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音机里的娱乐主播欢愉调侃的话语静静响在车内。
司机大叔听了一会儿又开始喋喋不休地吐槽:“现在这些有钱人的生活还真是混乱,不过那些记者也真是无聊,人家过日子关他们什么事……”
“师傅,回去。”
苏凯旋的头低垂着,手中紧攥着手机,浓密的黑睫微颤,看不清眼中的神色。
司机大叔说的正起劲、蓦地听见这么一句,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有些断片:“你、你刚说啥?这都快到了。”
苏凯旋缓缓抬起头,口气有些轻颤地重复:“师傅,带我回去,就是我上车的地方。哦不,带我去海旭集团的办公大楼,我有很急的事!”
司机大叔见苏凯旋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急匆匆的应下,很霸气地打了一圈方向盘,调了个头便往回疾驰而去。
☆、第34章 车祸
当出租车到了海旭大厦门外时,苏凯旋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大批高举照相机和摄影机的记者将海旭的出入口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更有甚者,抱着个相机,身下垫了张报纸,就坐在门边的地上巴巴的守着,大有等不到人就不走的架势。
司机大叔看到了门内的盛况后,不由惊讶道:“哇,姑娘,你是过来追星的吗?这么多记者…”
“不、不是…”苏凯旋急急忙忙塞了一张纸币给司机,赶紧跑下了车。
步子在进入大门之前忽的顿住,苏凯旋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光想着向陌时铭问个明白,却忘了现在她正处于风口浪尖。
虽说陌时铭平日里对她保护有加,几乎没有将她的照片爆发,但总归会有些记者认识她,要是这时候被人认出来,那岂不是送羊入虎口。
这样想着,脚步便跟着悄悄挪转了方向。
可是不等她背过身去,记者中就有眼尖的人已经捕捉到了她的身影,一个失声喊了出来:“天呐,快,那是苏凯旋!”
原本懒懒散散的记者听到后齐齐转了过来,苏凯旋想跑,却意外的走不动道了。
陌时铭正站在窗前深思,想到楼下的那波记者,他的眉头不由自主又拧到了一起。
略烦躁的将窗帘拉开一点,在瞥见被记者们蜂拥而向的那个熟悉人影时,他的瞳孔蓦地一缩,下一刻便脚底生风地转身走出了办公室,门在身后被甩出“砰”一声巨响,他急切地按了几下电梯,却发现电梯的楼层已经被锁定了。他这才想起,为了阻挡记者,柯远已经将电梯和楼梯就开启了安保设置。
陌时铭轻咒一声,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快速打开了电脑,直接解除了锁定指令。
电梯降到一楼只是几秒的时间,陌时铭却觉得像是过了几个世纪那么长。
随着“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他便心急如焚地往外跑去。正看见被一堆的“长枪短跑”包围着的苏凯旋,记者们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用语也一个比一个直接,一个比一个犀利。甚至已经有人直言她是慕云朗和华清乐的小三,要问候一下她的三观。
苏凯旋对于这些设了陷阱的刁钻问题,完全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她愣愣的站在正中,被人不断的推来搡去,心底这时才升腾起后知后觉的惊慌,似乎手足都无措了。
“阿旋!”隐约听到一声熟悉的声音,苏凯旋猛然抬起头,看到了几步开外正粗暴的拨开记者气势汹汹向她走来的陌时铭。
周围的喧嚣还在继续,她的世界却像是被按下了静音,仿佛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看见他披荆斩棘向她而来的身影。心中酸酸的,又暖暖的。一切委屈似乎都找到了出口,好像下一秒就要倾泄而出。
“陌时铭…”她张了张口,想喊他,却被他强硬地一把抱住。
陌时铭的身上带着年轻男子特有的气息,给人莫名的安全感,似乎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原本惊惶不安的心,也会慢慢的安定下来。
“你是傻子么,看到这么多奇怪的记者不会跑么!”
他的语气早已失了一贯的优雅风度,凶巴巴的,却透着最急切的关心。她的头顶猛地撞上他的胸膛,有点疼,她伸手揉了揉,心里却莫名的有点想哭。
她突然在想的是,这么些年来,除了父亲,还有什么人是这样对她的?
不管是在拥挤的人群中,还是汹涌的危险中,他总是能这样及时地出现在她身边,出现在她需要的地方,给她难以言喻的温暖。
半年前她受到袭击,在医院里睁开眼后第一个看到的人就是陌时铭,之后的桩桩件件,每一件,似乎都有他低调而沉默的存在。
有时候她觉得,陌时铭作为盟友,对她的照顾实在是太过周到。但更多的时候,她开始疑虑,这真的是盟友之间会做的事吗?
