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厉付完铜板,端起一碗热气腾腾的酒酿小圆子,用袖子遮住碗的上方,以免掉入灰尘。催发内力,保持温度。
青牧有样学样,也端了一碗酒酿小圆子,准备送给久安。
萧厉一路快步赶回宁府,心中雀跃,表情飞扬,期待宁长乐也会喜欢。
第34章 我出了。宁长乐一眼
萧厉踏入门厅之时, 冯管家正从雕纹繁多的多层食盒中,一样样地拿出精致餐食。
老爷,范少爷看您喜欢天香楼的菜品, 特意叮嘱伙计送过来的晚食。
冯管家感慨道,范少爷做事真是妥贴,送的都是您惯常爱吃的。
中午才宴饮过,晚上又差人送过来。
餐食不下十种,各个造型精致小巧, 看着就十分美味。食盒底有热水保温,拿出来时,菜肴热气腾腾, 宛如刚出锅似的。
萧厉看看自己突发奇想端回来的酒酿小圆子,又酸又痛。
他把碗往宁长乐的面前推了推:酒酿小圆子,你先尝尝。
无论如何,先吃他的。
萧厉身上飘过来淡淡的酒气, 掺杂着脂粉味。
宁长乐对胭脂水粉极其了解,一闻便知这是妓子们常用的脂粉,甜腻香浓得过分。
宁长乐脸色阴沉得可怕, 微微后仰身子, 嫌恶地说道:离我远点!
萧厉一向冷酷傲然的眸子露出受伤的痛楚。
双拳紧握, 不发一言。
两人彼此僵持、对立,气氛瞬间降低到冰点。
冯管家察觉出几分危险, 后退到宁长乐身后。
青牧,你手里端的酒酿小圆子是给我的吗?久安突然说道。
呆愣噤声的青牧回过神,冲着久安使眼色,俩主子都快气成河豚,随时都要爆炸, 木丫头,你到底有没有眼力劲啊。
久安无视青牧的暗示,从食盒里拿出木勺,舀了一勺品尝。
味道不错。久安顿了顿,继续说道,只是你身上的味有些难闻,呛鼻得狠。
萧厉猛地顿悟,不太确定地看向宁长乐。
长乐,莫不是吃醋了?!
宁长乐垂眉敛目,看不清情绪。
青牧陡然明白过来,手握拳在嘴边,假咳一声,缓缓地说道:久安,你不要误会啊。都是那些劳什子官员,非把接风宴设在风月楼里。我和王爷还是第一次进那种地方,讨厌得不能再讨厌了。
要不是碍于官场情面,王爷恨不得当场翻桌,真的是连饭都没吃下去。
这厢青牧话音刚落,萧厉便轻轻拽了拽宁长乐餐桌下垂落的袖口。
宁长乐收拢袖子,没有说话。
久安瞥见两人的互动,弯了弯眉眼,继续说道:临安美姬闻名天下,青牧你难道没想着亲近一番?
久安,你还不知道我的为人嘛,我可是王爷亲自调.教出来的。就只看了眼歌舞,别说亲近,那离得有八丈远呢,连衣裳也没有触碰过一下。
青牧说得信誓旦旦,一副指天发誓的模样。
萧厉眼巴巴地盯着宁长乐,使劲点点头。
宁长乐眉宇间的川字舒展开,轻抿茶水。
久安顺势给自家主子递台阶:少爷,酒酿小圆子味道着实不错,您要不要尝尝?
对对对。王妃您尝尝,王爷一路用内力温着,就怕凉了。青牧帮腔道。
王王王妃!充当隐身人的冯管家如遭雷劈,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老爷和王爷不是义兄弟吗?怎么一觉起来,就成了夫妻?
瞧王爷那副讨好卖乖的架势,定是惹老爷不高兴了,老爷才一气之下来的临安。
还是你们京城人会玩,吵个架要跨越几千里,还能顺便做买卖、打个仗。
冯管家叹为观止,努力往后佝偻身子,恨不得变成小蚂蚁,默念看不见我看不见我,不想当炮灰。
宁长乐舀一勺,放入口中。白嫩的小圆子还有些烫口,混合桂花香和酒香的汁水充盈口腔,直甜到心里。
萧厉喜笑颜开,轻声问道:长乐哥哥,好吃吗?
宁长乐轻嗯一声,细长浓密的睫羽微微颤动。
冯管家!
