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沉的苍穹旋即着暗云,落下的雨滴滑过玻璃,痕迹映着室内的光,挂在铁架的电视声响清晰地扩上在外界,被悬在半空的空调外机旋转的热风击散。
忙碌到寂静的办公室周转在一种强大的引力下,指针匀速旋转到一定的位置,那忙碌接近尾声,前座满意的伸了个懒腰,走到余梓茵办公桌前胳膊搭在隔板角,道。
“没想到你休息时间还来上班,一定是被主编一通电话叫来的吧。没有你帮忙我大概会被忙死的,加班可没有加班费,我请你喝咖啡怎么样。”
“好啊。”余梓茵将校验完的稿子递给他,看了眼半落的拉珠卷帘下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到了傍晚,透过玻璃所能视见的城市一角风雨晦暝,她靠在椅背上,道:“到下班时间了。”
“可喜可贺,在下班时间完全搞定,终于不用再加班了。喝咖啡加我一个,我把东西交过去就行了,很快就完事。”隔壁桌的同事探头。
“我可不请你。”说要请客的同事笑道。
“不请也要去。”隔壁那位推门进了里间的办公室,放下稿件后闪了出来,快步回到位子又与率先开口的同事聊着收拾起东西来。
余梓茵笑着看着他们,眼角余光瞥向悬挂在前端角落的电视,电视播放的新闻全天皆是围绕那一件事展开,她方才递给对方的稿子也有关白日结束的市长选举,那位成功获得“政客”身份加身的商人,也是办公室内多数人未料到的结果。
在顾桥与周褚升几乎是打平手的情况,第三个人搅入了局中,二选一的结果因为这个意外产生了第三种可能,而那第三种可能打破了在场的僵局,以一种不知是谁支持的力量拿下了本次市长的竞选。
而那第三位人,一举拿下此次冠者的则是蝉联了本次市长选举的上任市长本人。
不是那个满口官腔势利的虚伪家伙获利,也不是笑里藏刀故作宽厚的候选之一,这样的结果产生,他应该很气愤吧?
余梓茵眼中带着对那日意外相见的嘲弄,低头继续着手上不停的动作。
“走吧梓茵。这里离地铁有段距离,外面还下着这么大的雨,需要我开车把你们两个一起送回去吗?”调笑着的隔壁座扭头说道。
“一道走啦,顺路!”另位接道。
听两人都这么说,余梓茵起身不做推辞,点头道谢。
电梯数字随上升一个个跳跃,至高层停止,“叮”的声开启,听到声音,低头揉着撞红额头的余梓茵走出电梯,她痛的皱着眉,懊恼着方才进楼走神不小心撞玻璃门上的窘态,更头痛地面积水浸湿了她的鞋子,沉甸甸的,脚上每走一步袜子都会挤出水一样奇怪。
提着借来的雨伞,她向前走着,只感到面前有人的存在,她抬头看去,有限的目光兀地撞入一排人影,她愣了下,视线在大敞着的房门两侧人间徘徊,看向中间门内景象,神情不觉变得凝重。
开放式厨房的橱柜与沙发边界的宽大空间布满了玻璃碎片,满地碎片反射着灯光光线,她步履小心地向里走进,一些易碎制品的碎片更多的出现在眼底,摆在餐桌的玫瑰玻璃灯具碎了大半露出尖锐棱角内部亮着的暖色灯芯,敞开的窗户吹动厚重的帘帷,一些淡淡的不易察觉的烟味残留在雨腥中没有消散,她站在门旁半天没有动作,只看着好些人沉默的收拾着地上的残渣。
突然,一旁的书房猛然打开,浅淡的烟熏味骤然清晰,余梓茵握住单肩包带退了一步让开空间,侧头看着穿着正装的崔衍直直走来。
阴沉着面,目光压得低低的,浓郁的烟味盖过香水气味,不着痕迹瞥向她的视线压制着冰冷的怒气。
骤降地气压下,房内的人因着这稀薄的氧气而死寂,余梓茵低压着眼睫,看着造成这惨状的始作俑者恐慌而畏怯。
“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他挡住她面前的光,宽大的黑影盖住她向上的视线,冷恶地面容在光线下模糊。
恐惧的手直颤,本就冰冷的手脚涌上诡异的热意,余梓茵张口,湿润的红唇刹时难以出言,害怕的心脏撞击胸口,只她一人感觉到的压迫激得她背脊发凉,她回答不出的缄默,要被判决死刑般窒息。
头顶的男人发出一声压抑地轻嗤,他退后了半步,转身带起一道含着他气息的风朝着外面走去。
眼眸落下,余震未平,身上带着于忽大的骤雨中行过的痕迹,白皙的脸颊粘着湿漉的黑色发丝,余梓茵定目,微微低着的头侧转,而后与驻足停于电梯前扭头看来的崔衍对视。
她呼吸不由一紧,胸腔呼吸的通道像凭空被人阻断,下处闭塞的气流堆积在一起,越聚越重的压在胸口。
搞什么?
