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要我说什么?我没杀人。我跟那死了的家伙一点关系都没有,昨晚我一直在老头家喝酒,他和他孙女可以作证。不是,这年头人证、物证加起来都证明不了我是清白的吗?还要我说多少遍?人不是我杀的!”
“杀没杀人你说得不算,要证据的。反正现在你是出不去的,就老实在这里待着受审吧,没嫌疑自然不会让你进来,这年头警察局也不是你想蹲就能蹲的。”
房间内,李秉承坐在一张铁椅子激动地摆动摊开的双手,他燃着满腔烈火,嘴里冒烟的将这些天的经过说了一遍又一遍,但面前一人却气定神闲地记录着他所说的话,中间还插着时间,头也不抬的用事不关己的口吻回应他的话。
“我真是……”
听到这话,李秉承既气又急,他看了看面前像是在办事大厅办理业务的业务员警员,又抬头看了看角落的摄像与一旁的玻璃,他发难地靠在靠背上,想着现在的处境,自己都感到荒唐地笑了出声。
“不是我说,起码你要给我口水喝吧?我从昨晚到今天一口水都没喝过。”他从靠背上起身,妥协般颇为无奈地说道。
那警察慢慢抬头略显嘲讽地望向他,在李秉承都觉得他要开口拒绝时,警员身后的出入门被人推开,白色的光闯入屋内,一个高个男人从缝隙间出现挡住了大片光亮,待他翻身对外说了句后关掉门,林渠的脸庞这才被房内唯一一盏灯照得清晰。
“给他倒杯水。”扯下脖子上的工作牌,林渠走到那个起身准备离开去倒水的同事旁边,他抬手将一沓纸张扔在桌面,双手大开摁在桌子两角,冷面反对着单向玻璃等待同事彻底离开。
只有两个人的空间,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单手脱下外套的走到房间那正对着李秉承的摄像头,他很是熟练的丢上外套,又转身对着漆黑的玻璃扫了扫手。
过了片刻,他才抿着嘴抬眼,紧锁地眉宇忍着极大的火气似的,开口道。
“带着刀去找人拼命,被人打了一顿还把刀弄丢了,现在好了,成了这桩命案的重要线索。我说李秉承,你老年痴呆已经蠢到这种地步了吗?你带去的刀,杀了人,上面还有你的指纹,在场那么多人又目睹了你跟那倒霉鬼起冲突,到处都是对你不利的证据,你说该怎么办?”
他重重地敲击桌面,懊恼不已地拉起椅子座了下来,从外套内掏出香烟,他叼着烟用打火机点了几次都没有点燃,大骂一句地丢在了地上。
“一个两个都是白痴,一个在重病房里躺着都快没气了,一个被骗还要被别人利用,明明是双休日还要在这里审嫌疑犯连个午餐都没有,也不知道我哪根筋搭错了白白浪费自己的时间来管你的闲事。”
把打火机扣在桌面,他烦躁地挠了挠脑袋,没好气地看向拿过他报告端详的李秉承,他瞳孔收敛,神色剧变,椅脚猛得向后的与地面划开刺耳声响的起身抢过他手里的文件。
“你干嘛!偷看警方机密!”
“你要那么急嘛,这上面不还有另一个人的指纹,说不定那个人就是凶手。”他身体前倾,压低声音,还未消肿的脸在林渠眼前放大,神神秘秘地说道。
“我去,你还真是……”林渠嘲讽地侧脸,他抬手用力将蓝色文件夹拍在李秉承的胸前,迫使他坐回原位的道:“还以为自己是警队队长,都什么年代了,醒醒吧你!那个人是杀人犯然后你就没事了吗?你没有还有别人有,李贺煜,余梓茵,还有你女儿,他们的工作哪个你扯不到后腿?晕,跟你个不赖扯上关系真是头大,去赌场抓人的时候就该把你关起来蹲半把个月,警局食堂的饭比监狱的都要健康。”
听此,李秉承只讪讪一笑,慢慢靠回了座位,片刻又忽然猛倾回来,“谁知道那个混蛋惹到谁,被人从大楼推下去还要连累我,我都不认识他!要我说,你们还是赶紧把我放出去,在那姓崔的公司楼上出事,他能撇清干系?人八成就是他杀的,去抓他好了!”
难听的话欲脱口,林渠皱鼻咬牙,抬手不停敲着报告,边敲边骂道:“去抓他去抓他,你说不认识那男的,可这报告偏偏就有你的指纹你有什么好说的?动机、凶器个个都对你不利,你还想要出去?我相信你,人家法官相不相信?”
“那把刀为什么会有我的指纹你不清楚吗?你可以做我的证人!”
李秉承伸着头,不知是害怕对方不相信自己还是要努力证明自己清白的瞪大了眼睛,肿胀的眼皮被用力撑起,充满血丝的眼白包围着褐色的瞳孔。林渠看着他那副狼狈的样子,胸膛震动地笑了出声,低下头像是自嘲般呢喃,又在竭力控制下爆发式的怒吼。
“我清楚?我清楚什么?我清楚谁拿着那把刀捅了人?我清楚谁把人推下了楼?那老头和他孙女说你昨晚上一直在他家店里,你喝得不成样子,可为什么那么多证据指向你,要让你当这个替死鬼!”
