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里,俊美的如同玉一样的温润的脸,如今面上也带上了疲倦。
王全的眼神往桌面上瞥了一眼,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今日,自从这封信送上来后,殿下坐在这儿已经很久没动了。
他不知道上面写的什么,但……十有八九应当是玉主子的事。
虽外界的都说这玉主子失了宠,传闻太多有时候连着他都跟着信了几分,但思来想去他却觉得不是这么回事。
他是个殿下贴身伺候的,眼看着殿下与玉主子闹矛盾后,殿下心中就再也没畅快过。
清风吹着桌面上的纸,晃荡的一声响。王全眼尖儿的瞧见上头,洛家,洛太妃,皇后等关键的几个字,眼睛往上一挑,将头埋得更深了些。
“明日就是恒亲王生辰了。”
恒亲王生辰,殿下已经给他选了恒亲王妃,按照恒亲王的性子,明日里来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殿下再不去歇歇,明日熬不住。”
书案后的人过了好一会儿,总算是动了。
月白色的长袍起身,太子殿下弯下腰,将桌面上的那张纸凑到白玉烛台旁。跳动的烛火凑上去,火苗瞬间就点燃了。
徒留下一片烧焦后的味道。
恒亲王生辰那日,天气一片晴朗。
圣上龙颜大悦,宫中大摆宴席。太子携太子妃参加。玉笙如今是良娣之位,本也能过去,只内务府的奴才来请,她拒绝了。
“主子去的话,保不齐还能去见殿下一面。”三七看着小太监走,一脸的可惜。
不过是短短一个月,她就尝到了没有恩宠的滋味有多难受。最关键的是,殿下不来,主子也跟着日渐消瘦了。
这段时日更是吃什么都没有滋味,一日里有大半日都在睡。
“何必要去凑这个热闹。”
玉笙如今不是不想去,而是怕去。她害怕见到太子殿下,害怕看见那双眼睛,害怕他问自己,为什么要骗她。
深吸了好一口气,每每想到这儿,她觉得自己快要喘不过气儿来。
“那奴婢扶主子出去转转?”三七又问。合欢殿闭门不出有大半月了,今日殿下与太子妃都不在。主子今日心情不好,出去走走人也松快些。
“不去。”玉笙摇摇头,手肘撑着脑袋,有些嗜睡:“我想再睡一会儿。”
三七不敢再打扰她了,拉高她身上的细纱软毯,静悄悄的准备下去。
可人才刚走,后脚,小太监又来了。
“奴才是乾清宫的小太监。”小太监跪在地上,低着头,语气尊敬:“恒亲王生辰,圣上心中高兴,特意让奴才过来,请玉良娣过去。”
玉笙一下子全醒了。
“这恒亲王生辰,圣上让小主过去做什么?”素嬷嬷等人赶紧赶忙地给玉笙打扮,才一个多月,新做的春装变大了。
素嬷嬷低头,把腰带勒了勒,挑了个粉玉腰扣别在上面。
“我也不知道。”玉笙不想去的,她现在怕的要命,最怕见到太子殿下。又怂,怂的恨不得缩成一团躲起来。
她入东宫就诓骗成了瘾,没想到,说的多了,连着自个儿都瞒住了,又骗了人一片真心。
殿下不杀她,已经是仁至义尽。她如今恨不得离太子殿下越远越好。
“殿下再跟主子置气儿,心里一定还是偏着您的。”素嬷嬷怕她害怕,道:“主子不必忧心。”
精心打扮一通,还化了个眼下最时兴的桃花妆。巴掌大的脸越发消瘦了,整个人如同三月的梨花,眉眼笼着一股忧愁,我见犹怜。
那小太监带着她,往万春亭走。
“恒亲王生辰,整个皇宫都热闹非凡。”三七一路上瞧得,眼花缭乱。小太监在前方带着路,语气里满是笑意:“亲王能在宫中举行宴会的,恒亲王还是头一个。”
圣上对恒亲王,的确是宠爱。
玉笙扶着三七的手跟着走,那小太监又道:“今日恒亲王选王妃,更是来了不少官员女眷,这才要比寻常往日里热闹一些。”
万春亭很快就到了,那小太监说完,低着头连忙退了下去。
玉笙此时还没察觉出不对劲,扶着三七的手往里面走。还没进去,就听见一片歌舞声,恒亲王生辰,又是选王妃的大日子,的确是热闹。
万春亭很大,又因歌舞升平。玉笙走进去好一会儿,都无人察觉。前方,皇后与太子妃等人应当在那儿看戏,远远儿地看上一眼,四周站了不少世家小姐们。
玉笙不想过去,扶着三七的手却不知该往哪儿走,这儿不是宴会,还没到用膳的时候。看着模样,四处不少女子们,嬉戏玩闹,的确像是在给恒亲王选王妃的样子。
那圣上叫她过来做什么?
