱箭射中。”
“陛下御体何在?”公孙绿袄双手支撑住自己的摇摇欲坠的身体,唇色苍白,面颊更是无一丝血色。
“还在运送回京的路途上,陛下薨前派遣微臣先行回京,安排大事。”沈岳望着那神魂未定的女人,只觉得她带走了自己一生的爱恋。他默默地将所有的感情都掩藏在内心深处,他愿意在她身后默默地守护着她。
“何事?”此刻的公孙绿袄已经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就算天塌了,她也得顶着。她得护住幼子,护住魏国这方安乐土地。天底下有多少人看着她公孙绿袄闹笑话,她偏偏不能让这人如意了去。
“诏书,关于魏国命运的诏书。”沈岳双手捧着包裹地严严实实地诏书,献上。
公孙绿袄一脸凝重地接过诏书,只觉得这其间有千万斤之重。她的眼前倏然间闪现景和帝冷肃威严的脸庞,望着她眉眼柔和了不少,正朝她微笑。
公孙绿袄内心安定了不少,她想。陛下,我不会辜负你的一番嘱托,我定会守好这江山万里。
***
谢远迟在《帝后合》中的戏份全面杀青,剧组里给他举办了一个盛大的欢送宴会。众人喝酒吃菜,聊人生谈分别,又是一番酒足饭饱过后。
这次小圆多喝了几杯酒,有些眩晕,酒劲上头。聚餐还未结束前,陆夕便让纪琮送小圆先回酒店,说她能够一个人回去。纪琮并无做他想,向陆夕点点头,就扶着小圆打了一辆车回酒店了。
聚餐结束后,钟致炎以及他的经纪人杨天和陆夕同路。于是杨天开车,乘着两人回绿景酒店。
车子前后的窗户都打开着,清凉的夜风直直地往陆夕脸上还有裸露在外的肌肤上扑。她的头有些昏沉,她无力地靠着座椅,神思不知飘向了何处。
“陆夕,《帝后合》杀青后,你有什么打算。”钟致炎略显低沉的嗓音在保姆车中响起。
正在专心开车的杨天听了钟致炎的话,眼角的余光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
“有一部挺大制作的电影。但是签了保密协议,抱歉不能透露。”
陆夕温和的女声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惹得杨天从后视镜中打量了陆夕一眼。
钟致炎轻笑着,好像挺为陆夕高兴似的,“看着你一步步越走越远……我好想已经能够看见你的未来,真正的无冕之后!”
好像对钟致炎能说出这样的话,杨天是十分震惊,轻握着方向盘的双手下意识地一紧。钟致炎年轻时候桀骜不驯,经过这么多年沉淀,很少情绪外露。说出这样的话更完全不是他现在的风格,杨天心中惊疑,面上不动声色,冷静地开着车。
陆夕并无什么惊讶之处,她嘴角微勾,淡笑道,“谢谢钟影帝的肯定,我会努力地朝钟影帝刚才说的目标前进的。”仿佛刚才钟致炎所说并无差错,天经地义一般。
“那祝你成功。”钟致炎如是说道。
不过十几分钟的车程便到了绿景,在交叉路口杨天和钟致炎、陆夕二人往各自的方向走去。
下车时陆夕故意落后钟致炎一步,却不料钟致炎脚步放慢的厉害。陆夕不知钟致炎何意,于是加快了步伐,超过了他。
十月初的深夜,微寒。
陆夕穿着简单的t恤牛仔裤,极致的简单,却被她穿起一份潇洒利落感。她和钟致炎保持着固定的两三米远,她的步伐不快不慢,每一步都是差不多的长度。她脊背笔直如一棵雪松,行走间隐然透出风骨。
钟致炎在心中,默默将这些月和陆夕相处的点点滴滴在脑海中过滤了一遍。他的眼中闪现了在片场陆夕气场全开,爆发演技的场景。他直视着前方,眼中满满地被陆夕单薄的背影占据。
有种说法叫相由心生,钟致炎只觉得陆夕现在的长相在某种程度上和一个人有几分契合,并且是越发地相像。或许他几乎第一次和陆夕合作时就已经有了预感,这么长时间他只是在确定心中的想法。
钟致炎只觉得心跳都频率有些不正常,那个怎么都不像答案的答案,好像下一秒就要呼之欲出。
“乔影……师姐。”寂静的黑夜中,钟致炎的声音清晰可闻。
陆夕的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步伐如常地继续往前走。
陆夕的这番做法在钟致炎看来,既没有否认,也没有肯定,却是最好的答案。
这就是默认。
钟致炎脸上漾起一抹笑容,却怎么看都有些傻意,偏偏还不自知。
他想,乔影。你还活着,真好!
