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许默然似笑非笑,白鹭听他口气就知道这人又不对劲了,她挪到沙发边坐下,有些郁闷的问他:“怎么了?哪里不对吗?”
许默然怀里的狗蛋汪汪叫了两声,许默然将它放到地上,看着白鹭一本正经的说:“我已经打电话跟医生约好了时间,就这周六,我们去医院检查下。”
白鹭眼睛赫然睁大,许默然将她的反应看着眼里,看来电话里面那人告诉他的事情是真的。他眸子里染上了一层郁结,白鹭眼神有些闪躲,她说:“你……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许默然摇摇头,两人僵持住,过了一会许默然又提醒她:“我刚刚跟你说的事情你都听到了吧,本周六。”
“我,我。”白鹭紧咬住下唇,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许默然似乎很有耐心的等待着她的回复。很快许默然只觉得右眼皮突突的跳动了几下,然后是杯子打翻在地上的砰砰声,狗蛋在屋里到处乱窜。白鹭心有感应,她立马朝着外婆的房间跑去,许默然反应过来跟在她的后面,外婆彻底的闭上了眼睛。
白鹭哇的哭了出来,然后扑通一声跪在外婆的床前。许默然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男人跟女人不一样,他做不到白鹭那样撕心裂肺的哭喊,他也跪在外婆的床前,然后趴在外婆脚边,眼泪不停的往下掉。
两人都在哭,一个是发泄似的大声痛哭,另一个是压抑似的小声抽泣。白鹭双手紧紧的握着外婆的手,那双手布满沧桑,粗糙羸弱,最开始握着的时候还有丁点的温度,渐渐的越来越冷,白鹭使劲的搓揉那双手,眼泪掉在手上,湿哒哒的。许默然这才伸手去拉白鹭的手,白鹭一把推开许默然,歇斯底里到:“你走开!外婆她只是睡着了,早上我还跟她说话,她还对着我笑来着。你走开,你知道我有多久没有看到别人对我笑了吗?你每天回来看到我就像看到仇人一样,我已都快要忘记了你笑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医院,医生看着我也是,愁眉苦脸的。没有人对着我笑。只有外婆,她才会对着我笑。她怎么可以离开,她离开了我怎么办?”白鹭异常激动,许默然紧紧的抱着她,白鹭伸手捶他的肩,捶他的背,许默然也濒临崩溃边缘,狗蛋在旁边汪汪汪的叫唤着。整个屋子里面除了外婆是安静的,大家都在说话,都表现着盎然的生命力,白鹭哭得太多后来直接晕了过去。
白鹭醒来时,她的第一反应是立马起床跑到外婆的那个房间,床上空空的没有了人,她又在屋子里面到处找,还是一个人都没有,连狗蛋都不在。她连忙回卧室找到自己的手机,给许默然打电话,那边接的很快,她立马问他:“外婆呢?你把外婆弄到哪里去了?”
“殡仪馆,外婆在殡仪馆。”许默然的声音听上去很是疲累,白鹭瘫坐在地板上,许默然也不说话,就拿着电话站在那里,很快白鹭又从地上坐起来,这才想起问他具体位置到底在哪里。
她从衣柜里面找出黑色的t恤外套,黑色的西裤,黑色的鞋子换上,出门时头晕得不行,站在电梯里面摇摇欲坠,到了十六楼时电梯门被打开,林桐进来了。
白鹭扶着额头,眼睛看着地面,林桐进来时看到白鹭的衣着怔了怔,然后有些艰难的开口问她:“你这是?”
白鹭听到林桐的声音,她将手放下来,轻点了下头,接着一个不稳差点栽到地上,林桐赶紧扶住她,然后有些哀求的口吻:“你现在这样子确实不太适合一个人出去,你要不介意的话,我跟你一起去行么?正好我也想去送外婆最后一程。”
白鹭想了想,还是摇了下头。林桐并不是外婆的亲人,更何况她也不想许默然为难。林桐也表示理解,他又说:“那么我送你到那边吧,你现在这样子我确实不太放心。”
白鹭一直都没有进食,现在大概是中午,意思就是说外婆最起码已经离开一天了。想到这里她又难过起来,眼泪逼到了眼眶,这种伤心欲绝的疼痛自几年前妈妈离开后就再也没有体验过。她慌忙的蒙住眼睛,不想让林桐看到自己这般狼狈的样子,可是无论怎样都止不住,电梯到了一楼,她几乎都忘记了要出去,林桐赶紧将她半拖半抱着拉出电梯,然后将她紧紧的抱在怀里。白鹭额头抵着林桐的胸膛,林桐的胸前很快便湿了一大片。
法国梧桐是这个小区常见的植被,秋天一到,梧桐的树叶便纷纷扬扬的开始散落,大风刮过,满地的梧桐叶子便铺成了一地的荒凉。林桐扶着白鹭从梧桐叶间走过,没有人知道,此刻这个女人正在承受着怎样的锥心之痛,也没有人知道,此刻这个男人又在承受着怎样的压抑之苦。
林桐小心翼翼的扶着白鹭,白鹭眼神空洞,绝望的看着虚空的某处。她脑子里面空空的,什么都没有。林桐将她安放在副驾驶座,弯腰将其扣上安全带,最后问白鹭地址时她就摇头,林桐没辙只得将她外套里面的手机拿出来,最后找到命名为老公的电话拨了出去。
那边一接通,他就将电话放在了白鹭的耳边,白鹭听许默然在叫她的名字,她才又想起来问他:“到底在哪里啊。”
“我刚刚不是跟你说了么?”许默然又将地址重复了一遍,白鹭说知道了后挂断电话,林桐问她:“在哪里?”
