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若,自己当真如同她所说,才是真的的洛家女。那么,洛乡君今日遭受的一切,其实是该发生在她身上的。
洛乡君来过东宫几回,关乎她的身世玉笙也算是听了不少。洛家当年,满门被灭,如今,只余下一位遗孤。
“一个人啊。”玉笙喃喃了一声。洛家全府上下,再也没有别的亲人了。这么些年,她没想过去找自己的亲人。
如今,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却又还是一个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眼睛给闭上了。可那眼帘,却是接连颤了好几下。这大概是她缘浅吧,到底还是没有体会过亲情。
“主子您再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三七亲自挑了一碟杏出来,随手交给身侧的小宫女,让人拿下去洗干净。
玉笙摇了摇头,收回思绪:“在想,你刚说的什么。”
三七往左右来回瞧了几眼,见身旁没人,这才走上前,轻声儿道:“奴婢倒是觉得,殿下这么做,有点像是刻意在跟皇后娘娘生分。”
玉笙的眼神看过去,三七大着胆子继续道:“外面流言蜚语传的沸沸扬扬,殿下不可能不知。皇后抱病在宫,殿下不去上朝,可不就是故意闹大了让外人来瞧?”
你……你怎么会这么想?
玉笙脑袋嗡嗡的,一句话含在嘴巴里,思来想去却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三七都看不出来了,她不可能没有看出来。
只是,那毕竟当今皇后,是太子殿下的母后,玉笙想过这个理由,只是不敢往这方面猜罢了。
殿下,是真的再跟皇后娘娘生分吗?
那……为什么?
玉笙想到皇后娘娘对着自己时冰冷的眼神,眼睛一暗,又飞快的摇了摇头。
不可能!
玉笙立即就摇头,随后,又开始忍不住的笑了。她是有多大的脸,居然会想这样的事?太子殿下此番做绝对是有自己的理由,跟她定然是没有半分钱的关系。
就如同以后,若是她跟皇后娘娘之间有了矛盾,让太子殿下选的话。她也会笃定,太子殿下是绝对不会站在她这一边的。
玉笙又笑了一声,脑中却是越发的清明。
捧起茶盏刚喝了一口,素嬷嬷却是忽然带了个人上前:“主子,奴婢带了个人来,给您瞧瞧。”素嬷嬷说着,往旁边闪了闪,露出身后的人来。
“这是奴婢入宫的时候就认识的,会些医术,擅……擅长把胎脉。”素嬷嬷是个通透的,做人做事又一向谨小慎微。
那人的手隔着帕子,搭在自己的手腕上。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炷香的时间,也可能是一盏茶的功夫。
这短短的一段时间,玉笙屏住了呼吸,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她想,自己大概是放空的。
直到,手腕上的手拿开。
那嬷嬷笑着起身,又跪到了地上:“恭喜娘娘,贺喜娘娘。”这嬷嬷声音里面满是笑意:“娘娘您已经有了一个多月的身孕了。”
眼神闪了好几下,玉笙颤抖着,将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小腹上面,一片平坦。
玉笙的手却是僵硬着,眼帘接连跳动了好几下。
在这个里面……有了一个孩子。
——
正阳宫
今日天气正好,晴朗一片。正阳宫的奴才们却是被撵出了屋内,一个个的都站在了门口。
大殿的门紧紧的关闭着,从外面往里面瞧,却是听不出半分的动静。
几个奴才站在原地,来回的打着转。忽而,从屋子里面传来一阵大喊。一院子的奴才们浑身都在颤抖着,下一刻,所有人都跪在了地上。
屋子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娘娘。”
屋内,秦嬷嬷眼疾手快,立马上前捂住皇后娘娘的嘴:“娘……娘娘,隔墙有耳,千……千万不能出声。”
整个大殿之中,乱成了一团。花瓶、茶盏、座椅。全部被砸了个稀碎。
昔日里高高在上的皇后娘娘跪在了大殿中央,手中举着信封,整个手腕都在哆嗦,颤抖。
“他知道。”
牙齿上下打着颤,含糊的甚至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皇后的手腕细颤着,眼神,牢牢地盯着自己的手,又加了一句:“他一直都知道。”
陆府的探子向来神通广大,不过三日,就已经查到了。
上面,细细密密的写的一清二楚,十八岁那年,太子还没坐上太子之位,当时,他便暗地里查到了自己的身世。
这么多年,他面上越发温润,待人亲和,可实际上,却是背地里再与陆家沈家脱离关系。
陆家在朝中的门脉,沈家,掌握着巡防营。当年,沈陆两家联姻,这才得以坐稳皇后的宝座。可如今……皇后拿着信封的手,止不住的颤抖着。
这么些年,他稳坐太子之位,陆家对他从未防备,陆家的门生已经尽数归还给了太子,成了名副其实的太子党。
而沈家……沈家掌握着巡防营。
年前,沈家多年前被撵出去的那个庶出沈少卿已经回京。他在边关,一去十年。回来之后,手中掌握兵权,手段颇深。
整个沈家,包括巡防营,早就已经落入在了他的门下。
而这个沈少卿,一直是太子的人。沈陆两家,已经落入了他的门下,只需他一发难,日后登基为帝,便是她的死期。
皇后从头到尾,一个字一个字的逐步看去。到最后,已经是面色铁青,浑身抽搐。
“主……主子。”
秦嬷嬷眼神瞪大,一脸惊慌。连忙上前一把将人给抱住:“主……主子,您这是怎么了?”