宁长乐突地一声,叫得冯管家差点心脏骤停。
老爷,您吩咐。冯管家的声音在颤抖。
告诉范少爷,米粮船运的生意多分他两成。
宁长乐说道,他们家的货船都是千料以上的大船,目标太过显眼,只能运五成,其余的五成,就别想了。
好的老爷。冯管家接命令,逃跑似的退了出去。
萧厉恍然大悟,笑没了眼:原来是谈生意啊。
长乐这是不是在向他解释,和范什么什么东的,只是生意往来,没别的意思。
萧厉如吃蜜一般甜,宁长乐明明是在意自己的嘛。
长乐哥哥,你放心,我定会把那群匪徒一网打尽。
萧厉最近喊哥哥有些上瘾,一口一个哥哥特别香。
笨蛋。
宁长乐低声骂一句。他的意思可不止这些,以后萧厉就会明白。
是自己笨,萧厉认了,甚至还想宁长乐多骂几句。
气氛刹那间酷寒变暖春,有那么点含苞待放的暧昧暖意。
青牧赶紧卖惨:王妃,您不知道。咱们水军的战船破破烂烂,连个完整的舰队船型都凑不齐,士兵们各个无精打采,没点子士气。
这次要想打败水匪,王爷定会很辛苦。而且,王爷还不会水!他为了您,连
闭嘴吧你。萧厉脸色蓦地一红,他前脚刚放出豪言壮志,后脚青牧就拆他的台。
宁长乐若有所思,递了双筷子过去:吃饭吧。
宁长乐不饿,默默地吃起酒酿小圆子。范时东送来的菜肴,反倒大都送进了萧厉的肚子。
吃罢晚饭,萧厉用澡豆认认真真洗了一遍身子。
萧厉眼角含笑,轻轻嗅着与宁长乐身上相似的柑橘药香味。
澡豆在宁长乐走后没多久就用没了,萧厉找遍整个京城也没找到相同的。
这是长乐自己配的方子,独属于宁长乐的味道。
想到此,萧厉又轻轻地笑了。
沐浴后,萧厉披上外袍,认真翻看水匪对战的卷宗。士兵们的士气可以操.练提升,战船却很难在短期内大幅度提升,现造船来不及,也没有银钱。
水上作战不似陆地,双方不易短兵交接,更多依靠的是装备武器。若装备差得太多,就先输了一半。
这确实是场硬仗,萧厉却没有时间耗下去,他需要抓紧时间熟悉水军对战的习惯。
萧厉窗前的烛光亮了一夜。
翌日天蒙蒙亮,宁长乐还未起,萧厉便和青牧赶往水军驻港,操.练士兵,重整气势。
中午赶回宁府,想着和宁长乐共用午饭,结果又一次见到范时东。
他怎么又来了?萧厉目光微沉,此人对宁长乐定心怀不轨。
王爷!安王爷!鄙人有眼不识泰山,多有冒犯之处,请多海涵。
范时东急忙起身,激动不已地说道,我等苦水匪滋扰久已,早听闻安王爷是大周战神,这一次定能击败寇匪,还我们安宁!鄙人愿意助王爷一臂之力。
萧厉不明所以地看向宁长乐。
宁长乐不疾不徐地喝完一碗三脆甜羹,道:范家不仅是临安最大的船运商,而且精通造船之术,手底下能工巧匠无数。
他听闻你来剿匪,愿意联合江浙府的所有船商加紧赶制战船,以成本价出售三十艘蒙冲,五艘楼船,十条走舸,五条门舰。
一组水军舰队,基本以蒙冲、楼船、走舸、门舰四种船型为主。
蒙冲,船行狭长,速度极快,用生牛皮蒙船覆背,可防火又牢固,左右前后有驽窗矛穴,用来射箭和拼杀,是主要的攻击战力。
楼船,顾名思义,像楼一般有三四层高,载人可多达上千,设有墙垛防御,装备抛石机、巨弩等远攻,拍杆等近攻。
走舸,轻便灵巧,用来偷袭或者传递指令。门舰主要用来护卫楼船。
船的造价极高,更何况战船。按朝廷采购的标准,一艘楼船价格两万贯,蒙冲造价五千贯,走舸、门舰估摸上千贯。此次费用少说得二十五万两。
萧厉无奈地皱眉,恐怕朝廷不会给这笔银子。
我出了。宁长乐一眼看出萧厉的担忧,缓缓说道。
长乐哥哥!
萧厉看向宁长乐的眼神闪着崇拜的光,哇塞,这就是有钱人的快乐嘛。从小在北疆喝风长大的萧厉头一次体会到。
那一声缠绵悱恻的轻唤激得宁长乐头皮发麻,兀自反思当初为何要开玩笑,让萧厉喊他哥哥,现在着实吃不消。
只是范时东犹豫片刻,直言道,我们非官商,虽有能力造战船,却还需要朝廷出一份允许造船的批文。
萧厉:你们造船需要多久?
范时东:半年。
三个月,只有三个月时间。批文三日内必送到你们手中。萧厉斩钉截铁地说道。
三个月就三个月!范某定不负王爷所托。范时东爽快应下。
范时东走后,宁长乐轻笑道:你到哪里去弄批文?