☆、第七十二章
朝堂之上。
小皇帝正襟危坐于龙椅之上,小小的身板坐的笔直,稚嫩的脸庞上偏偏露出一本正经的模样。他尚有些圆鼓的脸颊上一幅认真倾听的模样,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下面的朝臣叽里咕噜讲着深奥难懂的内容。小皇帝一直安安静静,没有半分不耐烦之色。
他身后重重叠叠的珠帘之下,偶尔从间隙中可窥见一华服端坐的人影。静默不动,隐隐透出的气势却令人不敢直视。
“陛下——。”一阵声嘶力竭的男声如响雷一般惊醒了朝堂。众人定睛一看,这人是曾经因为皇恩浩荡全族受到荫蔽,受封安国公的吴家第三代,安国公吴宥宁。魏国朝内官职日益饱和,公孙绿袄下令以后除了立下非凡功绩者不得加封侯爵。吴宥宁的嫡长子欺善怕恶,为恶之名在京城流传已久。公孙绿袄前些日子微服出宫时遇到,被这恶人当面冲撞了,回宫后下旨革去吴家四代之后的安国公侯爵。
此番吴宥宁之举也是有迹可循,他五体投地跪在朝堂正中央,双眼通红、满脸悲愤地指着珠帘之后的公孙绿袄,“陛下!妖后坐镇,牝鸡司晨,国之大乱。请陛下决断啊!”
吴宥宁此番话毕,朝臣之列又站出几人,跪在地上,异口同声道,“请陛下决断啊!”
半响,朝堂之上寂静无声,每个人都憋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干出喘一声。
忽闻珠翠相击的清脆声响,磁性威严的女声响起,“如若陛下不答应,你作何反应?”无端地令人心中一惊。
“撞柱明志。”吴宥宁抬头挺胸,一脸傲气。
珠帘之后的公孙绿袄不怒反笑,“安国公好骨气。”她话语一转,冷冽的眼神中带着浅浅的柔和望着幼帝,悠悠开口道,“陛下,如何看?”
“朕只看到母后对魏国呕心沥血,何来国之大乱之说……倒是定国公你,当朝侮辱先皇亲封的监国太后,死也不能免罪。”小皇帝尽管年幼,但说起话来也是前后有理可依,咬字清晰,颇有大家风范的。
“陛下,您不能受到妖妇的迷惑啊,微臣衷心为国,天地可鉴啊陛下!”吴宥宁满脸不敢置信的模样,仿佛受到了什么打击似的。吴宥宁见幼帝不耐烦地看着他,根本没有将他的话放在心上,幼帝这番模样倒激起了吴宥宁心中几分志气。他撩起袍子,往最远的柱子冲过去。
“都不许拦他。”幼帝这话出口,那些侍卫和大臣都不敢有任何动作。
“砰”地一声重击,吴宥宁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来人,拖下去。”幼帝面无表情地开口,从殿外进来几个侍从将吴宥宁的尸体搬了出去,本来干净无污的地面上绵延出几条血痕。
“呵呵。”
公孙绿袄身旁的宫女撩起珠帘,公孙绿袄终于慢悠悠地露面了。她画着浓重的妆容,乌眉眼角皆高高地挑起,显出几分凌厉冷冽。绣着展翅欲飞金凤的玄色朝服,穿在公孙绿袄身上只将她修长身形拉长,减少了几分柔和,越发霸气凛然起来。
公孙绿袄清冷的双眼微微眯起,扫视下方那些惴惴不安的起哄者,带着居高临下之感,冷淡道,“还有谁,想要陛下处置哀家的。”
“臣不敢。”那些之前一脸坚定冒头的官员立刻摇头,满脸恭敬道。
“那便好。”公孙绿袄的嘴角勾起清淡讽刺的笑容。
***
玄陵,魏国自太|祖起便成为了皇室寿终正寝之地。
南山,和玄陵正遥遥相对。青山绿树,碧绿如茵,别有一番滋味。
公孙绿袄着碧绿色宫装,洗去浮华的她清新隽永的一如当年和景和帝初见时分。她微微眯起的双眼中带着细碎的笑意,仿佛不曾被那些忧愁烦恼过。
“母后。”景文幼帝拉了拉公孙绿袄绣着花纹的精致衣袖。
“文儿。”公孙绿袄轻柔地拾起落在景文幼帝头上的落叶,然后蹲下,视线和幼帝齐平,“何事?”
“母后,那是何物?”景文幼帝遥指着对面一截凸出的石壁,隐匿在玄陵深处,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公孙绿袄的眼神蓦然间柔和了不少,她轻抚着景文幼帝的头,双眸间带着一丝怀念,“这叫帝后碑,是用来纪念一些人一些事的。”
景文幼帝似懂非懂地点点头道,“这帝是指的父皇,后是指的母后……父皇,是葬在里面吗?”
公孙绿袄未曾被岁月侵蚀过的脸庞漾起一抹轻柔的笑,温声道,“是啊,母后去了以后,皇儿要把母后和你父皇葬在一起的。”
景文幼帝紧紧地地拽住了公孙绿袄的衣袖,话语间透露着不舍,“母后,你不要丢下文儿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