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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四岁的妖精》
  ·
  申媛小心翼翼的往脚指甲上涂指甲油,她选了黄色,暗暗的带点金。她坐在最不引人注目的最后一排。方型甲油盒是肖红带给她。
  距离六排远的讲桌台后,站着年轻的辅导班老师。一下课,同学们叽叽喳喳地聚在一起,不是讨论韩团,就是谈这群老师的学历背景女朋友。
  申媛装模作样的不掺和进这些有的没的虚的无的,涂完了脚趾上指甲油,吹一吹干。她回头瞧了瞧自己的手指甲,十颗闪闪发光。
  跟人家聊完美国研究生在读的年轻老师辉煌履历的肖红,凑过来瞧。她觉得申媛的审美太过单一,纯色缺了点什么。
  把她自己的镶钻手指甲“哐”一下亮出来:“看我的,亮吧。”
  申媛遮一下眼,“不行,不行。我没你胆子大,你敢这么弄。小心被抓起来。”
  她们十四岁,在学校的重点a班吊车尾,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穿裙不打底,往屁股垫东西,胸上塞海绵。营造了一股虚假芭比的前凸后翘被老师塞进来学校有合作的教育机构。
  “你胆子要不要这么小啊。要拿出我们十四岁小妖精的性感来。”肖红摸申媛一下屁股,“垫东西了么。”
  “没。”
  申媛烦透了,大热天的连衣服都不想穿,居然跟她讲还要塞海绵填充板。肖红看着申媛一脸情绪跐溜乱串的脸,贼兮兮地一挑眉毛,凑近了说:
  “那这屁股有料啊,挺翘。挺好。”
  申媛头也不抬,阖好了指甲盖。语调她故意放得慢吞吞,象征性矜持一些:
  “你打听来了么,那个男的,女朋友有没有。”
  这会子教室里闹哄哄的,一班子算辅导班里的大班,约莫二十来人,一般来讲一行桌子人比较多。申媛跟肖红这种巴不得老师不要瞧见自己的女孩儿,专挑后边没人的,一窝蜂坐。
  她们最懂得跟老师打幌子眼,人一多,老师想遣走她们也没法。魔爪往申媛胸上捏来的肖红一听,眉毛撇了撇:
  “哎呀呀,叫你失望了。”
  申媛立刻抬头,一动不动地拿眼瞧着肖红:“他有女朋友了?”
  “二十三四岁,想想没有都难吧。”肖红趁她分神,往申媛似乎又大了一个罩杯的胸上一捏,啧了一声。
  申媛站起来,肖红不防:“你哪儿去啊。”
  “回家了。”申媛说,“我睡觉去了。”
  “别啊。”
  肖红一下子笑了。看着申媛那股子一点不掩饰的样子,伸手把申媛一拽,拉过来。她按住申媛,捏一捏申媛气鼓鼓的脸蛋说:
  “放心放心,我嫖你的。柳建明嘛,小阳子他们打入内部,似乎女朋友暂时不详,应该是单身的。”
  申媛侧头,不冷不淡:“你骗我做什么。”
  肖红悻悻:“我看不惯。”
  “看不惯什么?”