“xx路。”
“哦,那个地方啊,我知道了。”林桐说完踩动离合,将车子咻的一声开了出去。
在离目的地五百米处,林桐将车子靠边停下,白鹭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她转了转身看了眼林桐,说了声谢谢后就拉开车门,脚刚踏出去就被林桐叫住。白鹭转回身来看着林桐,林桐张了张口,最后还是摇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白鹭出去关上车门,颤颤巍巍的朝着大门走去,林桐瘫坐在座位上,眼睛死死的盯着白鹭背影消失的方向,很久都没有收回视线。白鹭走到门口,许默然穿着身黑色的衣服站在一边,另一边是梁鸣,梁梦苑,她对着他们两兄妹点点头,然后站在许默然的旁边,给每一位前来的人表示感谢。
人其实很少,来的都是许默然公司的同事,大多也都是过来意思一下,然后离开。
许默然说,外婆火化后他就准备带着外婆的骨灰回老家去,葬在外公的旁边。
林桐看了白鹭很久很久,他最后还是将车子掉了头,没入车河。
回家的日子定在了一个星期后,许默然抱着外婆的骨灰盒,白鹭抱着狗蛋。两人选择的是坐火车,白鹭明白,许默然希望将外婆送走的这条路,走慢再走慢一些。
一路上都是萧瑟凄凉的一片,许默然就坐在靠窗边的位置上,眼睛盯着外面飞驰而过的风景。白鹭的眼睛里面再也挤不出一滴泪水了,她也顺着许默然的视线,眼睛盯着外面,昼夜更迭,两人都没有合过眼。
支撑到一下火车,就有老家的远房亲戚过来接他们。白鹭身体虚弱,一到老家又昏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sorry,真的是这两天太忙了,希望姑凉们可以理解。
☆、第60章 死去(转折)
许默然跟老家的亲戚商量着办理了外婆最后的后事,这期间白鹭一直都在睡觉,许默然看她太累也不忍心叫醒她,就让她一直睡一直睡。白鹭一觉醒来,外婆已经入土为安了。
她醒来后就睁着眼睛,屋里黑黢黢的一片分不清是白天还是夜晚,白鹭就保持着睁开眼睛看着头顶的姿势,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外婆,外婆在给狗蛋洗澡。她看到外婆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和煦,那样的真实,她也看着外婆笑。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的门被人推开了,然后她听到了踏踏的脚步声,这是许默然的走路声,她只要听了几下便可以确认。果不其然很快许默然便走到床边将白炽灯按亮,看她睁着眼睛,他问她:“怎么样了,感觉好点了吗?”
白鹭点点头:“我们回来几天了?外婆……”
“你已经睡了差不多三天了,外婆的后事已经处理好了,一个星期后我们就得回枝桠市了。”
“噢。”白鹭机械的应答着,许默然坐在床沿,伸手将她额头上的碎发往旁边拨了拨,“饿吗?起来吃点东西?你已经好多天没有进食了。”
“好的,”白鹭乖巧的回到,“你别说我还真感觉有些饿了呢。”
说完就坐起来,许默然将她的外套递给她,白鹭接过就往身上套,下床时感觉到头晕目眩的站不平稳,许默然赶紧扶住她,语气有责备更多的是心疼,“你这段时间身体太差了,回去了后要好好补补。以后我就只有你了,你一定要好好的不能生病。”
白鹭鼻子一阵发酸,她说:“好的,我会好好的,吃好穿好不生病。”
许默然就从鼻子里面发出一声闷哼,“嗯。”
到隔壁的客厅里面坐下,茶几上已经准备好了饭菜,碗筷也摆好了,许默然在白鹭的对面坐下,白鹭这才开始认真的打量自己的这位丈夫。
他消瘦了许多,下巴上面的胡渣已经是好多天都没有打理过了,眼睛深陷,没有了往日的神采,头发也是乱七八糟的,黑色的衣服上面有了浅浅的灰尘。她想起了以前的许默然,总是将自己打理得一丝不苟,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薰衣草沐浴液香味,还夹杂着香草的味道。许默然注意到她的视线后问她:“怎么了?干嘛这样看着我?”
