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雪一到, 李景林便把廖青碧的意思和她说了, 这是瞿雪意料之中,她的本意并不是给廖青碧介绍对象,而是让她死了对李景林的心思。
“县农业局有合适的吗?”
“没有, 这里的人本来就少,单身的就更少了。”
“那你看看别的部门,临县离得不远的也可以。”
李景林:“你咋这么热心当媒婆,这个媒不好做,我估计她还是瞧不上。”
瞿雪笑了笑,“我做媒从来没有成过,就想试这最后一回,你得配合我。”
“行,我配合你。”
这一天,她到河边去给李景林洗衣服,看见廖青碧背着一个军绿色挎包,从河对岸走过,目不斜视的,像是不打算与她打招呼。
瞿雪偏要叫她,“廖老师?”
廖青碧顿下脚步,转脸看着她,“嗯,你在洗衣服?”
“对啊,难得来一回,给李景林洗两□□服,后天就回去了。”
廖青碧不说话,只淡淡点一下头。
“廖老师,上回说给你介绍对象,景林说,你觉得太远了,我想想也是,这一回,给你介绍个近一些的,改天约你到县城吃个饭。”
廖青碧淡淡笑,“让你费心了,不过我现在还没有成家的打算。”
瞿雪:”没有叫你成家,不过是让你先见见,合适了就处,不合适就别处。”
廖青碧面露不耐,“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就是比较好奇,景林哥在这里那么久,他受伤之前,为什么从来没见你出现过呢?”
瞿雪平心静气的,“我喜欢跳舞,他喜欢下地,所以我不拦着他,他也不拦着我,就算我不出现,也是他媳妇,这辈子他都离不开。”
廖青碧挪开眼,笑了一声,“你多关心关心他就行,怎的一来,偏要关心起我来呢?”
瞿雪也不再假意与她客气,垂首笑了笑,“我也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你愿不愿意成家我本来一点儿也不关心,只是,为什么偏偏要给李景林送鱼汤呢,他那人又不喜欢喝鱼汤。”
廖青碧愣了下,脸色一沉,“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我给他送鱼汤,不过是因为他脚受伤了,行动不便,我家里让送的,如果你们觉得不合适,我以后不送就是了,你们不必往歪了想。”
瞿雪唇线轻扯,这个人的性子还真是乖僻,只怕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主儿,就算有合适的人选,这个媒婆她也不敢当。
“廖老师不愧是语文老师,口才一流,只是别被廖沿带偏了。”
廖青碧面色霎时一变,想起那天和廖沿说的话,脸上一阵白一阵红。
瞿雪话音微凉,“李景林就喜欢玩泥巴,他不会吟诗不会作画,就算喝了鱼汤,他也不会开窍。”
她倒不担心别的,只是李景林是要专心干大事的人,她自己带孩子再忙再累,也没想过让他回开州,更不想因为一些不相关的人,闹出一些事儿来,白白耽误了他。
又过了几天,她再问李景林,他又把给廖青碧介绍对象的事儿给忘了。
李景林特意先去问了廖沿,廖沿让他先别张罗,廖青碧已经跟邻村一个赤脚医生见了一回,说不准能成。
瞿雪这才放下心,回了开州。
-
天气越来越热,人们穿得越来越轻薄,大白的肚子彻底藏不住了。
她和赵贤结婚,林家村和踩云朵制衣厂轰动了一回,因为赵贤给了一万彩礼,不要说在林家村,就是整个开州,也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一万块钱,建一层砖楼,还能有富余,这能不叫人眼热么。
村里都在传,赵贤出过大车祸,本来去了半条命,硬是被宋老板花了十几万给治回来了,但元气已经大伤,估计没有几年活头。
话虽如此,羡慕林白云的不在少数,赵贤是头婚,还有钱,就算哪一天他死了,林白云也能拿到钱。
这一天,大姑来家里,看见大白大着肚子给赵贤熬制中药,担心他喝的苦,还给他加了一勺红糖。
大姑伸手要拿她手里的勺子,“你歇着吧,上班累了一天了,我来就行。”
林白云没有放手,“没事儿,我来吧,这个火不能大,大了熬出来的有一股烟味儿。”
大姑:“……赵贤说的?”
“嗯。”
“就他嘴巴刁,他咋不自己熬呢,你一个大肚子还伺候他。”
赵贤正好路过厨房,听了这话,探个脑袋说:“我娶媳妇,可不就为了伺候我的?”
