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善连忙带笑应下。
等一众戏班子的人撤下去后,萧启崇似乎才想起来宁砚,让李善将宁砚请了过来。
“你就是宁砚?”萧启崇绕着宁砚转了一圈,上下大量了一遍后开口问道。
宁砚躬身行了一礼。“微臣宁砚见过殿下。”
“免了。”萧启崇随意道。“父皇和太傅都在本王面前赞许过你,但如今本王看着,你除了长的不错,年纪轻一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宁砚在心里叹了一口气,能用眼睛看出来的也只有这些了。“臣本就身无长物,全赖陛下和太傅高看。”
“你会唱戏吗?”萧启崇突然问道。
宁砚摇了摇头。“臣不会,但因为内人和家母的原因,喜欢听戏。”
“那你喜欢钱吗?”萧启崇又问道。
宁砚坦然回答:“喜欢,但不贪恋。”这世上又有几个人是不喜欢钱的呢,而且喜欢钱又没什么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不需要遮遮掩掩。
“这点你跟本王挺像的,本王也爱财。这样,今天也不做别的了,你给本王好好说一说你弄出来的那个官票府,是怎么把纸给变成钱的。”
“殿下,您不是还要去字画铺子吗?”李善在一旁讨好的说到。
萧启崇是那种想一出是一出的性格,此刻有了感兴趣的时,另外一件就被扔到一边了。一摆手,道:
“不去了,不去了。你代本王去一趟,把这几天卖的钱都给本王带回来。还有,把书房里我新作的两幅画带过去。”
“可是殿下……”
李善才刚开口就被萧启崇给打断了,不耐烦道:“你怎么事这么多!本王要和宁大人讨论政事,你再扫兴当心我赏你两板子。”
李善脸上的笑意一下比哭还难看,讪讪说到:“奴婢这就去。”在离开走过宁砚身边时,眼中有毫不掩饰的懊恼。
宁砚将这一抹懊恼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如果可以,他并不想得罪这个从小就陪着萧启崇的太监。
虽然太监被士大夫所鄙夷唾弃,但士大夫要是敢得罪这些太监,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因为他们有着天然的优势,能天天陪着君王或者储君。常年累月下来,他们的话更容易得到相信。宦官干政为什么在历朝历代都没有办法避免,不就是因为这样吗。
李善离开后,萧启崇将他带到了府中的议政堂。让人备好茶水,就开始让宁砚给他官票府的事情。
宁砚在讲的时候发现,这位太子不是没有了解过兑票这个东西,只是了解的太少,有很多想不通的地方。宁砚就这这些地方着重给萧启崇讲了一下。
结果萧启崇的理解能力真的有点让他惊讶,他没想到萧启崇居然能想到多印发的那部分兑票其实变向的就是一种官府的信用。
虽然这种理解还很模糊,但要知道这个时候可没有什么“纸币”、“信用货币”的概念的。能理解到这一步的,他也只见过温梅芷一个人。
看来他听到的那些传言还是可信的,萧启崇虽然在某些方面有些玩闹荒唐,但脑子还是聪慧的。
“你看兑票铺能不能给本王留一个名额?”萧启崇颇有些磨拳擦掌的意味。听宁砚说完,他觉得自己的字画铺哪有这兑票铺来钱来的快。
宁砚没有立刻回答。说实话,他不想萧启崇掺和进来,他是太子,就是一个打破平衡的存在,让他掺和进来完全就是给自己找麻烦,他又不能像管理别人那样对他。
可不答应的话……宁砚已经不是初入官场的愣头青,他明白有时候低头才是对大家都好的选择。而且这样也不是没有好处,起码可以给官票府带来一张很有用的护身符。
权衡了一下,宁砚开口道:“可以是可以,但殿下需要和其他人一样,先行上交准备银才能领用兑票。
而且,放贷收利也要在官票府制定的范围内。不然臣担心会引起其他兑票铺的动乱。”
萧启崇颔首道:“这你放心,你既然说了,本王就会听。”
宁砚心里的石头这才落了地,萧启崇比他想象中的要好说话。“多谢殿下体谅。”
“本王还想让你办一件事。”
“殿下请说。”
“本王知道你和小姑母的交情很好,你能不能帮我劝劝她,我不想看她这么孤单下去。”
温梅芷比萧启崇大八岁,被带到皇宫的时,也没有和她同辈的皇子公主,所以温梅芷是和萧启崇这一辈的人接触的比较多。
温梅芷年长,再加上成熟的也比较早,对萧启崇照护良多,是以萧启崇对温梅芷的感情比他那两个庶弟要来的深厚。
他如今有妻有妾,再过不久孩子也要有了,而他亲近的小姑母如今还是孤身一人,他看不过去,但又劝不动,就将希望寄托到了宁砚的身上。
宁砚却是摇了摇头。“这件事请恕臣不能答应。”
萧启崇眉头一竖,沉声道:“宁砚!枉小姑母引你为知己好友,你难道就一点都不为她着想吗!还是说你接近她,只是为了攀权附贵?!”