白鹭就摇摇头,“没事,就是看你消瘦得厉害。这几天都没有吃饭吗?”
许默然勾勾唇角,想笑,实在是为难,最后索性不笑了,“这几天每顿都还是会吃的,就是吃的不多,婶婶他们帮着做的饭,我有点吃不习惯的。”
“那现在就多吃点。”白鹭说完夹了点青菜放进许默然的碗里面,许默然将其送入嘴里,边吃边说,“你也是,赶紧吃吧。”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过得很平静,白鹭吃饭后本想收拾碗筷,许默然不让她做叫她休息一下,白鹭也不勉强,拿出纸巾将茶几上的残渣收拾赶紧,然后开始扫地。
睡觉的时候,白鹭总是半夜醒来,听到屋子里面的叹息声,她是侧躺着的,许默然就紧紧的抱着她的腰,头挨着她的头,她呼吸均匀,抱着她腰的那双手总是会不自觉的颤抖。她也不说话,平稳的呼吸,就当睡着了一样。
几天后两人乘飞机回枝桠市,刚到家白鹭就打开电脑上了msn,然后找到张连的头像点进去,输入信息:对不起张姐,我可能得辞职了。
张连很快便回复了她:我听说你家里的事情了,凡事想开点,人总要经历那一关的。
嗯。我会的,谢谢张姐。
工作的事情,我还是那句话,做到年底吧。你如果现在精神状态不太好,可以多休息半个月。
不了张姐,谢谢你的好意。我还是决定辞职了。
……
白鹭想了想,准备继续发信息时许默然推门而入,他走到白鹭身边,居高临下的看着她:“晚上我们吃什么?现在我去超市买菜。”
白鹭将对话框最小化,站起来,关掉电脑显示屏,“我们一起去吧,弄点排骨来炖着吃。”
“唔,好的。”
一路上白鹭问许默然什么时候开始上班,许默然就说快了,这期间耽搁了太多的工作,再不去也不太好。然后他又问白鹭什么时候上班,白鹭就说:“我准备辞职了,换个工作环境。”
许默然听到这话不无惊讶,他停下脚步看着身边的人,白鹭笑了笑,“这么惊讶干嘛,你不是早就叫我辞职的嘛。”
“可你不是说,要做到今年年底么?”
“现在不了,我已经跟我上司说了辞职的事情,估计过两天就回公司办理相关手续了。”
“随你吧,先休息一段时间也行。你身体不太好。”
“对了,你之前不是说我们去医院体检的事情么?”两人边说就到了超市门口,白鹭从边上拿了个购物篮挂在手腕处,跟许默然说,“你看找个方便的时间,我们一起去吧。”
许默然看着走在前面的白鹭,怔了怔后跟着她,与她并排着。白鹭看许默然没有回答,她转了转脸看了眼许默然,将刚刚的话重复了一遍:“我最近都有时间,你方便了约好时间通知我就行。”
许默然将白鹭手里的购物篮拿过来自己提着,剩下的那只手揽住白鹭的肩:“不去了,外婆也不在了,我们就顺其自然好了。孩子的事情,不急,慢慢来吧。”
白鹭听到这话停下脚步不前了,许默然也不多说,用手臂的力度揽着她继续往前走,两人刚到蔬菜区,就碰到同在挑菜的林桐。许默然对着他点点头,林桐也回以微笑,然后视线落在白鹭身上一扫而过,最后与他们错开,自己去了其他区。
白鹭无心问许默然为什么突然又不去体检的原因了。她心里面明白,许默然也不喜欢小孩子,以前她提过很多次,可是都被他驳回。这次他突然想要孩子,也不过是因为外婆,现在外婆不在了,他估计对孩子的事情也已经失去了兴趣。
经过这次外婆的事情,白鹭也看淡了很多,人嘛,就是那么回事。年轻时候再怎么样,都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劫难。那天在火车上,她想了很多很多,想自己对许默然的算计,她终于肯承认了,自己原来那么的自私,那般的残忍。因为自己的私欲,让别人也跟着自己遭罪。她甚至在想,如果许默然娶的是别人会怎么样?外婆临走前如果能够看到许默然的孩子出生该有好多,那么她的一生是不是就再也无憾了?
