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到了极限,骨刺却纹丝不动,隐隐还有被红线拖走的趋势,他急得七窍直冒黑气。
红色丝线不停地往上爬,即将触碰到司机的皮肤,他眼中的黑雾剧烈波动,马上松手。
司机仍旧不甘心,他虚空一握,手中多出一根铁制尖刺。
红色丝线还在消化那根难啃的骨头,季思危被拖在原地。
“窸窸窣窣……窸窸窣窣……”身躯庞大的蜈蚣如同一道闪电,窜到司机身后,弓起身体张开巨大的颚牙,咬向司机的脑袋。
司机没有防备,仓促间躲闪不及,被蜈蚣生生咬下一条手臂。
蜈蚣吧唧吧唧几下,咽下断臂。
司机痛得直吸冷气,断口长出一根手臂,但魂体明显比先前弱了。
司机出离愤怒,绕到蜈蚣脑后,把它摁在地上锤。蜈蚣和司机的魂力差距颇大,若非偷袭,它刚刚绝对不会得手。
可怜的小蜈蚣,坚硬无比的壳都被锤爆了,冒出一股又一股幽绿的血液。
司机发泄完怒气,举起手中尖刺,准备给蜈蚣致命一击。在生死关头,季思危甩出黑刀,齐腕斩下司机的手掌。
断掌连着尖刺一同落下,司机凄厉的惨叫着,下一刻,消化完骨刺的红色丝线缠绕上他的身体。
灼热难耐,浑身布满钻心的痛楚,灵魂好像被丢到烈焰之中反复炙烤。
司机咬住舌尖,去扯这些血管似的红线,细细的红线坚韧无比,非但没有断裂,还割破了他的手掌,贪婪的钻入其中,侵蚀灵魂。
恍惚之间,司机瞥见这些诡异红线的主人,落落无尘的少年冷冷的立在混沌的虚空中,眼眸深红如熠熠宝石,眼神却冷若冰霜。
朱红的花瓣落在少年的身上,化作点点星光,透过他,司机忽然想起许多年前见过的一位人物,本能的恐惧爬上背脊,垂死的眼睛猛然睁开,露出极端惊恐的表情:“你是活……活……”
红色丝线爬上司机的嘴巴,顺着口腔侵入,下半句话没能说出口,司机白眼一翻,无力的垂下手。
传单大叔从恶鬼的包围圈中脱身,看着脸色苍白,手臂上缠绕着红色丝线的季思危,眼中惊愕:“靓仔,你……”
“叔,帮我个忙。”季思危来不及解释,用刀尖指了指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蜈蚣:“救它。”
季思危现在还无法完全控制红色丝线,他不敢靠近小蜈蚣,怕失控的红线连同它一起吞噬。
小蜈蚣是鬼少年留下的帮手,他绝对不允许它出事。
“好。”传单大叔答应得干脆,蹲在蜈蚣面前伸出手,蜈蚣变成手指粗细,钻入他掌心。
传单大叔小心翼翼地把小蜈蚣装进玻璃瓶,又转身看着季思危:“这就是铜钱封印的能量?”
红色丝线吞噬完司机的魂体,开始向四周发散,无故卷起的阴风吹拂着季思危的头发,他点了点头:“我暂时无法完全控制它,可能直到吸空这里的阴气,它才会停下。”
在天湾广场地下层,传单大叔曾经见识过一次铜钱觉醒,当时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临时封印了铜钱。
但这一次,铜钱释放的能量远远超过传单大叔的可控范围,他知道封不住了。
传单大叔皱起眉头:“这里是鬼道,一直有阴魂穿梭,阴气充沛,我担心你等不到停下的时机。”
如果在这里干等下去,季思危恐怕会爆体而亡。
季思危深吸一口气,尽量平稳的问:“叔,你知道怎么离开这里吗?”
上次他是误打误撞闯出去的,并不知道正确出鬼道的方法。
“逆着来时的路回去,出口就在途中。”传单大叔正色道:“可是,你现在还走得了吗?”