苏凯旋曾经在一本小说上看到的一句话:“你要相信这个世界上一定会有这样一个人,无论你此刻正被光环环绕,被掌声淹没,还是那时你正孤独的走在寒冷的街道上被大雨淋湿,无论是飘着小雪的微亮清晨,还是被热浪炙烤的薄暮黄昏,他也一定会穿越这个世界上汹涌着的人群,一一走过他们,怀着一颗用力跳动着的心脏走向你。”
这段话是描述爱人之间的,但她当时脑海里第一个想到的人,却是陌时铭。
她不知道她和陌时铭之间究竟算是怎么样的情感,但是,她能清晰的确定,陌时铭能做到以上的任何一点。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的笃定,但她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却有信心满满地相信着他,比相信自己更相信他。
思绪回到现在,那时她还觉得很模糊的事情,现在似乎渐渐清晰了。
在喧嚷的环境中,在拥挤的人群中,他披荆斩棘而来,像是黑暗中的光明骑士,一时间,苏凯旋的心中似乎有了莫名的悸动。
现场的记者们看到两个当事人同时在场,愈发的激动了,手捧着器材工具便争相地向前拥去。
现场顿时变的更加混乱。
陌时铭的眸底像是凝了厚重的寒霜,一只手将苏凯旋护在身前,一只手替她挡着那些不时突然凑上前的摄像工具。
正在这时,门口有一辆跑车飞速地驶了进来,稳稳地停在了苏凯旋和陌时铭的几步之外的地方。
“凯旋,陌先生,快上来!”苏凯旋还来不及思索就看见卢思思从窗口探出头来。
被陌时铭带着小跑了两步,惊险的打开车门,坐进车内后,卢思思猛踩了一下油门,车子便朝外飞驰而去。
苏凯旋转过头透过车后窗看见被远远甩在后面的记者,不由捂着胸口长舒了口气。
“幸好没有跟上来。”苏凯旋大喘了两口气,突然想起什么,便问卢思思,“思思,你怎么会到这儿来?”
“我看了新闻,又见你今天没来上班,所以猜想你会不会在这儿,谁知一过来就看到你和陌先生被记者围堵了。”为了甩掉记者,卢思思把车开的飞快,回答苏凯旋的时候也只是头部微微的后转,双眼仍专注地注视着前方。
“哦”了一声。沉默了一会儿,又转头气势汹汹向陌时铭发难:“为什么骗我!”
陌时铭一怔:“我……”
“别狡辩了,我都知道了!朗雅今天根本就没有休息,你为什么要骗我说电路坏了休业一天,就是为了让我躲避那些记者吗?”
“不是的……”
“我说了不要撒谎!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照片的事了,所以和清杭还有陆正泽串通好了欺骗我!”
似乎是忧心后座的动静,卢思思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车厢里顿时陷入了沉静。
苏凯旋默了一下,见陌时铭都没有要搭腔的意思,用手肘撞了撞他:“诶,我在问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陌时铭看着她,眼底满是宠溺,苦笑着说:“你这么一刻不停的,我哪有说话的机会。”
苏凯旋噎了噎:“那,现在……现在你说。”
“你刚刚总让我不要狡辩不要撒谎,你确定我现在说的话你会信么?”陌时铭嘴角噙着笑,眉峰微挑,半是戏谑半是认真。
苏凯旋很认真的思考了一遍,郑重的点头。
“好吧。”陌时铭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将身子侧向苏凯旋,认真地道,“我自认不算骗你。朗雅的电路昨天的确坏了,只不过朗雅本来就有两条电路,一条坏了,另一条仍能用便是了。此外,知道照片的事后,我就打电话找陆正泽帮个了忙,让他给你放一天假,所以,你今天也的确是不用去上班的。”
“等等……”苏凯旋听的有些迷糊,“你是说,朗雅的电路真的坏了,那个不是你和清杭串通好骗我的说辞么?”
陌时铭不由失笑:“刚刚不是说了么,我只是找陆正泽帮了个忙,压根没有跟清杭联系呀。”
“那也就是说,清杭说的是真话……她真的把朗雅的电路弄坏了?!”
苏凯旋的眼睛瞪的像铜铃那么大,陌时铭被逗乐了,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你要这么理解的话,其实也没错。”
苏凯旋将信将疑地看他一眼,并看不出撒谎的痕迹,这才应付似的“嗯”了一声。心中再一次暗骂清杭太不理智了。
无意间地一抬头,却突然发现陌时铭额角有一小块轻微擦破皮的痕迹。
苏凯旋失声惊呼了一下:“你受伤了?”