他昨夜找青牧聊过,二皇子随时有可能对萧厉发难。
萧厉不应该来临安的。如今接了这份苦差事,二皇子巴不得萧厉惨败,又怎可能会让工部批文同意。
萧厉摆好自己的碗筷,笑吟吟道:我自有妙计。
你如何说动范时东的?萧厉问道。
这可不是笔小买卖,范时东不仅不赚钱,甚至会亏钱。时间短意味着人力、木料等成本的上涨,其他的船运生意也会间接受到影响。
怎么会这么爽快,甚至急切的答应呢?
宁长乐微微一笑:范时东是个精明的商人,他一点不会吃亏。一来,虽不赚钱,却挣了个好名声。二来,他以你王爷的名义发出召令,江浙其他船商不得不听他指挥,轻而易举地成为江浙船商的龙头,再无人敢质疑。
这就是你的妙计?
宁长乐摁了摁眉心,身为大周朝的王爷自己伪造批文可还行。
萧厉在府衙找到工部下发的公文,照着写了一封。利用自己高超的雕刻技艺,用白萝卜雕了个公章。
这叫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萧厉拿着萝卜章蘸红印泥盖上,仔细比照一番,一模一样。
他们也只是想图个安心。若真出事,推到我身上就行。
有了伪造的公文,范时东利索地组织船商们造船。
公文未经过卫都总管和李知州,他们自然看出几分内情。看破不说破,有不要钱的新战船,出了事也赖不到自己头上,只管心里偷着乐呢。
一个多月紧锣密鼓的训练,士兵们的应战能力得到很大的提升。
萧厉也看出卫都总管有些谋略,只是为人过分谨慎,对战水匪往往从不追击,怪不得找不到老巢。
恰在这时,有船商被抢的消息禀报。
萧厉组织士兵反击,将他们打得乱花流水。只可惜这伙水匪并不是那批多年困扰盘踞的匪寇,而是小股团伙。
不过这也极大鼓舞水军们的气势,一举树立萧厉的威望。
宁府内,青牧绘声绘色地描绘着萧厉的英勇。
王妃,您不知道王爷有多厉害!根本用不着会水,像只鸟似的,不不不,像雄鹰,嗖地一下就飞到了匪寇的船上,挥剑唰唰唰,快得只见剑影,顷刻间十几个人头落地
好了青牧,说书呢,吃饭吃饭。
萧厉状似谦虚地制止,眼神巴巴地望向宁长乐。
像条讨赏的狗,尾巴要摇得快出残影了呢。
宁长乐唇角微勾:近日里春花开得繁盛,不少人都去灵山寺祈福。我们一起去看看。
春游、踏青、人面桃花相映红。
萧厉不觉露出笑意,点头应好:都听长乐哥哥的。
他忙,宁长乐比他还忙。
去年灾祸连连,许多百姓买不起稻种。三月稻子播种期,宁长乐赊了许多稻种给百姓,约定秋收稻米的价格。到时候会统一安排长工到各地收割。
一来帮助他们渡过难关,二来自己收米的价格也会降低。
宁长乐把局面铺得很广,有十万亩之多,秋日收割的话,估计有六十万石米粮。
萧厉猜测,宁长乐想以此来平衡今年粮食的价格,以免发生去年米价飞涨的情况。
他的夫人真的很厉害。萧厉与有荣焉。
两人都忙,所以相处的时间便少了,只每日三餐能说上话。难得有这个机会,萧厉自然欢喜得很。
翌日。
萧厉惯常穿黑衣或紫衣,难得换一身青蓝山水墨长袍,愈发高挺峻拔,文雅的着装中和自身煞气,颇有些俊逸儒雅公子的意思。
宁长乐亦是一愣,便见萧厉凑到眼前,眉目含笑,一脸浪荡:我好看吗?哥哥。
不要再喊哥哥,我听得难受。
宁长乐怀疑萧厉故意恶心自己。每每喊哥哥,就拖起软软的尾音,似有撒娇的意味。
许是两人分别的日子太久,宁长乐快回忆不起来萧厉当初凶狠阴骘的模样。
萧厉十分自然地揽住宁长乐的腰肢,低头靠近,呼吸打在耳垂鲜红欲滴的孕痣上,声音柔得似能滴出水来。
不让叫哥哥,那你想要我喊什么呢?长乐?亦或娘
娘子的子还没有浪出来,宁长乐臂肘用力狠捣萧厉一下:随便你吧。
宁长乐恶狠狠地撂下话,转身离开,鬓角长发遮不住红透的耳根。
萧厉嘴角擒笑,恬不知耻地追上去:长乐哥哥,等等我。
青牧颇为钦羡,转头看向身侧的久安,羞涩地开口:久安妹妹
滚。久安木着一张冷脸,追上自家少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