  申媛又耸了一条细细的修过的眉毛。她们往脸上打粉底,看潮杂志,一对眉毛小姐妹互相给对方修得有模有样。
  她们不喜欢平眉,就喜欢嚣张又精致的细挑眉。申媛看过来肖红时,她顺着眉骨弯下的眉尾又显得相当软绵绵。
  “这群男人躲我们跟什么一样,我想叫你死心啊。”肖红手撑脸颊,靠着桌子说,“我觉得这群男人看我们,跟学校里老师都一样,觉得我们以后没救,没作为,一群烂女生而已。”
  申媛闻言笑道,“那就让他们想啊,我喜不喜欢,管他们什么事。”
  肖红睨她:“你给自己打扮这么漂亮,如果是为了取悦那个男人,我想告诫你哦,大可不必。他们这种优才生,只会喜欢听话的女孩子。”
  申媛朝肖红做鬼脸,说:“那我也可以假装听话啊。”
  肖红被申媛逗得笑也不是,气也不是。她眼皮子一翻,露出来白色居多的眼。这个立志要当一流化妆师打扮漂亮为理想写进期末考作文,被扣九分的肖红拿她的长睫毛不遮掩自己的不屑:
  “你非得我直说了吧,别难过,申媛。你要认清现实。虽然现在读书跨越阶级很难了,但这还是唯一的办法,尤其对女生而言,长得好看而言。你得承认现实,一个中产阶级男找的还是中产阶级女。”
  无论申媛,还是肖红家,都是普通的工薪阶级。她们父母钱不算多,中下一点点,离贫穷远,离富裕更远。
  申媛一声不吭地瞅了肖红一会儿,一直瞧到肖红浑身泛麻子。她伸手,抚慰性地摸了摸申媛的手臂:
  “当然,我们也瞧不上他们。有钱又怎么样,”她哼唧唧笑,“我就觉得我家小阳子挺好,十五厘米,啧。”
  听了这些话的申媛躺在手臂里,望着漆绿色的黑板。睁着眼想她不会说,自己确实对那个美国研究生的家境很感兴趣。
  他们私底下都说,这研究生开什么车了,用什么电子产品了。
  在肖红百无聊赖地打着哈欠,对镜子补妆的时候。她耳边传来一阵声响,一堆书被身边女的扫出来。肖红拉一下申媛的手臂:
  “干嘛呢。”
  “我那套天利卷呢。”申媛低头一阵找,把肖红逗乐了:
  “干嘛,要开始发奋读书了。”
  想,这小姑娘可能真是被自己的话激到了。申媛低头扫一眼那套卷子,一边拉出来,手按着抽屉站起身说:
  “有道题目我不会,我去问一下。”
  说着要走,身后肖红赶紧把她手臂扯了下。在申媛后边嘱咐她道:
  “你好歹填几个字啊!”
  申媛恍悟,回了头抓起铅笔,拍一拍前头男生的肩膀要了一张卷子匆匆抄了几笔,回身抓着那张中考数学卷往教室外走。
  这一栋教室不单单只是初中生,还有十五岁以上的高中生,艺术生、冲刺班、咸鱼班,一堆一堆的扎聚的都是大班。
  申媛走在走廊上匆匆一瞥四合院一般对面的楼宇,与她们这边断开。那头儿都是一对一,一对三,一对二的单人辅导小班。
  她下楼的时候一个穿裙子的小姑娘较申媛一步下了楼,从楼下准高三的班级出来,个子比申媛高,一看就是大姑娘。
  申媛步子放了慢,从后头看得见这个十七八岁的姑娘也拿了一张卷子往楼下走。
  申媛不仅把脚步走慢声音也逡了轻。她视线里,见着那个不知哪个学校的学姐走到楼下,理了理头发,接住她的步伐跟过去,看见一楼走廊的转角处教室门口,放着一把椅子。
  椅子上躺着个脸上盖报纸打盹的男人。
  准高三学姐慢悠悠地走到男人身边,一瞬间似乎是犯了犹豫。不知是叫醒还是不叫醒的学姐,四下里望了望,院子里走进来另一个二十来岁像是朋友一般的人物,手边拿着一本书。
  看起来也是这儿的辅导班老师,那人瞧见这高三学姐,似乎是认识的,便说:
  “周同学,你有什么事吗。”语调平淡,一点不像异性之间见面的氛围。
  高三学姐一顿,说:“没什么,刚才有人跟我说,柳老师找我。”
  “是吗。”这年轻老师抽出手臂里夹的书本,不轻不重往椅子上躺的男人头上一敲。
  他的力道控制地好,男人脸上盖着的报纸受着一阵打圈儿的风,飘飘然地落了下来。
  “柳建明,让你看着个门,把自己给睡了。怎么回事啊,晚上没睡好?”