“林渠,你要相信我。我没杀人!这是铁板钉钉的事实!你悄悄把我放了吧,我去找证据把那个混蛋揪出来,让他认罪,让他坐牢。”望着林渠那沉重的目光,李秉承不知为什么充实的内府被一股灼热的膨胀感填满,焦躁的情绪渗透整个肺腑,他又像面临着火海那般,在热浪中难以喘息。
“你和那男的在众目睽睽之下争吵也是铁板钉钉的,而且现在哪哪都是眼睛,你溜出去了谁担这个责任?”
“我可以解释……”李秉承皱着肿痛的眼皮,荒唐至极地说道。
“你解释个屁!”可林渠像是被他这句无力的辩驳点燃,咆哮道:“你知道你失踪后发生了什么嘛,李贺煜的车祸你以为真的是场意外?现在是导火线真正点燃的时候,你以为你还能像曾经那样仗着自己是警察干那些出格的事,现在一切都讲一个程序,更何况你是嫌疑犯,嫌疑犯!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嘛,外面那群饿狼随时都能把你啃成骨头,一干二净,到那时你能解释清楚吗?你解释不清,证据都在那里你怎么解释?你都做了什么!你知不知道梓茵就在外面等着你,她就在这扇门外等着你出去!可是你呐!拜托你实际一点!拜托!”
林渠激动地站起将那些直白刺耳的内容于爆发中曝露,在末端他几乎用着一种哀求的愤怒口吻想令面前这个肮脏的中年男人看清这一切,可面对他这失控的恶火,李秉承只是无措的想要说些什么。
他双手搭在大腿不停揉搓着,狭窄的室内陷入了久久地沉寂,他看着林渠直直地坐了下来,低着脑袋像是在生闷气,直到他像是早就预料到这荒谬因这碰撞才决定般,慢慢地抬手拿过桌子上的文件,在沉默中毫无犹豫地撕碎了那报告。
“那匕首上还有另一个人的指纹。梓茵也有嫌疑,只要你不承认,你们两个都会安全的。那些混蛋也逃不掉……呵,我跟你说这些做什么,你现在可是嫌疑犯。”
他不等李秉承开口,拍案而起,只在背对他打开门得刹那,他犹豫了下侧过头,在左侧脸庞被灰暗覆盖间,他堆积在心中最后的话被照亮右脸的光拉回了光亮,最后只在灰黯中留下了看着那身影极快离去的男人,李秉承。
“我跟老崔合作了老些年,他能做出杀人的事情我不意外,如果你能够提供帮助,我一定会查清这案子。”
浓郁的青烟被空调的凉风吹来,特殊的凉菜味道还有啤酒味,颠勺的老板不时打量着外面,忙碌的老板娘在进出间没有停下的空隙,余梓茵看着这个衣衫整洁似乎还喷了香水的老人,一种被冷气包裹的热意在体内无法散阙点点下沉。
“所以你现在是以局长的身份来与我交谈?叔叔他不可能杀人,你了解他的为人,他不可能做这种事,他绝不可能。”
她用了那种坚定的反对声音,徐董华端起自己泡着茶叶的杯子喝了口温水,他听着她的话,落下杯子的手顿了下后,徐徐说道:“之前的他我绝对了解,现在的他也许就连他的亲生女儿桐夏都不清楚吧。”
余梓茵皱眉,似乎被这话语激怒,愠怒道:“你什么意思。”
她看着徐董华淡淡一笑,露出的表情那么镇定,就好像她对他们的帮助或许可有可无,她无法平静,那种上涌的情绪几乎与那段李秉承逼近妻离子散时他登门拜访后叔叔隐忍的怒气一样,即便理智一次一次的将那些烈火冷却,她也无法再冷静。
“曾经的犯人不清不楚的,没杀人的嫌疑犯是凶手,死了的嫌疑犯是畏罪自杀,没死出来的嫌疑犯没了、老了,他们在苦苦伸冤中孤独死去,这是无可奈何的。现在的时代变了,什么都要讲程序、讲规矩、讲法律,可那些地痞流氓依旧存在,源源不断。他,你的叔叔,身为执法人员的李秉承能做出那样的事,那身为流氓无赖的他又为什么做不出呐。”
他的话再混乱中消散,唯有一句话清晰地传入她的耳中。
“我对他也许下不了保障了。”
下不了保障?
“呵……”余梓茵吐出热气,几乎是在瞬间,她被那种真实的卑劣锤击,“既然你下不了保障,那你来见我的保障呢?徐大伯,也许你真的就像水沟里的泥鳅,一步步一步步的走来。”
她不敢置信地说道,可他只是泰然,毫不在乎般,在一句无声的话间,令寒意将她彻底包围。
“这种形容,这辈子我已经是第二次听到了,第一个是他,第二个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