皇后颤抖着的手再也没了力气,手中的信封无力落下,直接飘了下去,秦嬷嬷还没去细看,皇后忽然一偏头,猛然喷出一口血来。
“娘娘!!”
秦嬷嬷在那一瞬间眼眼睛的老大,立即伸出手将人给接住:“娘娘,您别吓奴婢啊娘娘。”皇后那一口血喷出来,整个就像是没了骨头,挂在了秦嬷嬷的肩头之上。
“娘……娘娘。”秦嬷嬷抱着人,干枯的脸上,肉眼可见的焦急。一双手都在细微的打着颤:“娘娘,事情都会有解决的办法的。”
“没有了。”皇后抬起头,一张脸隐隐可见的灰白之色,再抬起的脸上,嘴角处溢出的都是血。她无力的抓着秦嬷嬷的衣裳,养的如葱段的指尖都陷入了肉中。
“太子知晓,他生母死在了本宫的手中,这么些年,他韬光养晦,就是为了向我复仇。”
皇后说到这里,眼里肉眼可见的,都是疯狂。
当年,淑贵妃刚入宫。陛下堂堂的九五之尊,却是对这女人着了魔,帝王的恩宠过甚,以至于威胁到了她的皇后之位。
她出此下策,这才想到怀孕,来稳固地位。
只是后来,兜兜转转,她去母留子。放在身边养了二十多年,却是未曾想到,有一日她会被太子抓住把柄,反咬一口。
“他身侧那个捧在手心里的良娣,更是洛家的当年的遗孤。”太子分明知道,她的身份,却还是放在自己身边,恩宠着。
那日里,冰冷的眼神,句句威胁。每每说出一个字,早已将她没放在眼中。
洛家的性命,还有……太子生母的命,都是死在了她的手中。
“娘……娘娘。”怀中人彻底失去了往日里作为一国之母的威严。秦嬷嬷拍着皇后的后背,嘴里不停的安慰着:“还有办法的,一定是有办法。”
“没……没有。”
太子这个性子,伪装了快十来年,如此韬光养晦的性子,若是有一遭得势,必定会反击。
“他……一定。”皇后眼神满是恐惧:“他日若是登基,第一个杀死的必定是本宫。”
“到时候不仅是本宫,陆家也被他灭门。”
秦嬷嬷抱着皇后的肩膀,咬牙:“那就……杀了太子殿下。”皇后睁开眼睛,漆黑的瞳孔往里一缩,里面全然都是惊恐。
“你……你说什么?”
秦嬷嬷那张脸上满是平静,枯老的一张脸上,全是褶皱:“娘娘,没有办法了,如今这是最后的法子。”
“只要太子殿下没了,这一切的一切,都将不会发生。”
皇后抬起头,静静的看了秦嬷嬷一眼,随后却又猛然摇头:“不……不……”皇后拼命的摇头,眼神闪烁着:“不行。”
太子是皇嗣,又是堂堂的东宫之主,若是他出事,陆家只怕一样会迎来灭顶之灾。
“不……不行。”
皇后推开秦嬷嬷,颤抖着的脚步一点点的往后退:“太子一死,陆家这么多年的根基,就真的不存在了。”
她要想个法子,既要保全自己,还要保全陆家这么多年的根基。皇后之位是陆家的,下一任皇后必然也要是陆家的。
这么多年,陆家早已登上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尊荣之位。她绝不可能,亲眼看着陆家被毁灭。
“娘……娘娘……”
秦嬷嬷还没说完,大殿的门忽然嘎吱一声,被人从外面推开。
太子妃在门口等了许久,到底还是没忍住,推门走了进去:“姑母……”绣花鞋踩在地上,太子妃直接往内殿走去。
“姑母,您今日可好些了?”
秦嬷嬷看了皇后娘娘一眼,随后低下头,飞快的将地上的信给捡了起来。
“姑母。”太子妃撩起帘子,瞧见这一屋子的狼藉,震惊在了原地:“奴才们说您将自己关在里面一上午了,这才叫我过来。”
脚底下碎瓷片让人难以下脚,太子妃站在原地,不敢动作。
“姑母,您这是怎么了?”
“本宫无事。”皇后一开口,声音就是一阵沙哑。她低下头咳嗽了一声,却是又低头咳出一口血出来。
“姑母!”
太子妃大惊,立即上前:“快请太医,快去请太医。”她哆嗦着上前,扶着皇后的后背:“您这是怎么了,还咳出血来……”
血腥味冲着她的鼻子往里钻,胃中一股酸水往上涌着。太子妃偏头,一个没忍住,干呕了一声。大殿之中,这声响格外的大,随后,太子妃没忍住,又接连吐了好几下。
“怎么了?”
秦嬷嬷眼皮子一跳,问:“太子妃娘娘身子不适?”
太子妃拿着帕子捂着唇,往后退了几步,离那血腥味远远儿的。等走的远了些,这才抬起头,对着两人的目光。
“不……不是。”太子妃不知自己该如何说,正好这个时候太医也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