  拿手遮了遮额头的柳建明睁开眼,没好气:“你还好意思说,早知道你叫我来看门的,我就不回国了。明天我就走了啊,学校里一堆的事。”
  那年轻老师居高临下地瞧着柳建明就笑了,说:“还不是你家老头子啊。你晚上回家一趟吧,人过生日,你不回来也说不过去,太不像样了。”
  接着,这老师转头,又恢复了不近人情的表情,纯粹只是老师同学生的模样对那周学姐说:
  “马上上课了,不要耽误。”
  周学姐“嗯”一声,等这年轻老师翩翩然走了,才凑到柳建明的膝头。
  “柳老师,我这里有一道题不会。”
  在后头张望着的申媛举起手,扬了扬自己手里那张考试卷。阳光透过纸张把金色洒进她的眼里。光透纸背。她转身回楼梯。
  可走一回,她又不甘心,靠在楼梯口探出身去瞧。
  柳建明抽了不知哪里有的一本书,隔阂在两人之间,不动声色的拉开了距离。说:
  “这你该问杨老师,我不是这儿教书的。”
  “可你不是在美国……”
  “美国又没有中国普通高考。”
  “但我听说你是……”
  柳建明又躺了下,拿他的报纸不言不语地盖住脸说:“杨老师是数学系的,你去问他,我觉得比较好。”
  申媛拿穿凉鞋的脚尖踢了踢楼梯口的小石子,在周学姐回来的时候,偷偷斜眼,睨了她一下。这一会儿功夫申媛记下了这姑娘的脸,又探出身子瞧了眼外边那躺着的男人。
  她心急火燎地上了楼,赶在上课的前两分钟紧急刹车于肖红的身边。
  肖红正在发短信跟隔壁班上课生不如死的男友小阳子,申媛拍拍好友的背。说:
  “三中是不是有个美女,考试很好,眼睛下一颗痣,以前是我们学校的。”
  肖红闻言,没声没色地睨了申媛一眼:“干嘛,有这号人物吗。”
  申媛拿自己的指甲拉拉嘴角,说:“她不是还回我们学校来演讲过吗。柳建明他,对成绩好的也没有感觉。”
  肖红以为什么呢,翻了个白眼:“他对人家没兴趣,就代表对你有兴趣吗,你这逻辑。自己捋捋。”
  不想理这个恋爱脑的家伙,转身继续打字给男友。
  申媛趴在桌子上,拿一支笔在那张天利数学卷上划来划去地写。
  过了几分钟,上课了。这边的辅导班老师都是老板的同学,二十打头的很多,出国的也不少。出人意料的是他们并不如肖红一些人所想那般活泼,尤其面对女生,好像视若洪水猛虎一般却之不及。
  瞌瞌欲睡的肖红手肘半途中被碰了一下,坐在他们前座的男生,斜后座两位女生眼。申媛抬头瞧了一眼,讲桌上空荡荡。
  “老师上厕所去了,溜。”男生冲她俩挤眉弄眼,申媛跟打霜的茄子一样,蔫得很。肖红见了,叹口气把申媛拉起来,三个人从后教室门口溜出去。前脚老师刚进前门,后脚跟住她们就跑。
  男生递了一瓶汽水酒给申媛,说:“尝尝。”
  他是班级里的学习委员,成绩好。初二就开始做中考卷的男生之所以来这么一个大班,除了烧钱,想不到其他原因。
  申媛坐在公路边石墩子上。风一吹,猛烈地把她的裙子就掀起来。她没去管,只按住自己遮阳帽,接过来说谢谢。
  “有酒精是吧。”肖红也拿了一瓶,看着标签属性像拿三百度近视裸眼看书。
  学习委员笑笑,说:“混在一起,挺带劲的。超市里每次去,我妈都不让我买。”
  申媛咬开瓶盖,男生又递给一根吸管,她插进去,吸两口。
  “申媛,你高中去哪里读。”学习委员看着她,问了一句。
  “能考上哪所就去哪所。”
  申媛说,学习委员点头。又问:
  “那你以后想做什么。”
  这句有点像在谈理想的问题问倒了申媛。她摸着瓶盖,自己的作文里总是写,要当伟光正职业,要体面,要受人敬仰。这么一想,她摇头:
  “不知道。”
  “你想不想嫁人。”男生眯起眼,在申媛撇嘴抬起眼睛的时候,看住申媛。他像申媛没听清似的添了一句佐证自己的观点说,“嫁人之后,每天只要吃吃喝喝,玩玩乐乐,像现在一样。”
  申媛还没答,一边给男友打完电话的肖红就凑了过来,说:“像现在一样还得上课啊,绝对不要。”
  学习委员噗嗤地笑了一声,申媛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趾,晶晶亮,黄色最配白色,把她的脚衬托得白皙无比。她抬头说:
  “肖红,我感觉我脚指甲涂的不好。”
  肖红低头来看:“挺好啊。”
  申媛撑住石墩子,身子倾向那一边车来车往的公马路。很多车辆经过,各有各的事,没有人分出精力来管他们三个未成年。
  她们穿的却尽量成年成熟。除了不修边幅的学习委员。申媛穿低领加短裙,买的罩杯又薄又显胸,一站起来,稚嫩的脸孔明晃晃,跟身边高挑修长前凸后翘的肖红搀住手臂。说:
  “我不要穿风凉鞋了。”
  肖红侧头瞧来,笑笑:“想穿高跟鞋了?”