“就因为我拿梅芷当作知己好友我才会拒绝。”宁砚不卑不亢的回答到。“敢问殿下,您觉得在你所识之人中有谁能配得上她?”
“无人。”萧启崇没有怎么考虑就给出了答案。
“既然没人能配得上她,那找谁为她夫婿?又有谁能接受自己的妻子在朝堂上与男子并肩而立,接受自己的妻子才能权位比自己重?如果没有,那为她找夫婿岂不是害了她。”
萧启崇沉默了。
“殿下,您了解梅芷,应该知道不能用常人的眼光来看她。她是将门之后,在边城出生长大,见过倭寇,触过兵略,她的心性不输,甚至胜过男儿。”
宁砚做过女人,他真的不喜欢那种要女人必须找一个男人依靠着,将自己的所有的喜怒哀乐都寄托在男人身上的想法。
虽然这个时代导致了女人必须要这么做,他打破不了,但既然出了温梅芷这么一个例外,他没有理由不去支持。
如果能有一个能包容她一切,支持爱护她的人,他不介意去撮合。但如果没有,他不会打着为她着想的由头把温梅芷往火坑里推。
多年的交往下来,他很确定,温梅芷绝对不是那种甘愿被圈在后院,整日里忙着家长里短的人。
“行了!”萧启崇略带烦躁的说到。“让本王再好好想想。”
宁砚见此,便起身行礼告退。看萧启崇这样子,应该是真的听进去了。由这也能看出,萧启崇还是一个比较重感情的人。
这点,宁砚是庆幸的。他最怕的就是碰上一个刻薄寡恩的未来皇帝。那样,他到时候肯定就辞官回家,抱老婆孩子去,免得成天过着把脑袋别裤腰上的日子。
从太子府离开后,宁砚就去了詹士府。詹士府的规模并不小,大大小小的官员也有几十位之多,要管理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詹士府虽然相当于皇帝的内阁,但要管的事情却比内阁琐碎上很多。除了帮太子处理政务外,还要负责礼乐、内务。
他还有的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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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觉得这个太子有点像正德皇帝?
其实我觉得正德皇帝挺有意思的,以前一直都看的是他如何荒唐,但最近看了一些为他翻案的文章,看过后觉得说的挺有道理的,就准备写个这种类型的皇帝,谁说皇帝就一定得是那种心机深沉,疑心重,兔死狗烹型的。
还有,我总觉得皇权没有发展到明清专治集权到巅峰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宽容民主可言的,会因为担心御史谏言而头疼,会不杀士大夫,只是越到专制后期就不行了,从御史台的变迁就能看出一二。反正本文的大凉还没有到那种程度,它有点像融合了唐、宋、明的感觉。
第72章
太初十二年, 二月, 自有朝代建立以来的第一次武举在大凉拉开序幕。武举之初,由兵部派遣人协同河间、隆德、京兆、宁安、应天、上元六府中选拔了共计一百二十人。
而后又将这一百二十人集中到上元府, 由兵部尚书连同内阁一名次辅进行复试,兵法策略与武勇并重。
最终从这一百二十人中选拔出了五十名武进士,仿照科举, 分为三甲, 一甲三人授“武状元”、“武榜眼”、“武探花”之美称。
而其中的武状元,是一个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人。
他名为章钟凌。
十年前, 他也曾是大凉军中的一个传奇, 年仅三十就战功赫赫, 被圣上亲授从三品宣威之位。镇守宁武关, 将突厥牢牢的拦在宁武关外。
同样在十年前的太初二年, 一次大意之下,宁武关被突厥攻破, 宁武城被屠。朝野轰动,章钟凌难辞其咎, 被贬为庶民。
但没人能想到,十年之后, 已经是独臂的章钟凌居然再次强势归来,于百人之中脱颖而出, 一举拿下了武举榜首。
不是没有人怀疑过, 这场武举是不是有徇私舞弊的地方, 因为章钟凌的父亲是内阁首辅, 因为他们不认为一个只有一只胳膊的残废之人能在骑射之上超过其他人。
但亲眼见证了武举比试的人却会永远记得那几幕:用一腿一手拉十二力弓,还能做到百步穿杨;单人独臂,力战数人而不败。
至于兵法谋略方面,自幼熟读兵书,还有从军十数年经历的章钟凌更是远远在其他人之上。
他们清楚,章钟凌武状元之位,实至名归!