玉笙往前走的脚步停了下来,脑子里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圣上分明知道,恒亲王对她不同,今日若是他选王妃的话,绝对不会叫她过来的。
“怎么了?” 身后,一道声音响起:“不敢往前走了。”
轮椅声响起,玉笙不用转身,就知道身后的究竟是何人。
“刚刚那个小太监是你派来的。”她拧着眉心,看着身后的人。‘洛长安’坐在轮椅上,眼睛一直再看着她。
“你真的很聪明。”轮椅上的人笑了一声,不愧是洛家真正的血脉,她再如何伪装。模样变不了,那份聪慧机灵劲儿也学不来。
错的就是错的,赝品就是赝品,也难怪珩哥哥会发现。
“是我买通奴才骗你来的。”
这段时日,她一直被人严加看管着。太子殿下下了死手,基本上没想让她活着。若不是因为她从小身体不好,会些药理,只怕就被人害了命。
她知道今日是他的生辰,恒亲王生辰,看管要比平日里放松一些,她费劲了千辛万苦才逃了出来。
她一身素衣,身上身下所有的首饰都拿来买通了奴才们,如今,她坐在轮椅上,浑身的狼狈。
再也没了当初玉笙第一次见她之时那般明艳的模样。
“你假传圣旨让我过来,犯的是杀头的大罪。”玉笙说着,扶着三七的手就要往回走。是她脑子不清醒,太大意了。
这位洛乡君对她从来没有好意,此时叫她过来,除了害她,玉笙想不到其它的。
“你今日一走,便再也不会有机会知晓你的身世了。”身后,轮椅上的人传来一阵轻响。
玉笙往前走的脚步渐渐僵在原地。
‘洛长安’正坐在轮椅上,正对着她笑着。好像对她的反应,半点儿都不诧异:“一国之主的当今圣上,骁勇善战的恒亲王,还有……”
轮椅推着过来, ‘洛长安’离她越来越进:“还有,未来之主的太子殿下。”
“这么多男人对你好,围着你团团转,你难道就不想知道这是为何?”
轮椅推上前,洛长安在她的眼皮子底下,拉开脸上的面纱:“因为你才是真正的洛家大小姐,如今的洛乡君。”
面纱下,那张脸上,伤疤与刀痕一道又一道,爬满了整张脸。
“当年,被恒亲王接去西北,捧在手心里七年的人,应该是你。”她将脸仰起来,阴沉可怕的犹如魔鬼。
对上玉笙的眼睛,‘洛长安’裂开牙,又阴深深地笑着:“我如今承受的一切,受过的苦,也应当是你来承受。”
她说完,双手一用力,将玉笙猛然往外一推。
她掏出袖口里的刀,握住玉笙的手,还不犹豫的对着自己的心口刺了下去。血腥味传来,染透了衣裙,浑身都是血渍。
“这……洛……洛家小姐的……身份还……给你……”
‘洛长安’坐在轮椅上,死死掐住玉笙的双手,决绝又不留后路:“死……死我也不做替死鬼。”
第209章 真正目的 二更
鲜红的血几乎是喷涌出来,漫天都是血腥味。
玉笙僵硬着站在那儿,一双手上全是鲜红的血迹。随着匕首一直滑入手腕中,再一滴一滴的往下掉。
握住匕首的手放下,鲜血涌出来,整个鼻尖都是一股血腥味。
她眼前,只余下了一片血红。
玉笙闭上眼睛,浑身上下都在细微的打着颤。
“主……主子。”三七身子不停的颤抖,站在玉笙身侧,颤抖着如同筛糠:“这……这可如何是好?”
轮椅上,这位‘洛乡君’坐在那儿浑身都是血,一把匕首正插胸口。
三七大着胆子去看了一眼,看那样子已经快凉了。
“主……主子。”四周有人,但又像是无人往这儿看。三七拉着玉笙的手想往外逃:“主……主子,快走,趁着无人知道,快点离开。”
再不逃,只怕就逃不掉了。
三七拉着她就往外走,玉笙踉跄的跟了几步,却又停了下来。她站在原地,看着自己,浑身上下,连着鞋面上溅出来的血。
而轮椅上,‘洛长安’倒在那儿,生死未卜。
玉笙知道,这位洛乡君活不下去了。刚刚那一刀太深,只怕是神仙来了都难以救活。
就算她此时溜走,这位洛乡君死了,一样会查到她头上来。
“逃不掉了。”玉笙摇了摇头,‘洛长安’这个时候找她过来,又握住她的手杀死自己,其主要目的本就是为了陷害她。
她现在逃,到时候查出来,人真的是她杀的了。
“如……如今该如何是好?”四周不少人,再这样下去只怕不少人会注意到这边儿。三七眼神闪烁着,根本不敢看轮椅那儿。
“去……”深吸一几口气,玉笙道:“你过去,悄悄儿去请太子殿下过来。”
玉笙站在原地,浑身上下涌着一股浓厚的血腥味。那味道刺鼻,又令人作呕,她站在原地等着,眼神根本不敢往轮椅那儿看。
身侧,时不时传来鲜血滴答的声响。
理智退下去,她拿着帕子疯狂的擦拭着自己的手。可那血迹已经黏在了她的身上,任凭她如何用力,都擦不干净。
“你才是洛家的大小姐,这身份本就是你的。”
“圣上,恒亲王,甚至于殿下,都在你身侧围的团团转,你就不想知道是为了什么吗?”
“ 当年,被恒亲王接去西北,捧在手心里七年的人,应该是你。”
“我如今承受的一切,受过的苦,也应当是你来承受。”
过于用力,帕子摩擦的手指一片通红。玉笙想到什么,帕子掉在地上,也没了反应。
玉笙浑身一片冰冷。
这位洛乡君不是这样的人,若是真的如她所说,自己才是洛家的女儿。她伪装自己八年,却是丝毫都没露出马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