  “嗯。”
  申媛抬起膝盖,把小腿也撑高,弯腰伸手毫不犹豫地脱了这双凉鞋。
  她打算伸手自己拿着,对面男生伸过手来。顶着阳光眯眼对申媛说:“我帮你拿。”
  申媛看他一眼,伸手过去:“谢谢。”
  男生闻言笑道:“我俩还客气什么呀。申媛,你都抄我多少回试卷了,这可是革命的友谊。”
  这话说的一边肖红连连摇头,瘪着嘴偷笑,踮起脚来望望远处。嘴里念:“小阳子怎么还不来啊。”
  “那个是不是。”赤脚的申媛点了不远处的一辆摩托车。
  “不是吧。”肖红看着摩托车后边的黑车,“嘶”一声:“他今天敢开摩托过来?”
  嘴里这么看似十分理智地摇摇头,到底肖红存了一番心,眼巴巴瞧着那辆摩托飞驰而来。以极其帅气的姿态擦过她们的肩,毫不留恋飞开。
  学习委员眯起眼,见状掏出了手机。说:“我给我家管家打个电话,让他来接吧。”
  肖红一瞪,伸手夺过来:“那你妈不是知道了吗。”
  父母离异的学习委员真心诚意地说,“管家是站在我这边的。”
  “你太单纯了。”肖红很喜欢这学习委员给她们抄作业的好品质,但是有点不好,全世界书呆子特有的性格他都占了。
  谁都没想到,两人说话的当口,那辆在摩托旁边的银车本来也跟着摩托从她们面前毫不留恋地开过去了。顿一顿,又不知发现了什么,银车倒回来。
  车窗摇下来,在两男一女的注视下,正驾驶座的男人探出视线来。说:
  “谁是肖红。”
  三个人都很镇定,谁也不去瞧肖红,包括眼睛不眨一下的肖红自己。最后那学习委员站出来说:
  “我是。”
  男人看一眼这男生,似乎不可察觉地扯了一下嘴角。但仍是手靠着窗框说:“顾骁阳的摩托被我们扣下了,无牌驾驶,还没叫警。顾骁阳已经承认跟女友肖红……男友肖红约在这里。”
  说到这里,他无视掉学习委员一脸白色的神色,头往后一歪。说:
  “走吧,三位。”
  肖红往前一步,靠近这柳建明,说:“你们叫家长了?”