红色丝线捕猎了十几个恶鬼,正在吞噬。
“试一试吧。”季思危闭了闭眼睛,身后冒出一双由红色血雾构成的缥缈羽翼。
羽翼扇动,轻盈地带着他往来时的路飞去。
飞了数米,红色丝线察觉了他的意图,竟扯住他的身体往回走。
“砰!”
拉锯之中,季思危栽下花丛中,背后的羽翼碎成一滩星光。
路面上的车辆已经消失殆尽,荼靡的彼岸花向两端蔓延,看不到尽头,季思危挣扎着坐起来,忽然觉得手臂烫得厉害。
挽起袖子一看,手臂上不知何时长出一片奇异的符文,他看不懂符文的内容,只觉得身体快被源源不断涌入体内的阴气撑裂了。五脏六腑被碾压,他心口一疼,唇角溢出一缕鲜血。
抹掉唇角的血,季思危感觉有一股柔和的力量从心口冒出,温柔地护住他的心脉。
是传单大叔画的符!
大叔最后没看卦象,却料到季思危今天会有一劫,所以提前给他贴了一道保命符。
传单大叔跑到季思危附近,却被铺天盖地的血雾挡住,近不了他的身。
传单大叔只好使出洪荒之力喊了一声:“思危,稳住!我们能赢!”
季思危听到了他的声音,冷漠的眼睛里浮出一点笑意,感觉身体好像也没有那么疼了:“叔,放心,我会撑住的。”
鬼道被血雾和遍地的彼岸花映得通红,红得不祥,红得触目惊心。
数不清的阴魂葬身于此,魂力低的碰上花瓣就迅速化成飞灰,强一点的恶鬼忍受着灵魂被灼烧的痛楚,疯狂逃窜。
“活阎王……活阎王……”
“是活阎王……”
“活阎王回来了……”
“快逃!快逃!”
恶鬼们厉声尖叫着,惊恐地往外逃,谁也不想落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虎牙!你怎么样了?!”八尾猫的眼眸印着血雾,听不到回应,它不安地来回踱步:“不行,我得过去!”
小木偶:“小木偶也要过去!”
“别过去!”传单大叔一把拦住它们,抬手挥出十二道符纸,筑成一个结界,将八尾猫与小木偶圈入其中。
传单大叔一击掌,摇了摇头:“是老夫眼拙,竟没看出没想到思危就是活阎王转世!铜钱里封印的应该是季老当年拼了老命护住的活阎王的能量和魂魄碎片!现在封印即将解除,你我过去,只怕小命不保。”
“难道就让虎牙自生自灭吗?”八尾猫呲牙:“本神君不能让他在眼皮子底下出事!”
“你过去也没用。”传单大叔摸了摸胡子:“我已经用符箓护住他的心脉,凭这肉体凡胎能不能撑过去,就看靓仔的造化了。”
血雾中央,季思危仰起头,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爬满复杂的符文,红色丝线从他的手臂上的伤口长出,扎入地底。
路面出现数刀裂痕,向外延伸,彼岸花被连根拔起,花瓣落入深不见底的缝隙之中。
“刺啦……刺啦……”阴郁的上空裂开闪电一样的纹路,透出刺目的光线。整个天地都在震动,在这一瞬间,这个世界都成为了季思危的养料。
“鬼道要崩溃了!”传单大叔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这红线要是一路扎进地府,十八层地狱也要跟着塌陷!活阎王一人就能毁天灭地!”
