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间房里只剩容庭与苏裴。
苏裴走近,兀自给他添了杯酒,谁知容庭猛地将手里的酒盏摔在了地上,紧接着一脚踹翻了小几,苏裴一个没留神,没来得及躲,撞了个底朝天。
苏裴揉了揉手腕,仰头就看容庭,一时无言。
过了好半响他才闷声道:“三殿下这事办的急,我实在也找不到其他法子,也找不到其他可信的人。”
容庭冷笑着一脚踩在苏裴的大腿上,疼的苏裴额间冒着密密麻麻的汗。
“所以你就拉老子进坑?”
苏裴不说话,容庭心里的气也消不了,直拎着人衣领往墙上撞,苏裴挡了他几拳,也挨了他几拳。
苏裴忙抓住他即将落下来的拳头:“容庭!”
苏裴缓了口气:“容家与尤家这事你还瞧不出来,皇帝早就不像以往那般顾着容家,兵权也是一削再削,太子更是对你兄长手上那点兵权虎视眈眈,要是再不将他拉下马,还不用等到他继位,容家早就成风中残烛了!”
“那又如何,与我何干?”容庭压着声音,脸色沉的可怕。
苏裴与他相识多年,知晓他是真的动了怒。
但若放在以往,容家二公子的胆量,断然不会怕,如今是不一样了,确实不一样…
“你以为容家出了事,你能逃得了?身在江南又如何,太子心胸狭隘,你以为他能放过你?能放过楚虞?”
苏裴看他面上表情有所松动,接着劝说道:“曲将军一家是怎么满门抄斩的,不必我说你也该有所耳闻,最后曲家的兵权到了谁手里,你应该也知晓。”
容庭手上力道一松,苏裴忙喘了几口气。
他理了理衣领,擦去嘴角的血:“真狠。”
苏裴叫来人收拾里头的残局,酒菜重新布上,他给面前还黑着脸的男人添了杯酒。
容庭喉咙干涩的饮了杯,哑着声音道:“你何时与李怅勾搭上了?”
苏裴定定看了他一眼:“两年前。”
容庭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真瞧不出来,这小子够能装。
苏裴一字一句将这两年为李怅做的事都一一道来,容庭便知这是回不了头了,若是李怅死,苏裴也只能跟着一起死。
但若是有朝一日李怅登上皇位,苏裴必定手握重权,万人之上。
二人一杯杯酒下肚,像是发泄怨气,也像是较量。
最后苏裴趴在桌上笑着道:“容庭,我受够了,这个草包纨绔子弟的名头我也不想背了,有朝一日,兄弟我吃香的,一定给你喝辣的!”
容庭撑着小几起身,懒得搭理他,一路扶着墙走出去,一时间被外头胭脂水粉的味道呛的眉目一蹙。
有姑娘迎了上来,瞧他醉的这个模样,一个劲要扶他,脸贴了上来:“公子,公子喝醉了,奴家送公子回房中歇息如何?”
那女子踮起脚尖就要送上香吻,容庭偏头躲了过去,那吻便落到了脸颊,嫣红色的唇印实在惹人浮想联翩。
容庭狠狠将人甩在墙上:“滚,信不信老子废了你?”
姑娘吓的忙从地上爬起来,低声骂了两句便跑了。
醉春苑的妈妈是记得容庭的,怠慢不得,便叫小厮将容公子送回府里,小厮刚扶着容庭出了醉春苑没走几步,便被尤舒琴拦下。
那小厮看尤舒琴的模样,还以为是这公子的夫人,二话不说就将人扶上尤舒琴的马车。
应红瞧了眼醉的不成样子的容庭,蹙了下眉头:“姑娘,这是要将容公子送去哪儿?”
尤舒琴没立即答应红的话,仔细打量了一下容庭的模样,真是生了张好皮囊。
这样的人,怎么就被林楚虞得了去。
她瞧见容庭脸颊上的唇印,笑了声:“自然是送回路府,少夫人可得等急了吧。”
第82章
秋苑外头点着灯笼, 屋内也留着烛火未灭, 楚虞今日喝了一半安胎药,嫌苦, 管妈妈只好又叫人拿来蜜饯,亲眼看着她喝下去才放心。
邹幼与青陶两个人伺候她更衣睡下,青陶看她时不时往窗外看,便轻声道:“公子近日忙着,夫人就别等了, 奴婢会在门外守着。”
楚虞点头应下, 青陶又给她掖了掖被角才退下。
不知是不是因为习惯了的缘故,身边没个人楚虞还真睡不着。
辗转反侧许久, 她才迷迷糊糊有了点睡意, 意识正逐渐抽离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
隐约听到邹幼压低了声惊呼,还听到脚步声,甚是慌乱。
床上的姑娘逐渐清醒过来,眉间微微一蹙,翻了个身从床上坐起来。
不知是不是她听错了,好像还听到尤舒琴的声音。
楚虞随手拿了件披风系上,手刚碰到门,便听到青陶压低了声音说:“今日太晚,我家夫人已经睡下,就不招呼尤姑娘了。”
楚虞掀了掀眸子,彻底清醒过来。
就在青陶正招呼人将二公子送到偏房去时, 门忽然开了,青陶与邹幼皆是紧张兮兮的看过去,邹幼甚至往尤舒琴面前一挡,企图不让楚虞瞧见。
尤舒琴目光从邹幼身侧直看过来,楚虞亦是直直回望过去。
男人醉的迷糊,但方才被一折腾,现在也不是半点意识也没有,瞧见了楚虞,便三步两步走过来将人搂在怀里,就这时候还惦记着唠叨:“怎么不穿好…”
楚虞一扭头便瞧见他脸颊上的一道唇印,在这夜色里红的发亮简直叫人看不见都不行。
姑娘握了握拳头,暂且在尤舒琴面前将这口气忍了下去。
尤舒琴没说话,只眸中带笑的看了她一眼,那眼里尽是挑衅的意味。
青陶将人送了出去,从头到尾尤舒琴都未说过一句话,直到连尤舒琴的背影都瞧不见了,楚虞抬手就将满身酒气的男人推开。
容庭没有防备,猛地撞在门框上,若不是路临及时扶住,怕是头都要磕破了。
路临蹙了下眉,早知道今日就一同去了,公子见个人怎么还能被尤舒琴送回来,这、这脸上怎么还…
路临担忧的抬眸,楚虞正面无表情的垂头看着主仆二人,口气冷淡道:“青陶,备热水。”
“是。”青陶担忧的看了一眼,三步两回头对退下。
路临扶着容庭去了耳房,热水温度正事宜,只是容庭却不大配合,衣带都不让路临碰,直嚷嚷着:“再碰一下,信不信我剁了你?”