  柳建明瞥她一眼,“先上车。”
  肖红哼的一声笑,无所顾忌地拉过来申媛,转身就走:“咱们有腿,难不成他还绑架我们上去不成,人权天理何在。”
  后头的顶牌货“肖红二号”拿着手里的凉鞋,急急地追赶几步,上来说:“申媛,你这样不好走,先穿上吧。”
  本来以为摩托过来了,不穿鞋也没关系,现在来看。这个异想天开的美梦是半途夭折了。
  申媛低下头“哦”了一声,接着要来拿。
  学习委员摇头,“你裙子太短了,蹲下来不好。我帮你穿。”
  申媛看了眼后头那辆车上的男人,不防那男人,撑着脸正在窗框里探出半张脸。两个人对上了视线,隔了数秒,申媛先侧开。
  “好的,谢谢。”
  “没关系。”
  申媛靠在肖红身上,听面上一片淡定的肖红不淡定地连声摇头:“他妈的,这晦气的。十五厘米的脑子不顶用啊,”她很想当场甩了小阳子,掏出来手机忽然想到什么,灵光一闪。
  拉了拉申媛,肖红小声:“后头那个男的不是你……”
  申媛正低头看着学生委员头也不敢抬起来一下的黑黑的头颅。
  “柳,”申媛说,“建明。”
  “等一下。”肖红伸出一只手来,好巧不巧,正正端摸在申媛的胸口:“现在岂不是你□□的大好时机。”
  申媛看了肖红一眼,左右睨,说:“你说什么啊,刚才还说人家不会瞧我们一眼呢。”
  学习委员站了起来,像说些什么,跟申媛。被猝不及防地肖红一拉,推到后面车上。那辆车还在原地,正驾驶的柳建明低头看手机。
  “sorry, sir。”肖红钻脑袋进驾驶窗,“你们叫了家长,所以我们不能回去。但这是我朋友,她比较用功读书,跟我们不一样。麻烦你送她回去的时候告诉顾骁阳,老娘甩了他。谢谢你。”
  柳建明又往窗后边的申媛脸上瞟了一眼,道:“你们两个呢,肖红一号,肖红二号?”
  言语中有不冷不淡的揶揄,肖红哪里给学习委员说话的机会,一掌盖住人的嘴。扭过头说:
  “不用你操心。”
  柳建明一脸不想说话的表情,看了一会儿申媛,又看她们俩。转头说:“门开着。”
  肖红拍一下申媛的屁股让她上去,门刚一关,柳建明便开了车往前开。申媛甚至来不及打安全带,等车身稳一点,抓着前座人说:
  “你就这么抛下他们了?”
  “我让他们上车了,不肯。”柳建明看她,“我什么办法。”
  “她穿成那样,在街边很危险。”申媛看着柳建明的侧脸,近距离,他眉骨与鼻子很挺。
  闻言,柳建明笑了笑,说:“你在的时候,就不危险了,是么。还是说,能分担点火力,觉得危险减少一点。”
  “无关你事。”
  “我的确是太闲了。”柳建明不笑不怒,极其平淡的把视线在内后视镜上这些早熟的以为自己能做到一切的少女,瞄一眼。
  申媛扭头撑着沙发座去瞧后头渐行渐远的朋友们,兜里手机忽然叮咚一声,她低下头划开来。
  来自肖红的一条消息:
  “怎么样,有诱惑到吗?”
  申媛按键盘说:“你们安全吗。”
  一阵沉默,简直能想象得到手机那头翻白眼的肖红,过了几秒,叮咚一声:
  “我在这座城市过了十四年。”
  申媛把手机揣进兜里,又重新挺起上身,手握着背靠垫说:
  “先回去吧,把她们接回来。”
  柳建明看着前边,头也不回:“你朋友不肯上车,我没办法。”
  申媛“嗯”一声,“她胆子很大。”
  柳建明从内后视镜里瞧着她,申媛摸摸自己的脚后跟,说:“不代表不会受到危险。”
  柳建明面视前方,说:“你报个警,让警察把她们带回去。”
  申媛皱眉,想说什么的时候柳建明的手机响了。他转个弯,没开进前面直行绿灯。柳建明看了眼震动的手机,不去接,径直的打了个完开进左边的一条防波提外公路。
  申媛把手机重新打开来,真的考虑劝一劝肖红。车身一歪,开进了市区之外,申媛坐直身问前座的男人:
  “去哪里?”
