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时:“……”
*
马车刚停下,外面便有人道了一句,“大人,出事了。”
楚翘一凛,抬起头看看着梁时,她依旧是缠着梁时的,一开始只是搂着他的脖颈,到了后来干脆就坐在了他身上。
梁时轻声安抚她,“你不必担心,我先送你回院,晚些再来看你。”
楚翘没有多问,她点了点头。
下了马车,楚翘就见一小厮打扮的男子神色不安的立在两步开外,与此同时,老管家也似乎心中藏着事,但这二人皆没有当着楚翘的面说什么。
楚翘自是隐隐不安,她本就是一个有孕的妇人,加上痴情蛊的原因,如今十分敏感。
到了后院,梁时将楚翘安顿好,他今日格外柔情,还俯身在她额头亲了一下,这让楚翘感觉他今日大不一样。
梁时走后,稍过片刻,梁温就过来了,“如玉,你可算回来了?你也知道今天两个哥儿犯了什么事?怎的梁时的那些手下会将人囚禁了起来?”
楚翘一听,大惊道:“长姐你方才说什么?云翼和云奇被囚禁了?”
梁温来不及细说,只是将事情经过草草说了一遍,“这可算是急死我了,两个哥儿从外头回来,就被梁时的心腹质问去了何处。如玉,你倒是说说看,这算什么事?两个哥儿好歹也是咱们梁府的少爷,怎的说囚禁就囚禁?”
楚翘听的不明不白的,她从软塌上起身,“长姐别急,我这就去看看。”
这也是梁温此行的目的,为难道:“如玉,也只有靠你了,除了你之外,没有人能说得动梁时。”
楚翘点头,便由丫鬟搀扶着去见了梁时。
守在月洞门外的小厮也不敢挡着她,自家夫人是大人都不敢大声斥责的人,试问阖府上下,哪里是夫人不能去的地方?!
但这小厮还是提醒了一句,“夫人,大人他正当气头上,您仔细着身子。”
楚翘这一胎可谓是梁家时隔多年之后的大喜事,梁家人在意,下人们也颇为在意。
楚翘发现今日就连如风和如影也被支开了,她越发瞧出了事态不太对劲,待行至回廊处,做了一个手势,让阿福留在了原地,她自己独自一人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如风和如影虽是立在庭院中,但见楚翘要靠近屋子,他二人也不敢直接制止。
楚翘缓步靠近,不多时就听到了争执的声音。
她止了步子,听着里面的动静。
“父亲,您因何不说话了?我与二弟究竟是不是你的亲儿子?”
“您不告诉我们兄弟两人真相,是担心我们去复仇么?可这血海深仇,您如何能一直瞒着我们?”
“儿子感谢父亲这些年的养育之恩,恕儿子无法心安理得的当一个梁家大少爷!从今往后,儿子要离开梁家!”
楚翘并没有听明白,但是梁云翼的话,她却是听得清清楚楚。
兄弟两人不是梁时的孩子?
里面很快陷入一阵沉浸,楚翘从头到位都没有听到梁时的声音,她知道梁时虽是不擅于表露心绪,但他一直很在意两个孩子。
楚翘开始担心他了。
双手一推,门扇被她从外推开,晚霞从外面渗了进去,她第一眼就看见梁时神色凝重的坐在那里,整个人巍峨如山,却也是一座沉默寡言的山。
楚翘不知事情的所有来龙去脉,可是看到这样的梁时,她心疼不已。
她曾经对他很好奇,厌烦过他,恼怒过他,后来思念他,心悦他,还是头一次心疼他。
梁时也看着她,眸中闪过一次不确定,嗓音低低道:“你怎么来了?”
楚翘与梁时对视,像是某种肯定,她缓步走向梁时,站在他身侧,之后对梁云翼与梁云奇兄弟两人道:“你们两个放肆!现在翅膀硬了,还知道要报仇了?”
“且不论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没有你们父亲,就没有你们今日!”
这话一出,楚翘感觉到手被人握住了,梁时起身,上臂半搂着她,道:“你先回去,这件事,我自会处理。”
楚翘当即不悦了,“你要怎么处理?他们两个这是没大没小,忘恩负义,我不知道你还有哪些事瞒着我,可……可我非管不可了!”
换做以往,梁时会直接将她弄走,但如今似乎已经到时候了。
她即将给他生孩子,他们之间再无任何隐瞒。
梁时没有将楚翘送走,他当着楚翘的面,将一切都与兄弟两人说了一遍。
最后又道:“我当初与靖王走近,他信任我,遂将你们母亲交给了我。你们母亲那时已经怀有身孕,为了掩人耳目,我给她换了身份,怎奈你二人还是提前出生了,玥儿的存在就是为了你们两个打掩护。”
楚翘听到这里,鼻头突然酸了。
原来张氏并不是梁时的妻子,梁时他……从头到尾只有她一人。
难怪梁时那么快就娶妻,而且短短半年之内就当了爹……亏她之前还冤枉了他。
楚翘又憋不住了,见梁云翼与梁云奇稍稍面露悔意,楚翘道:“还不快给你们父亲磕头认错!小小年纪报什么仇?你们又能找谁报去?在外面听了旁人谗言,回来就想造反了么?”
梁云翼与梁云奇原本还在盛怒之中。
谁人获知了身世之后,都无法平静以待。
况且,母亲说得对,这个仇找谁去报?