陌时铭伸出手在伤处轻轻地探了探,随即笑着说:“没事,应该是刚刚不小心被撞到的。”
“对不起……”
苏凯旋心中百转千回,纠结和内疚的情绪像是只小兽,在心底没有方向的乱冲乱撞。她咬了咬唇:“要不是我那样贸然的出现在你公司楼下,就不会给你惹这么多麻烦了。照片的事也一样,明明是我惹出的事,却要你替我出面解决。”
陌时铭却是低低地笑起来:“傻丫头,你是我太太呀。至少在媒体面前,我总得做足一个丈夫该有的样子吧……”说着,他就要温柔的抚上苏凯旋的额发。
就在这时,卢思思似乎遇到了什么障碍,猛地打了个方向盘,将车子歪斜了一个方向,轮胎和地面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车子却没刹住,快速地向一旁驶去。
眼看前方的护栏越来越近,陌时铭原本放在苏凯旋额发边的手顺势护住了她的头,大半个身体倾挡在了她的身前,只一声闷响后,三人都不省人事了。
苏凯旋醒来的时候,只看见满目的白色。白色的床单,白色的天花板,她意识到,她又一次进了医院。
她强撑着自己坐起来一些,慢慢地开始回想起之前的事情。
脑中快速地闪过什么,她猛地拉住正要出门的护士:“陌时铭呢?陌时铭在哪?”
护士被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惊了一下,略有些不悦,皱了皱眉头说:“就是跟你一块进来那个男的么?他在重症监护室,因为伤的比较严重,到现在还没醒。”
苏凯旋感觉到自己的心像是一下子凉了半截,怔愣片刻后,冷不丁再次抓住护士的手:“等等,那和我在一块的女孩呢?她的情况严重吗?”
护士想了想:“她在隔壁,也还没醒,你不用着急,你自己都还没康复,不要到处乱跑。”
苏凯旋口头上连连答应了下来,却在护士转身离开后,蹑手蹑脚地偷溜到了隔壁的病房。
☆、第35章 沉重
她熟稔地左弯右拐,来到了重症病房外,脚底下却像是灌了铅似的,再往前一步都觉得艰难。
几步开外的重症病房的房门紧紧的关闭着,透过玻璃窗,她远远看到病房内复杂的各种高端医疗仪器,床上躺着的人被绷带包缠着脑袋,看不清五官,口鼻处扣着呼吸机,安静地沉睡着,只有心电仪上曲线的微弱波动诏示着他生命的存在。
苏凯旋最终没有勇气近前,背抵着走廊墙壁,似乎连呼吸也不能顺畅,无意识地捂住心口,沿着墙壁缓缓蹲坐下来,将头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回去的时候,路过隔壁病房的门口时,她听到身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医生从她身边越过,径直走到病房里卢思思的病床前。
卢思思的腿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看情况伤的也不清,医生粗略地查看了一下卢思思的情况,然后在记录版上写了一些什么,要转身离开时,正好看见愣愣地站在门口的苏凯旋。
因为苏凯旋没穿病号服,医生以为她是病人家属,没有多加在意。正要出门时,却被她给叫住了。
“医生,她的情况怎么样?”苏凯旋问的有些犹豫,卢思思是为了帮她才会受伤,如果落下病根,她就罪孽深重了。
医生的脚步顿住,审视般看了她一眼:“你是卢思思的家属?”
苏凯旋本想否认,但仔细想了想,卢思思是因为她才出事的,她理所应当要负起家属的责任来,在她真正的家属来之前照顾好她。于是点了点头:“对,我是。”
医生的目光有些讶异,又打量了她片刻,似乎是相信了,最后长长地叹了口气:“卢思思这次的情况有点严重,你随我过来。”
苏凯旋怔了一会儿,见医生已经迈步离开、连忙小跑着追了上去。
从医生的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苏凯旋的脚步似乎是飘浮的,医生的话像是山谷的回音,一遍遍在她脑海中回放,令她甚至有些冷颤,但她始终有点难以置信。
路过卢思思病房的时候,苏凯旋习惯性的停下脚步,卢思思竟然醒了,正坐着喝水,她看到门边的苏凯旋,很欣喜地冲她挥手:“凯旋!”
苏凯旋顿了顿,最终走了过去。她就近坐在卢思思床头边的椅子上,轻声问她:“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卢思思不在意的努了努嘴,指着自己打着石膏的腿:“凭这个能骗到三个月假期呢。”
苏凯旋觉得自己笑不太出来、勉强抿了抿了抿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