她不自在地想,像被紧缚在别人的思想中拘束,但在非自然光下,被雨水淋湿的眼睫下的黑色眼球却格外明亮。
“你要去哪?”她没有移开目光,双齿余音夹杂着寒气,舌尖低着下唇内壁丝滑的软肉,在隔绝寒冷温和双重空气施加的无限压迫下问道。
左眼眉骨抬高,定格黝黑的眸子仿若在吸取她的灵魂,红色的数字跳动,崔衍站在那里,过分锐棱地余怒藏着刺骨地恐怖,语调低暗地对她说:“要一起去吗?”
余梓茵不语,望着那不待她回答便返回头进入抵达的电梯内部的男人,她面颊耸动,搭在肩上的包带勒得生疼,向前迈开的脚犹疑地顿了下,思想率先冲破禁忌的进到了电梯。
他的目光没有落下,漆黑的眼球始终直视前方,僵硬的氛围寻不到大口呼吸的时机,余梓茵微微侧头看他冷锐的下颚,那种故意驶向危险响起的警铃在被暴雨包围的车内依旧不停。
她知道前路难通,然又想查清那是什么令他暴怒地出乎意料。
黑色汽车驶在黑暗道路,砸在车顶的大颗雨水像敲击在人的颅顶,车内音响降到无声,驾驶座上的黑衣男人一言不发的开着车。
沉闷的环境压榨着稀薄的空气,余梓茵背靠后座,洁白的脸侧视着离城市越来越远的外界风景,握在一起的手压在并拢的腿间,温暖空气在密闭空间阻塞,想要打开玻璃汲取一点寒冷气流冲洗浑浊的想法产生。
她扭头看向左侧那闭目思忖的男人,无声无息的环境连轻微的喘息声都觉得突兀,静默地垂下眸子,她再次看向窗外雨水模糊的黑色风景。
行在雨中的汽车徐徐停下,驾驶座上的男人打伞下了车,另侧的车门也打开了来,余梓茵跟着走了下来,雨水淋在头顶,大雨形成的天然屏障隔绝着视线,她隔着马路望着前方雨中的建设,眉眼间的忧愁化为瞬间地惶恐,冰凉的指尖埋入掌心,她强作镇定,眨眼避开袭入眼眶的雨水,在撑着伞走来的男人挡住她头顶的雨时,昂头,复杂地看向崔衍。
他半眯着眼,冰冷地面孔在雨中灰白,另侧身被雨袭上,格外生硬。
偷拍、追逐、施暴,在码头经历的一切堵在胸腔,她强压着瞬既涌上地胆怯,她抬手抓住崔衍的手臂,跟着他缓缓进到雨夜沉寂的废旧码头。
大海在雨水汇入翻腾起波浪,萧瑟的寒风吹打着码头的一切,白昼般的灯光在雨内含糊不清,站到稍高一层的老旧房屋的屋檐下,屋内映处暖色灯光,喁喁私语混沌不已。
余梓茵接过雨伞,站在门旁檐下,她抖了抖伞上积水,在冷风中闻到了一丝烟味,回身向门前看去,那站在门前的男人丢下了刚燃起的香烟,脚尖踩下的用力碾压熄灭了余烟,瞬既敲击房门。
屋内的声音消失,而后是一阵出奇地寂静。
她的视线从崔衍身上移开,盯着那紧闭的房门,过了片刻,那门缓慢打开溢出一道暖光,一个黑发里掺着白发的老头出现在了缝隙间。
他抬头望着整个挡住门前空间的男人,开口正想要问,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里面含糊地说了什么,老头听罢走了过去,另一个人走来占据了缝隙更大地打开门,冷风涌入,他目光淡然,冷淡地扫过檐下侧身看来的女人和面前他真正要面对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