真要是算起来,他们还得喊罪魁祸首一声“皇祖父”,他也早已经入了黄土了。
梁云奇拽了拽梁云翼的衣袖,二人齐齐跪下,“父亲,儿子知错了。”
梁时只是轻应了一声,半晌之后方道:“起来吧,我答应过你们父亲,一定要将你二人养大成人。你们母亲临终之前也多次嘱咐,让二人休要报仇。不过,究竟如何抉择,还是你二人自己的事。待你们二人弱冠,我便不会插手半分,你们想离开也可。”
梁时不强求,从头到尾都不打算让兄弟两人承诺他什么。
兄弟两人默了默,前后离开了屋子,继续回去面壁去了。
这事一出,楚翘对梁时又多了一种情愫,她揪着梁时的衣襟,喃喃问道:“这些事,你怎么之前不肯告诉我?害的我……”成了醋坛子。
梁时的情绪很平稳,除却眉心蹙的厉害之外,仿佛没有因为兄弟两人而受到影响,“以后不会有任何隐瞒了,好么?”
梁时的一手摸了摸楚翘的肚子,小东西又踢他了,他很纳闷,总觉着这一胎日后会是一个让人头疼的家伙。
楚翘应了一声,她也有秘密,可怎么好意思说出来呢?
那次无意中发现,梁时竟然还藏着她幼时的娟帕……太羞涩了……
先不告诉他,以后吓唬他一下。
梁时等了良久,也没等到楚翘坦白,他只是淡淡一笑,暂时也不急着让她承认身份。
自这日之后,梁云翼与梁云奇被禁足了,期限是半年,梁府请了先生在家中教授课业。
不是梁时非惩戒他二人不可,只是楚翘临盆在即,梁时容不下半点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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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夏转眼而逝,入秋之后,京城依旧存着余热。
这一天,炎帝携文武百官在城外祈求丰收,梁时作为内阁之首,这样的场合自是不可缺席。
他一身首辅蟒服,站在人群中,尤为鹤立鸡群。
这时秋日高照,是一个极好的日子,仪式尚未开始,群臣突然发现梁时走出了队伍,也不知道怎么了,对炎帝说了一句话之后,转身大步离去。
群臣看的一愣一愣的。
梁大人又不要仪态了?
这一次更为狂性,没走几步,便奔跑了起来,之后跳了马车,扬起马鞭,策马而去。
速度之快,令人瞠目结舌。
炎帝:“……”师娘生孩子要紧?朕的江山就不重要了?
群臣:“……”梁大人愈发任意妄为啊!
大半个时辰之后,恒顺胡同响起了一阵骏马啼鸣声,小厮还没来得及上前伺候,梁时已经跳下马背,手中长鞭随意抛给了小厮,小厮险些就没接住。
楚远在府门外踱步,看见梁时就疾步上前,“梁时,这该如何是好?”他紧张的说话都不利索了?
梁时没有搭理他,直接往后院奔去。
楚翘今日才开始发作,梁府上下忙做一团,隔壁楚家的女眷也过来了,一个个焦急着等待着消息。
产房外,梁老太太念念有词,“祖宗保佑,我梁家总算是有后了!”
产房门是紧闭着的,梁时在听到里面有人痛苦的叫唤时,他身子一僵,再无任何犹豫,直接推门而入,他的突然出现吓了稳婆一大跳。
“大……大人!”
屋内还有伺候的丫鬟,众人见梁时露面,一个个畏手畏脚的皆不敢吱声了。
梁时看了一眼床榻上,脸色还算红润的小妻子,他步子微顿,几息之后才大步走到床榻前,突然有些束手无措,最终憋了两个字出来,“不怕。”
怎么不怕了?
楚翘才发作不久,这个时候阵痛才刚刚过去,她抿了抿唇,“梁时,我快要怕死了。我能先歇歇,明日再生行不行啊?”
原本还是肃重紧张的产房,突然有人忍不住笑了。
梁时心疼他的姑娘,他坐在床沿,将她抱在怀里,温和一笑,“不怕,待你生下孩儿,你想吃什么都行。”
可楚翘此刻并不想吃东西!
第77章 是个姑娘
楚翘倚在梁时的怀里,突然感觉有了一股强大的依赖感。
梁时没回来之前,她尚且可以强忍着疼痛,按着产婆交给她的法子,有模有样的深呼吸,一次又一次很有规律的用力。
但她一看到梁时,被他这样拥着,楚翘当即很没出息的矫情了起来,眼泪大滴大滴的落下,哽咽着,小脸拧巴成一团,“梁时,方才真的太疼了,你要相信我,不是我没用。”
自古女人生孩子都是要经历九死一生,难产血崩之事尤为常见,即便是宫里的娘娘们,也摆脱不了这样的噩运。
梁时不想给她压力,淡淡一笑,温和道:“我信的,夫人非但不是没用,反而是我见过最厉害的女子,旁人生孩子,早就吓傻了。”
这样昧着良心的夸赞根本没法让楚翘好受,阵痛又一次来袭时,楚翘一手揪着梁时的官袍,一边嚷嚷,“我要生到什么时候啊?你说孩儿会不会憋坏了?”
产房内的两位稳婆都是京城出了名的接生高手,梁时提前几个月就对她二人交代过了,而且半月之前,就将她二人请到了府上,为的就是今日。
梁时一个眼神扫了过去,稳婆忙宽慰道:“夫人您莫急,这就快了呢。”
另一稳婆也附和了一声,“是啊,夫人,您使劲生,瞧着您的肚子不大,孩子应当容易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