在太极殿接受封赏之时,章钟凌婉拒了正四品殿前副都指挥使之职,自请再次镇守宁武关,并当众立誓:
不退突厥三百里,誓不还家!
十年磨一剑,沉寂埋没了整整十年的章钟凌终于有机会施展那满腔的抱负。
帝允,封其为忠武将军,带精兵二十万前往宁武关。不动户部一银,从官票府抽调白银五百万两,筹粮一百万石以供军需。
大凉一改从六十年前起就以防守被动面对突厥骚扰的局面,正式向突厥汗国宣战。
也是在这时,让满朝的文武官员看到了这个由宁砚提议设立的官票府有多大的力量。
五百万两,即使是户部想拿出来都没有那么容易,但这个出现不过数年,推行到其他州府不过半年多的官票府却拿出来了。
在惊叹的同时,对这位如今位居詹士府詹士的人也不禁升起了几分敬佩之意,他们清楚,换作他们,肯定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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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仗真的是烧钱啊……”詹士府内,宁砚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这才一个月,八十万石的粮,一百二十万两的银子。”
温梅芷坐在一旁翻看着内阁送来的军报,在心里默默估量着耗需。听到宁砚的话,出声道:
“这场仗应该打不了太久的。章将军在桑干河大败突祜可汗帐下大将骨纽朵,杀敌四万,大挫了突厥的锐气。
突厥汗国内,铁勒的阿拔、仆骨等十多个部落本就有反叛的意思,此刻突祜可汗兵败,说不定他们就已经在商讨另立门头的事了。”
宁砚一听,坐直了身子。虽然他在军事方面并不擅长,但军事与政治是分不开的,温梅芷这么一说,他还是能听明白的。
“离间计?”宁砚冒出来了一个词。
温梅芷点了点头。“突厥汗国的扩张过程都是以武力兼并其他部落,很多部落都是被迫臣服,私下里一直都有反叛阿史那部族的心思,只是一直没有机会。但只要阿史那部族势弱,他们就会抓住机会脱离突祜可汗的统治。”
宁砚接过了温梅芷接下来要说的话:“到时候大凉还可以助他们一臂之力,让突厥汗国内部彻底分裂,到时候不管是战是和,大凉都处在绝对的优势地位了?”
“然也。”温梅芷颔首。
宁砚问道:“那你估计要多久的时间?”他从骨子里厌烦战争,但也知道有时候战争才是带来和平的稳定的必要方式。
“保守还要四个月的时间。这四个月需要派遣人去密会铁勒各部落的首领,同时,这四个月间还需要再胜一场让突祜可汗伤筋动骨的胜仗。”
“四个月……”宁砚低声重复了一句。“官票府毕竟设立的时间过短了,四个月我怕是就无能为力了。
只是抽调的那五百万两白银就已经让物价有上涨的趋势了,为了抑制,我已经让人暂时停止兑票的印发了。”
他在兑票的印发上向来都是谨慎又谨慎,不然一个大意让物价飞涨起来,他就成整个大凉的罪人了。
温梅芷淡笑道:“宁大人,你莫不是忘了除了你的官票府,还有我的田赋寺,还有户部吗?”
宁砚哑然失笑,一拍额头,说到:“是我糊涂了,差点钻了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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