  “害怕了?”柳建明单手握方向盘,轻飘飘地说:“你朋友待会儿过来,等着吧。”
  柳建明这句话让申媛在肖红聊天框里打的字退了回去。他车停在防波堤上的公路边,下边海水粼粼,黄昏渐下。
  “下车吧。”柳建明说着开了门,申媛停了一会儿,跟着下来。
  她忽然感觉,这男人很高,高到她好像只有肩膀上面一点点的距离。她也不知道,自己的脸在男人的视线里看过去是不是像高中生瞧初一生那样幼稚又好笑。
  她翻开来随身带的镜子,左瞧右瞧,明显把妆容都化得成熟。打底、睫毛、眼影一个不少。
  柳建明靠着防波堤边不让行人下去的栏杆,抽烟。申媛踩在他影子上。
  “为什么带我到这里来。”他听见身后的女孩子在问,柳建明转头。
  “你不是跟你朋友再联系吗,”他用看着小孩子那样的眼神,略带嘲弄的说,“你自己联系她,问一问,不就好。”
  白烟被风的轨迹带到他的嘴后,柳建明的头发也被风吹起来,衬衫撑满了风。
  申媛跟他对视一会儿,默不作声地把胸挺一挺。她知道自己发育好,侧过头,不去瞧柳建明地将屁股也翘起来。
  不知道柳建明会不会看她一眼,像蜜桃一样,日渐成熟的身体。她毕竟也是女人,想有吸引的魅力。
  手机这会儿震了,申媛拿出来看。刚点划进去,一辆黑车跟着柳建明停的银车位置开了过去。黑车一停好,肖红就跳了下来。
  紧接着,车内的还有两个人也一块儿下来。一个是早上教准高三的语文老师,应该是辅导班的发起者。另个是一脸翘嘴燠闷的顾骁阳。学习委员不在,那个年轻语文老师走过来的时候冲柳建明说:
  “曹同学被她妈妈接走了。”
  “这些人的呢?”柳建明指申媛、肖红、顾骁阳一圈。这物理老师摊一摊手,直说:“家长上班。”
  柳建明“嗯”一声:“不是周六吗。”
  “单休。”
  一听这回答,那顾骁阳便笑了,说:“劳sir,我妈是一个月休息一天,我爸两个月休息一天。你不要用一句轻飘飘的单休带过。”
  劳老师无奈的伸手:“对不起,我的错。”
  肖红也跟着笑道:“对啊,我爸是保安,轮班倒,休息日也不一。sir你们这点最不好。”
  申媛看着他们两个,肖红,顾骁阳。年段里最嚣张跋扈的男女,也是被誉为学校里最穷家庭的孩子。但他们活得肆意多了。
  劳老师用手制止他们的进一步鞭挞,跟着柳建明站一块儿,说:“知道我们把你们带到这儿来,是做什么吗。”
  肖红手里还捏着之前那一瓶汽水酒,吸管给申媛吸。申媛吸完了,留下淡淡的唇膏印。肖红接过来一点不在意地拿着她那张涂着鲜艳口红的嘴唇再吸。
  “是来见证我跟她的分手吗?”顾骁阳滑稽地笑了,指指肖红说,“谢谢你们啊。”
  肖红本来想递给顾骁阳一起喝的汽水酒,这么一停,手腕翻一翻,直接洒他脸上。“是呀,见证我把你甩了。”
  柳建明在一边不声不响,跟申媛一样。等劳老师好言相劝了两个人别在斗嘴,柳建明也没开口。让了劳老师先说话:
  “你们有没有想过自己都几岁。”
  顾骁阳说:“我十五。”
  肖红说:“十四。”
  柳建明看一看申媛,申媛说:“十四刚过生日。”
  “十六岁,十八岁。你们哪个都不沾。”
  肖红手一插兜,说出了申媛的心声:“十四很小吗?”