第219章 人间凡尘(正文完)
漆黑混沌的鬼道如今盛开着妖异荼靡的彼岸花,如火,如血。虚空中氤氲着一团血雾,散发着湮灭危险的气息。
少年骨骼匀称的身体悬浮于血雾中,皮肤几乎被繁复的符文完全覆盖,血染的铜钱灼热,诡异的红色丝线游走于皮肤之上,蚕食血肉。
少年堪称完美的皮囊被血淋淋的撕裂,红线缠绵白骨,一点一点重构身躯。
吞噬,重构,如此反复。
湮灭暗黑的阴气凿开封印,铜钱裂开一道缝隙,生机无限又无比霸道的能量沿着红色丝线,源源不断地输入季思危的身体。
七窍感官变得麻木,唯独寒冷与疼痛异常清晰,这些红色丝线就像扎入身体的输液管,不仅输送能量,还输送封锁于铜钱内的灵魂碎片与记忆。
它们迫不及待的契入他的四肢百骸,涌入脑海,季思危头疼欲裂,只觉得下一刻脑袋就会炸开。
修长如玉的手紧攥着,他以无与伦比的意志力忍耐这非人痛楚。
小木偶额前冒出契约图腾,它与季思危有心灵感应,对他承受的痛苦感同身受。
它无法靠近他,双手按在传单大叔的符箓上,眼圈通红,鲜少的露出一分脆弱:“主人!主人!”
传单大叔声音低哑:“肉体凡胎无法完全承受铜钱里封印的能量,所以红色丝线正在重塑靓仔的身体。”
八尾猫焦急得想撕开结界冲过去,被传单大叔一把抱住:“喵喵,你别冲动!”
八尾猫眼里满是无助,爪子按在传单大叔脸上:“怎么办?快想想办法……”
传单大叔握住它的爪子:“别担心,我马上找上头的人来解决。”
“嘟嘟……”不知从哪传来一阵手机铃声。
传单大叔抽出一只手摸向口袋:“等等,好像有人给我打电话。”
八尾猫怒:“都什么时候了还接电话!”
传单大叔看着手机屏幕,眉头稍微舒展了些:“说曹操,曹操到,这是幽冥来电。”
八尾猫对这个世界的幽冥有所耳闻,安静下来,凑到传单大叔的耳边。
传单大叔接了电话:“喂,哪位?”
“臭道士,你还好意思问我是哪位?”电话那头的男声有些暴躁,有点兴师问罪的意味:“你知不知道你的辖区,羊城017鬼道现在有异常?”
传单大叔客气道:“原来是白无常大人,我现在就在017鬼道里,你那边看不到监控吗?”
白无常答道:“017鬼道里的监控已经瘫痪了,我们发现异常后马上联系了你。”
“今晚鬼道的情况有些复杂,我简单说明一下。”传单大叔话音微顿,发现三言两语解释不清,干脆直接了当地说:“活阎王转世正在解开封印。”
“哦,活阎王转世……”白无常说着脑袋“嗡”的一声,险些找不回自己的声音:“你说……活……活阎王?”
“你没听错。”传单大叔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季思危那边,语速很快:“汲取阴气的红线已经向下扎入,017鬼道很快就会全面崩溃,劳烦白无常大人速速把情况上报给阎王。”
“好。”白无常知道事关重大,一点也不敢轻视。
血雾的范围不断扩大,像妖异的岚霭。
路面裂缝的深处里卷出黑色阴风,几道颀长黑影从阴风中走出。
提着白纸灯笼的黑白无常,身材壮硕面目狰狞的牛头马面,凶神恶煞的罗刹和夜叉……幽冥公务员们威风凛凛的现身。
“此处怎么开满了彼岸花……”白无常踏着荼靡花走了几步,脸色一变:“这不是普通的花,嘶……我的衣袍着火了!”
花瓣碰上月白衣袍,融成一团鲜红火苗,炽热的火烤着白无常的灵魂。他下意识用阴气去扑灭火焰,没想到,浓郁的阴气拍出去后,火烧得更旺了,险些把白无常烧成黑无常。
黑无常抿着薄唇,挥出手中锁链,掀起的罡风吹散了火焰。
白无常松了一口气,魂体上浮,稍微一整理,烧焦的衣裳又恢复原样:“道长,阎王派吾等前来支援。冥府的结界已经打开,暂时能阻止活阎王的红线侵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