决定辞职她是深思熟虑过的,她想辞职了以后去医院,她的病迟早也瞒不过。以前是她太执着,存着侥幸心理:万一在许默然发现之前就怀孕了呢?那时候的自己,多傻啊。世上哪有一辈子的秘密,知道只是早晚的事情。只是要她亲自告诉许默然,她真的开不了口。那么就让医生告诉他吧,确实是自己欺骗许默然在先,是分是合她也就听天由命了。
两天后许默然去了公司上班,白鹭也去公司办理了离职手续,不论张连怎么劝说,她都不为所动。后来张连没辙只得去找林桐,林桐就说:“随她去吧,你告诉她公司马上招人,叫她先等等,人来了工作交接完,她就可以离职了。”白鹭说好。
许默然下班后准时回家,白鹭去总监办公室找到林桐,林桐看到她后指了指旁边的一组沙发,然后将门办公室反锁上,坐到她的旁边,等着她先开口。
白鹭手里拿着个棕色的资料袋,递给林桐,林桐打开一看,红红的全是百元大钞,他觉得自己的手都在发抖,白鹭说:“之前一直都没有机会,这是六万块钱,现在我把它还给你。”
林桐将袋子拿在手里,捏着袋子的手暗自用力,手背上的青筋凸起,白鹭站起来拉开门走出去,林桐就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处。
他保持着那个姿势坐了很久,最后有人敲了敲门,他才慌忙的将袋子拿好站起来,然后整理下自己的情绪后说请进。
来人是张连,她是来过本年度最后一个季度的kpi数据的,她将电脑搁在林桐的位置对面,与林桐面对面坐着,林桐将袋子放进抽屉里,然后看着电脑,打开张连之前传给他的那份报表,听着她给自己讲kpi计划。
他尽量将自己的思维拉进面前的那份报告里面,可是还是怎样都集中不了精神,最后实在没办法,他只得对张连说:“今天就到这吧,我明天再来找你过。”
张连也不问什么,说了声好的后就抱着电脑出了总监办公室。
许默然在家里做饭时,兜里面的手机一直不停的响,他原以为是白鹭,拿出来一看竟显示的是许家,他想都不想按了拒听键,那边还是不停的打。后来他也不挂断了,直接将电话摸出来放在灶台上让它响,直到手机安静下来。
大概五分钟的样子,手机再次响了起来,他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本来也想挂断的,可是却鬼使神差的按了接听键,刚一接通就听到那边的人说:“大少爷,不好了,你快过来看看吧。”
“什么不好了?”许默然将菜刀放下,猜想着应该是那边管家给打的电话。只有管家才会这样叫他。
“你弟弟他……他死了……”
“你说什么?”许默然将手撑在灶台上,有些不稳的问。
“小少爷他死了,你快过来吧,你爸爸他已经晕过去了。”
许默然拿着电话的手垂了下来,然后手掌一松,握着的手机掉在地上,砰砰声两下后,手机屏幕彻底黑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也算是转折了,这文的节奏我会加快。。
后面很多的谜底都会紧接着揭晓,姑凉们给我点的动力支持正版。我在这里给你们鞠躬了。
☆、第61章 错觉
许默然背倚着灶台,脑子空空的一片,他几乎都要忘记了刚刚管家跟他说了什么,他什么都不知道,谁死了?谁昏倒了?这太可笑了,外婆刚刚死去,白鹭接二连三的昏倒;现在那个他恨之入骨的人也死了,他的爸爸晕倒了。他真的很想笑,最爱的人,最恨的人都死了。
白鹭打开房门,将买好的菜提进客厅,看到许默然背倚着灶台,手机掉在地上,灶台上菜板上还切着青椒。许默然看到白鹭时,张了张口,白鹭却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她走到灶台边,将菜搁在上面,问许默然:“你刚刚说什么?”边说弯腰将地上的手机捡起来递给许默然,“手机掉在地上也不捡。”
许默然没有伸手去接,白鹭这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将手机搁在灶台上,与她并排站在:“怎么了?我一直打你电话也是关机状态。出什么事了吗?”
“刚刚,那边的人打电话说……说……”
“说什么?”白鹭一听这话就知道是他爸爸那边,他永远称呼他爸爸都说那边。
“说他的儿子……死了。”许默默说出死字时语气有些不稳,他终究做不到冷血的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发生了的事情就是发生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血缘关系?
白鹭掩饰不住的惊讶,她站到许默然的面前,确定他不是在开玩笑,才说:“那怎么办,我们要过去看看吗?”
“不了,”许默然摇摇头,将白鹭拉进自己的怀里,“那跟我没有关系,我去了也不能帮上什么忙。”
“可他总归是你弟弟,你就只有这一个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