  “不小?”劳sir说,“好吧,每个年龄都以为自己不小。”
  肖红揽着申媛的肩,两个少女,浓妆艳抹。睫毛长长,皮肤白白,身材饱满。拿着一张没长开的五官,与日益成熟的身体,靠在一起,肖红说:
  “先生们先生们,我们现在正是妖精的年龄。”
  十四岁的小妖精,嗯?这两男人闷头笑起来,忽然不知道怎么说。
  比他们大了十多岁的男人很难不说出,这不小的话。
  申媛身子随着肖红的一句“妖精”轻轻一歪,半边罩杯露出来。她低头觉得,这很迷人,自己这样让雪白的肌肤袒露。申媛敞着锁骨支靠在栏杆上,抬了头去瞧柳建明的视线。
  柳建明仍抽着烟趴在另一边,看晚霞。这时候看着柳建明背影的申媛不会知道,他其实看所有中学生,初中生也好高中生,都长得一样。
  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与一张嘴,很少例外。
  申媛悄无声息地漫步到柳建明跟边,脚有点颤,不打紧。她往前一靠的时候把自己的胸部露出来,浑圆。
  “你在看什么。”
  柳建明听见声音,转头看。“这地方看黄昏很美。”
  申媛把身子反向撑着防波堤不让下去的阻挡栏杆,一边肩膀耸起。靠近柳建明的那一边她肩不高,微坍说:
  “将来西港的观景船开通了,看黄昏更美。”
  柳建明低“嗯”一声,不知他有没有在美国,还是香港见过更美。
  她睁着眼瞧柳建明那双高眉骨之下的眼,黑幽幽的一片,深不见底。里面他藏了可能很多东西,申媛觉得自己太矮,够不着。
  柳建明不擅长跟青少年打交道,没几句他转了身,借打电话的机会下了防波堤。劳老师苦口婆心地当了家长的角色跟三个人说今后的人生长着,风景美着。
  柳建明擦肩而过的时候,顾骁阳便笑了:“现在的风景就不美?”
  一句话把劳老师堵得哑口无言。劳老师说,今后会更美。顾骁阳嗤笑,爬成人上人的美,是么?劳老师拒绝回答,总不能灌输孩子从小要成为人上人这种思想,虽说每个人,都想。
  申媛靠在栏杆边吸汽水酒,看着下面打电话的柳建明的背影。
  他翻越栏杆,着衬衫与长裤往下走。漫漫的柳建明走的路是申媛从没有行过看过。他手一插腰,停在了海水边,靠着一块内角被海水冲刷得十分干净的岩石。
  掏出手机对那头说了几句什么,旁边劳sir还在问肖红他们:“你们高中要考哪里。”
  要不要定目标,想没想好。
  申媛头上的遮阳帽悬悬欲坠,她忽然想到起风了的场景。风吹过来,帽子掉下,男主角去捡。
  她等了很久,风也没有来,反而是光影交舞着变化。等不来风起的申媛低头,看见自己纤细的小腿与浑圆的大腿笼在高腰裤下。着的一条吊带衫被身边的柳建明连人带着身子搂在一块儿。
  港湾编,这时候有不少人来看船出航。这是夜晚的观景船,悠悠地荡在黄昏的水面上。
  他们两人上了船。
  她把大腿光裸,交叉躺着栏杆边。把这一切告诉七八年后的柳建明。申媛这么一说,柳建明才想起来,肖红与顾骁阳。
  他把申媛的头发撩开,说:“那他们现在在哪里。”
  申媛摇头,“上高中就没联系。”
  柳建明静了会儿,又提一口气,问申媛:“性幻想,是什么。”
  申媛咬一下嘴唇,伸手揽住柳建明的脖子。拿比初中时候发育还丰满的胸口顶住柳建明说:
  “你要我说吗。”在柳建明的注视之下,她慢慢埋进柳建明的胸膛,回忆自己的少女期,声音低哑:“我会想象自己骑在你身上,坐趴在床上,让床摇动。女下的姿势不好。只有女上,才能让二字打头的柳建明知道,我们很成熟,很妖艳,能技巧完美到让你们欲罢不能……”
  这才是十四岁的妖精。没技巧,没经验,没成熟。可是有自信,有张狂。扮演着七八年后的自己,享受不符年龄的性感。
  柳建明叹口气,紧紧搂着申媛。他想,他一辈子也摸不清她脑子里一天到晚在想些什么了。她也未必想让他知道,说不定,一点点的透露,一点点让他去抓,却永远只罩一层纱雾。
  金光闪闪的港湾,船开动发出呜鸣之声,旗子举起来。
  晚霞拨散,紫烟渐拢。
  绮丽漫天。
  像柳建明在无意之中曾见证了申媛最后绚彩的少女期。
  青山为她托港。
  申媛柳建明
  番外lt;完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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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预收带带我吧qaq《从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