路临:“……”
那这脸是哪路神仙亲的,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路临实在没辙,泄气的垂下手:“那公子你便自个儿来吧,一身酒味儿再将夫人熏着了,我怕您这一月都别想进屋子里了。”
路临话刚落,珠帘响动了一阵,姑娘从外头进来:“你退下吧,我来。”
路临迟疑一会儿,也不敢磨蹭,公子今日可真是过头了,怎么还叫人亲了脸,这便也罢了,偏生还是尤舒琴送回来的,夫人生气是应该的,应该的…
楚虞面无表情的伸手去扯男人的衣带,动作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烦躁,容庭虽是喝醉了,但像是知道是她似的,动也不动,很是安静的配合她。
待衣袍落下后,容庭低下头想亲亲她,被姑娘一个侧身给躲了过去,楚虞仔细闻了闻他身上的味道,除了酒味,还有女人的香味,这香味过于廉价,不是尤舒琴的。
她忍着怒气躲了躲,推了他一下,容庭下意识后退一步,小腿打在浴桶上,猛地坠进了桶里,砰的一声,水花四溅。
路临在外头听到响声,没来得及犹豫便匆匆跑进来,就看到这样一番景象。
夫人挺直了背站在那儿,公子整个人摔进了桶里,溅了一地的水。
路临担忧的往前走了两步,就见容庭一手抓着浴桶边沿,慢慢坐起身来,眼底渐渐清明。
他尽力睁了睁眼,水渍顺着鬓发滴落下来,整个人狼狈不堪。
他懵了一瞬,在看到路临之后随即沉下脸,正欲发火,就又偏头看到一旁的姑娘,一身白色寝衣,系着红色披风,双手握紧,眸中含水,气的身子都在微微颤抖。
容庭醉意渐散,但脑子还有些沉,抓着浴桶站起身来,里衣全都被水打湿贴在了身上。
路临动了动嘴皮子想说话,但瞧现在这个情形,他是不敢出声的,犹豫着就抬脚退下了。
“怎么了?”他看向一旁的姑娘,一下还想不起方才发生的事。
楚虞瞧了他半响,敛了脸上的神情,手心攸的一松:“没什么,你沐浴吧,我困了。”
直到人姑娘走了,容庭也没反应过来。
他蹙着眉头将身上湿透的衣裳脱下,坐进了浴桶里,那温热的触感让他忍不住舒出一口气。
只是这气才缓了一半,他脑子里忽然涌上几个画面。
只是死活想不起那女子的脸,容庭懊恼的按了按太阳穴,直起身拿了衣裳换上。
路临正在门外等着,忽然公子就这么疾步冲出来,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容庭道:“今日谁送我回来的?”
路临顿了顿:“您不记得了,是尤姑娘…”
男人面色一沉,正要抬脚往里屋去时被路临拉住,路临指了指他脸颊处还未完全被洗掉的红印:“公子,擦干净再进去吧。”
容庭迟疑的伸手抹了一下,指腹上瞬间多了一道红色,方才在醉春苑和苏裴打完一架喝了酒再到出来的全过程,忽然轰的一下全想起来了。
男人的眸子沉了沉,路临轻咳了一声:“夫人定是气着了,公子您耐着性子好好说。”
容庭没应声,默了好一会儿放道:“苏裴在醉春苑喝醉了,你去把他带过来安置在偏房,给我把他弄醒了。”
男人略微一顿:“还有今日送我出门的小厮,你去找醉春苑的老鸨让她给我把那人找出来,一并带过来。”
“现在?这个时辰、”
“去,就现在!”
路临不敢再多说,低着头匆匆跑了。
屋里,床头留了一盏烛火,床幔也已经放下,里头缩着一个人影。
听到脚步声,楚虞便闭了眼。
容庭掀了床幔坐下,坐了好一会儿,半点动静都没有,就在楚虞以为他会这么坐一宿时,男人忽然探过身子,连着被褥将她一块抱起来,放在面前。
楚虞惊呼了一声,挣扎着拍开他的手:“容庭你做什么!”
脸上挨了姑娘几巴掌,男人闭着眼受着,捉着她的手腕将手拉下来:“我解释啊。”
楚虞忍着将眼泪憋回去:“行,你说,我听着。”
“我今日是去了醉春苑,不是去花天酒地的,三殿下李怅有要事请路家帮忙,你知道的,牵扯到宫中事大,这事是苏裴牵的线,我气不过打了一架,喝了点酒,真什么都没做。”
他说着紧张的盯着楚虞看,生怕她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