大姑对他挥了一巴掌,“你整天家里躺着,还叫媳妇伺候你,我看你跟个废人差不多。”
“我媳妇是个能人,她能管家能管钱,我不做废人都不行。”
“可不是个废人,你除了那一张嘴,还能做啥。”
赵贤嘿嘿笑,“这一张嘴也不错,能哄你开心,也能哄她开心,还能哄我丈母娘开心,今天才回去给她送了一个猪脑袋,她可乐得不行。”
林白云把锅盖盖上,转身对上他,“送啥猪脑袋,她又吃不完,收拾还累人,下回别送了,要送送几两肉就行。”
赵贤揽上她肩膀,把她带离厨房,“听你这话说的,叫你妈听见了可不得气你,几两肉我能拿得出手?能拿就能收拾,一个猪脑袋,叫邻居看见,她面上有光,可不是乐坏了。”
大姑:“你要有心,就该叫人收拾好了再送过去。”
“是收拾好了,我又装起来回去诈她,她扯开猪皮,嘴巴可咧到耳朵去了。”
林白云忍不住笑,“你别这么说我妈。”
他在养身子,虽然有些颓丧,但她回到家,总能见到人,上哪儿他也跟着去,也会惦记着给她做好人情往来,和他结婚以后,就是平稳又安心的感觉,这样的日子,比起以前不算坏。
总之,她过得挺舒坦。
她往外头望了一眼,“二晚今晚咋不过来吃饭了,我去叫她。”
赵贤拦住她,“你别叫,天天上你家里吃饭,她公爹和姑姐该咋想。”
林白云只好作罢。
林晚云上了歌舞厅,吃了一顿六子做的饭,很晚才到家,儿子已经跟着六姨睡着了,三楼还是一阵跑跳喧闹声。
自打宋清枝一家子来住以后,每天晚上楼板都免不得要震动几回。
他们家奇奇没住过楼房,也没有晚上不能跑跳的规矩,林晚云说过一回无效以后,也懒得再张嘴,关上门,开着风扇睡她的觉。
迷迷糊糊之间,楼上传来吵闹声。
熟悉的男人说话声,把她给激醒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觉,跑来跑去,楼板都要塌了。”
宋清枝:“今天是他生辰,买了一双新鞋子,这不是难得高兴,到这会儿也不睡觉。”
林晚云以为是自己的幻听,关掉风扇,贴到窗边,竖起耳朵仔细听。
宋九尧顿了下,“生辰?都吃什么了?”
“能吃啥,就煮了几条鱼,别的啥也没有,咱爸送鸭子上肉联厂,结账到很晚,没有回家吃饭,你媳妇也是很晚才回家,连面我都没见着。”
林晚云心里升腾起一股恼意,宋清枝给自己儿子过生日就过了,何必扯上她,她也不知道是奇奇生日,难不成还指着她隆重招待一回不成。
“她很晚才回家?”
“可不是,每天都很晚,也不在家里吃饭,咱也不知道她上哪儿吃的,也不敢问。”
林晚云咬了咬牙,索性回到床边,把风扇开到最大一档。
不听了,听了又白白生气,实在不划算。
楼上的宋九尧微微皱起眉头,“不敢问?就算不敢问,奇奇过生日,你跟她提一嘴也不成?”
宋清枝哼一声,“我提了做啥,我静悄悄过,免得叫她说我牌面大,在你家里住还不知道安生些。”
宋九尧挠挠前额,“你要这么说,也不用在这里住了,她嫁过来,跟着咱爸住了快三年,跟二姐挨着也住了两年,为啥她都没说他们牌面大,就你牌面大。”
他这么一说,宋清枝到底有些底气不足,“为啥,以前是咱家房子,现在是你的房子,她可不就是女主人了,和以前能一样么。”
“你也知道她是女主人?”
“……”
“她要上你家里去,我肯定叫她客客气气的,连你床边都不挨着。”
宋清枝瞪着眼珠子,想发火,又担心惹恼了他,被他赶出门去,忍了忍,“我也没挨着她的床,我连二楼都不敢进!”
宋九尧不欲再与她多说,“带孩子好好睡觉。”
他下到二楼,打开卧室的门,电风扇嘎嘎摇晃着,动静不小,床上的人一动不动,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睡着了。
宋九尧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她嫌弃洗衣机,也嫌弃电风扇,她开电风扇,从来不会开到最大档,她说,开到最大档,风扇总有随时散架的意思。
他把电风扇关小了些,挨着床边,低声问:“怎么开那么大风扇,不会着凉吗?”
她脑袋慢腾腾歪过来,睁了一个眼缝,话里带着一股劲儿,“我宁愿病死,也不愿意听到有人说我坏话,被活活气死。”
宋九尧蹲下身子,与她平视,就着一点浅淡月光默看她一会儿,缓声说:“我真是看错你了,林二晚竟然也有被人气死的一天。”
大概是他音色太过温和,她眼神微微软了下去,“我能气死,但是不能含冤而死,死之前我也要说她坏话。”
“嗯,你说。”
“她才来两天,就把她们家臭鞋子放洗衣机里洗,把洗衣机洗坏了,叫人来修,掏出来一碗的泥。”
宋九尧胸腔一起一伏,“哪有那么夸张。”
她登时起个半身,“就是的!”
他摸上她的发顶,一下一下顺着她的浓密乌发,“是是,咱是干大事的人,别为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气坏了身体,不值当。”
林晚云哼唧道:“老公,我干不了大事,我就是要被她气死,我都不想回家看到她。”
宋九尧点头,“既然这样,明儿我叫她出去住。”
“……上哪儿住去?”
“不管她,上二姐家,上她嫂子家都行。”
林晚云皱眉,“算了吧,她嫂子家能让她去才怪,二姐孩子小,本来就不够住,再见她去闹,可不头疼死。”
宋九尧撇嘴,“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那你说,怎么着?”
她搂上他的脖子,靠在他肩头,幽幽叹一口气,“算了,我再忍忍,谁叫她是你亲姐姐呢。”
“谁都有个难处的时候,能帮就帮,但这是咱家,也不能叫她给你当家做主,我训她了,明儿她再不收敛,就叫她上歌舞厅住去。”
林晚云在他肩窝咯咯咯笑,“那六子他们要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